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救人,自然少不了人。
溫峋很快組織了志願者跟着他一起救人,将房子淹沒一半的水随着山洪的暫停也漸漸順着河谷往下流,但依舊淹過了膝蓋。
剛才來不及跑上山的人紛紛爬上房頂,這會兒見水勢消退,有人來救他們,也跟着一個一個慢慢爬下來,由其他人攙扶着往山上走。
溫峋身上綁了一根很長的繩子,膝蓋以下的位置全都淹在水裡。
在他左前方,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有一個五六歲的女孩趴在遊泳圈上,止不住地大哭,遊泳圈被卡在了房子和樹中間。
他趟水過去,抱起小孩:“别怕,叔叔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小女孩哭着抱住他的脖頸,哭着說:“謝謝叔叔。”
河東的人跑得快,泥流覆蓋區隻有一半,好搶救,再加上幫忙的人多,兩三個小時後,河東這邊的人已經連續上岸。
第一批救援人員也終于從天而降,他們穿着鮮豔的作訓服,訓練有素地落地,随後立即展開救援。
志願者和救援人員一起行動,越來越多的人被救起。此刻所有人都在讨論,該如何去河西營救被困人員。
泥石流和山洪來臨之際,河西有人沒逃過,有人抱住了樹,此刻正趴在樹幹上等待救援,有人随着房頂一起在泥流裡漂泊,還有人被沖到周圍的山上,生死不明。
要去河西,就得過河,但河水湍急,橋又沒了,過河成了一件棘手的事兒。
于是他們選了小河最窄的地方用門闆和鋼筋組建,搭了一座簡易的橋。
那位置就在他們栖身的山下,許星整個人都緊張起來,站在半山腰焦灼地看着溫峋的背影。
溫峋現在就是平頭老百姓,屬于志願者,營救被困人員不是他的任務,更何況過河太危險。
見他也要跟着去,小隊長臉一闆:“這位同志,我們很感激你的幫助,但對面太危險,你不能再去了!”
“有什麼不能去的?”溫峋把安全吊帶穿好,把繩索在腰間系緊,然後站直了身體,神情嚴肅,朝小隊長行了個标準的軍禮,“昆侖山,枭狼大隊第一支隊特種兵溫峋,代号山旬,前來報到!”
救援隊小隊長以及他周圍的救援人員全都傻了眼,怔怔地看着溫峋。
啥?國内第一神兵枭狼大隊培養出來的特種兵?!還是活的?!
溫峋行着軍禮,等着小隊長的指示。
小隊長但應到也快,立即回:“在最短時間内,解救河西圍困群衆,出發!”
溫峋彎唇,剛毅的臉上透了幾分笑意:“這不就得了!”說着已經率先往泥地裡蹚去。
許星在山腰,見溫峋不管不顧地往對面走,一下急了。
她想下去,卻被救援人員拉住:“這位女同志,下面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楊萍萍過來牽着她的手,也有些焦灼:“星星,别讓小峋擔心。你峋哥那麼厲害,他會沒事的。”
許星整顆心都落在了溫峋身上,咬着唇,目光盯死山腳的人。
剛才在第一波泥流到臨前往邊上跑的,或被泥流帶到邊小鎮邊緣的人,見有人來救他們,激動得哭了起來。
溫峋身上綁着繩子,将他們從栖身之所接下來,再由救援人員将他們送到橋上,送到對面安全的地方。
以這樣的方式救了五十多人,已經快下午兩點,溫峋和另外幾名救援人員,不得不往更深的地方走。
不遠處有兩個他很熟悉的人,趙嬸和趙青青,正趴在一顆大樹上。
他一步步朝她們走去,泥流覆蓋到他的大腿。
他咬着牙,嗓音不見半點慌亂,沉穩得讓人安心:“趙嬸,你邊上有根竹竿,遞給我。”
趙嬸早就慌了神,聽到他的話,連忙把竹竿遞給他,哆哆嗦嗦哭着說:“溫峋,謝謝,謝謝你,能來救我們……”
趙青青也是慘白着臉,身上,臉上全是泥,她的眼睛已經哭紅了,見他過來,又一嗓子嚎出來。
“溫峋,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許星……嗚……我發誓,我以後一定,一定好好做人……對不起,對不起……”
溫峋蹙眉,漆黑的眼落在她身上,冷着聲音:“老子不是來聽你忏悔的,想活命,就别他媽哭唧唧的。”他接住竹竿,說,“抓住竹竿,我拉你們過來。”
趙青青頓時止住了哭聲,趙嬸連忙推她一把:“青青,你先去。小峋,你先幫我把青青送過去。”
趙青青抹了抹眼淚,抓住竹竿,轉頭看了趙嬸一眼:“媽……”
趙嬸安慰她:“沒事,你先過去,媽一會兒就過來。”
泥流到溫峋大腿,卻幾乎到了趙青青腰部,她得緊緊抓住竹竿,才能一點一點挪過去。
三四米的距離,她走了五六分鐘。
偏偏在拉她過來的途中,溫峋又聽到一陣轟鳴。
他猛地轉身,對在他身後,還在向各方搜尋的人大喊:“跑!快跑!都回去,快!”
救援人員受到的訓練不如溫峋多,感知危險的能力也沒有他強,這會兒聽到他聲嘶力竭的喊聲,就知道要出大事兒了。
于是不再停留,快速往後方退。
小隊長也急得目眦欲裂:“溫峋,别磨蹭了,快過來!”
溫峋沒理他,依舊拉着趙青青:“别管我!都回去,快!”
小隊長手裡也有人,不能再猶豫,帶着人快速撤離。
許星在山上看着溫峋救人,本就抓心撓肺的,連呼吸都快停了。
見穿着鮮豔作訓服的人快速往山上走,她瞥了一眼擡頭,看見清晨時滑落了一小半的山,又開始往下滑。
許星驚懼地看着不管往下落的山體,瞪大了眼睛,她想也沒想地掙脫楊萍萍往山下跑。
唇瓣張合:“溫峋,溫峋,溫峋……”
“轟隆——”
許星眼睜睜看着上遊山體再次大面積塌陷,山洪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以比剛才更快更兇的速度奔騰而來。
她瘋了一樣往山下跑,嘴裡喊着他的名字:“溫峋,溫峋——回來,回來!”
她自覺已經扯着嗓子在吼,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