從八月初到丹裡,八月中入學,轉眼已經九月。
趙青青等人相對消停,沒找她大麻煩,但小麻煩不斷,比如揪她的馬尾,故意碰掉她的東西。
她功底好,每天放學之後才開始畫畫,得到的反饋全是誇贊。
高一的開始軍訓,溫峋又被學校拉去當指導,正式接受學校委托的教官們也知道溫峋的身份,所以還算配合。
軍訓不到兩天,溫峋又在一中火了一把,長得太帥,被不少小姑娘明戀暗戀。
同樣的,許星也被不少人嫉妒着,一天三次一次不少。
她的腿在溫峋的精心照顧下恢複得很好,九月初拆了石膏,小腿又細又瘦,透着病态的白,溫峋怎麼看怎麼紮眼,決定得多給她做點補湯。
不過,他瞟了眼坐在副駕駛上的人,臉蛋比剛見她時圓了一些,看來他這投喂的工作做得不錯。
啧,他将來要是有個女兒,肯定能把她養得白白胖胖。
許星見他笑得莫名其妙,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幹嘛笑得這麼……”她想了一會兒,才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詞形容他,“像怪蜀黍?”
溫峋:“……”
溫峋收了莫名浮起的笑容,又恢複成冷眉冷眼的模樣,目不斜視的樣子透着股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他嘴裡含着棒棒糖,“嘎達嘎達”的在齒間輪轉,斜着眼睨許星。
“沒看見在開車嗎?戳什麼戳?”他說話有點含糊,但那副讨打的語氣依舊不減半分,“還怪叔叔,你見過這麼帥的怪叔叔?”
許星:“……”
此人不要臉的程度又上了一層樓……
不過三歲一代溝,她和他有三個代溝了,本來也就是叔叔!
許星朝他做了個鬼臉,用口型一字一頓:“你本來就是叔叔啊,溫叔叔。”
溫峋微微一愣,咬着棒棒糖低聲罵了句“艹”:“老子最近是給你臉了是吧?”
猝不及防遭受年齡攻擊,他頭一次想把坐他邊上的小屁孩搓扁揉圓。
許星得意地揚揚眉,怎麼着,她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啊。
小寶來在山谷間穿行,夏日的午後日光灼熱,山谷兩側樹木繁盛,時不時掠過一陣鳥鳴。陽光透過樹林間隙斜斜照射下來,在車身上落了滿身斑駁。
許星朝着溫峋耀武揚威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好久沒看見溫峋抽煙了。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唇邊的棒棒糖杆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難道他戒煙了?
察覺到身邊灼熱的目光,溫峋挑眉,漆黑雙眼不鹹不淡掃向她,唇角一絲散漫的笑意:“老子臉上有花兒啊?值得你盯着看?”
“把你那對招子收回去,青天白日的,擾亂駕駛員。出了車禍你負責?”
許星無語地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你戒煙了嗎?最近都沒看見你抽煙。”
剛才還一副天老大我老二模樣的駕駛員眸光閃了閃,凸起的喉結不安地上下滑動着,好一會兒才輕輕“嗯”了聲。
許星眨了眨眼,問:“為什麼呀?”
她覺得溫峋抽煙的模樣還挺好看的,尤其是低斂着眉眼點煙時,橙色火光在他手心搖曳,照亮他不羁落拓的模樣。
那時的他會微微皺着眉,薄薄的眼皮垂下,右眼皮上的小痣也跟着收斂,專注那一點點橙色微光。自由散漫中帶了三兩分頹勁,迷人又性感,是她最常畫的模樣。
溫峋被她問得一滞,想起自己深陷煙瘾的原因,又想起戒煙的原因,兇口氣皿翻湧。
棒棒糖被他咬得“咔咔”響,他不說話,身上的冷然的氣息卻開始蔓延。小小的車廂内,空氣變得壓抑。
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戒,隻是準備少抽一點,别讓煙味太重,熏着她。
真正讓他下定決心戒煙的,是那天晚上站陽台上看她笑着的模樣。
幹淨,澄澈,不然雜質,她美好得過分。他想守着這點美好,于是開始戒煙。
戒煙很難,第一天他想抽煙想瘋了,一口氣嚼了三十幾根棒棒糖,舌頭都給他割出一個口子。
md,不是她說他身上臭嗎?要不是怕熏着她,他會這麼折磨自己?
這三年,他自由散漫,得過且過,從不約束自己,結果這會兒有人問他為什麼要約束?
為什麼?還他媽能為什麼?!
溫峋氣急,“嘎巴”幾下将棒棒糖徹底嚼碎,腳不自覺地踩在油門上,車子開始加速。
許星敏銳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有些疑惑地轉過頭去。
視線裡,男人英挺的眉微微蹙起,下颌線緊繃,他大概是咬緊了後槽牙,咬肌小幅度顫動。
許星開始心悸,突然意識到他好像生氣了,又或者不願意提及戒煙的原因。
車子加速,在這種普通水泥路上,車速飙升。溫峋把車開得如同越野賽車,上下颠簸不斷。
她緊緊拉住車頂的扶手,粉瓷的臉上皿色褪得一幹二淨,她害怕得小臉慘白,心跳失衡。
溫峋就像瘋了一樣,根本聽不見她故意弄出的動靜,他凝視着前方,渾身基本,漆黑銳利的眼睛好似失了神,空洞的,茫然的,不管不顧的。
那是許星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見無盡的黑暗,如同無邊大海下暗藏的潮汐,有吞噬一切的能量,帶着毀滅一切的沖動,無邊無盡,周而複始。
許星害怕得咬緊了唇,手指因為用力泛着青白,她安靜憋着淚,期望溫峋能早點停下來。
像是聽到了她的祈禱,距離他們不到一百米的路上出現過路的老人。
溫峋良心尚存,猛地踩了刹車。
慣性讓他猛地往前傾,又被安全帶勒回來,重重砸在椅背上。
煩悶燥郁的心情似乎放松些許,溫峋靠在椅背上長長吐了口氣。
他這時才想到許星還在副駕駛上,側頭去看她。
夏日驕陽熾烈,前面的老人被刺耳的刹車聲吓到,差點摔倒,見車停下來,嘴裡罵了兩句髒話,繼續晃晃悠悠過馬路。
兩側山崖上,風聲呼嘯而過,樹葉沙沙作響,車窗外,汽車帶動滿地塵埃。
小小的車廂内,許星蜷縮着身子,用盡全身力氣握緊車頂扶手,細長纖白的手指紅白相交。
她把臉藏在自己雙臂間,肩膀不住顫抖。
溫峋渾身一震,身體瞬間僵硬,心裡慌張又沉重。
完了,他又把人欺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