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瘦了。

　　此時的張氏都瘦的脫相了，整個人幹巴巴的，如同枯萎的鮮花一般，再也沒有半點的水潤與光澤。

　　張氏長得本來也隻是清秀，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瘦了，骨頭突出，還是因為心态變了，竟添了幾分刻薄和苦相。

　　可小孩子不會觀察這些，大丫在見到張氏的一刻，滿腹心酸和委屈再也藏不住了。

　　“哇——”

　　“娘！”

　　大丫飛奔了過去，直接撞入了張氏的懷中。

　　而蘇明義似乎早有準備，專門在張氏背後撐了一下，免得娘倆都摔了。

　　可饒是如此，大丫給她的沖擊力，還是叫張氏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娘，天氣太熱了，沒辦法就隻能……這是我大哥的骨灰。”

　　蘇明義鄭重其事的從馬車裡搬下來一個小壇子，裡面放着蘇明仁的骨灰。

　　走之前，還是一個站起來比她高大的漢子。

　　可回來了，卻隻是這麼一個小小的罐子。

　　蘇十一本以為自己對蘇明仁的死是沒有什麼感覺的，可當看見骨灰壇的時候，心還是被刺痛了一下。

　　本來，這孩子不用走到這一步的……

　　“骨灰？我爹，我爹連，連……”

　　大丫從張氏的懷中擡起頭來，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小小的壇子，人瘋了一樣跑過去指着蘇明義，大聲的質問：

　　“你為什麼要燒了我爹爹！他也是你的親哥哥啊，你竟然都不願意讓他入土為安嗎？”

　　小姑娘的眼睛瞪的圓溜溜的，裡面盛滿了炙熱的怒火。

　　她的爹爹啊。

　　怎麼能！

　　入土為安，死者為大。

　　這是大丫從小就接受的教育，所以當聽見蘇明義說把蘇明仁火化了，隻剩下骨灰後，大丫崩潰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爹爹，爹爹，你怎麼能讓我連一眼都瞧不見我爹爹啊。”

　　“嗚嗚，爹爹，你怎麼就死了啊，他們都欺負我。”

　　“爹爹你回來，嗚嗚，我的爹爹……”

　　聽着大丫的哭嚎聲，不少聽見動靜出來的鄰居都忍不住落淚。

　　人故去，本就悲傷。

　　更何況是這樣小的孩子失去了父親？

　　真是可憐啊。

　　就連蘇明義都沒有生氣，隻是認真的和大丫解釋：“大丫，在淨安州這邊很多人都是火化的。而且天氣太熱了，又要等你娘養好身體才能上路……若是不火化，等到了這裡，你爹的……都得生蛆。”

　　這麼熱的天，屍體是怎麼都放不住的。

　　要不然的話，張氏也不可能會同意讓蘇明義把蘇明仁的屍體火化了的。

　　道理，是這麼一個道理。

　　隻是對于大丫這個小娃娃來說，真相也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大丫，我的兒啊……别哭了别哭了……你爹是實在放心不下你妹妹，所以去照顧你妹妹了。”

　　“娘陪着你，爹爹陪着你妹妹，很公平。”

　　張氏眼睛眯成一條縫，眉心皺着，哭聲都沒有多少力氣。

　　她已經哭了太久太久，已經沒有力氣再哭了。

　　蘇十一擡了擡頭，将眼淚逼回去，然後對蘇明義說：“把你大哥的骨灰盒……拿進去吧。一會我去看看，給你大哥買一處墓地……”

　　淨安州的地方不大，除了王公貴族外，普通人死了一般都是火化後放在一個小罐子裡，然後買一處小小的墓地存放。

　　當初二丫死在的亂葬崗，就是一處墓地。

　　這裡的墓地比後代的墓地更小，除了一塊小小的石碑刻着名字外，再也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了。

　　本來墓地并不需要買，官府會派人來安排的。

　　但想要和二丫安葬在一起的話，就需要使點銀子了。

　　“好。”

　　蘇明義大步流星的進了院子，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的進了院子。

　　蘇十一也将大丫拉起來了，猶豫片刻後，蘇巫忽然過來，直接攙扶着張氏進去了。

　　這讓蘇十一松了一口氣。

　　她現在是真的懶得和張氏相處，就怕她一攙扶張氏，後者就又在大街上，說起那些有的沒的來……

　　張氏咬着嘴唇，低垂着頭，咽下心裡的所有委屈和皿。

　　不着急，她得慢慢來。

　　死老婆子害死了二丫，又害死了蘇明仁，那死老婆子所有的錢财，都應該是她大丫的！

　　等拿到了死老婆子所有的錢，她才好好折磨折磨着老東西，為二丫報仇！

　　抱着這個心思，接下來張氏并沒有鬧騰一句話，甚至對蘇十一時不時地感激一二。

　　更是為當初将大丫強行丢給蘇十一的舉動道歉。

　　事出反常必有妖。

　　蘇十一可沒有天真的以為張氏這是，蘇明仁一死，她就忽然頓悟了。

　　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多的頓悟？更多的反而是遷怒。

　　如果張氏回來抱怨她，她還不擔心。

　　這樣……她心裡警鈴大作，想着不能把張氏和大丫留在自己家裡了。

　　左右張氏手裡也有當初賣掉院子的三千兩銀子，足夠她們母女兩個好好生活的了。

　　張氏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示好反而會引起婆婆的猜忌。

　　墓地的事情談好了，第二天就辦了葬禮，小小的一個骨灰壇子入了墓地，叮叮當當敲敲打打一番後，就隻剩下一個冰冰冷冷的墓碑了。

　　大丫哭的聲嘶力竭，張氏卻是已經沒有了力氣。

　　本來蘇十一還在想葬禮之後，就和張氏商量他們再買院子的事情。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辦完葬禮後，張氏就又病倒了。

　　這次蘇十一特意請來了沈南風給張氏看看。

　　現在方老夫人似乎要不好，所以沈南風和幾個醫術好的太醫幾乎就住在了王府，時刻準備着救命。

　　這還是輪換着，每人能休息一天，沈南風特意調了休息日，才來的。

　　“……不太好，好好養着，也許還能有五年的壽命。”

　　沈南風直截了當的對蘇十一說道。

　　對此，蘇十一并不意外。

　　張氏本就有些營養不良，之後逃荒路上又掉了一個孩子更是元氣大傷。

　　再後來，二丫死了，更是心神俱傷。

　　還沒養好呢，又跟着蘇明仁去了南海，一路颠簸水土不服又陰雨不斷，就這麼折騰，底子再好的人也經不住折騰啊。

　　更何況張氏無論是在娘家的時候，還是嫁給蘇明仁之後，都是做得多吃得少，又先後生了兩個孩子，更是糟蹋身體。

　　“那平日裡要湯藥不離口嗎？”

　　“嗯。還要注意不能受累不能生氣……”

　　林林總總，有不少要注意的。

　　但沈南風很了解蘇十一，并沒有詳細的囑咐她，而是打算等一會張氏醒過來之後，和張氏仔細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