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宋知行心頭生起一絲煩躁來,他實在說不清自己心中所想。
之前那些人,宋知行隻覺得惡心,恨不得将他們都殺了才好,被他們那黏膩的目光沾上,他便覺得渾身都不舒服起來。
恨不得将他們快些處理了。
如今那人成了江遷,宋知行卻生不出什麼狠毒的心來,任憑江遷如何糾纏,就是下不了什麼狠心,可能是江遷那雙似小鹿一般的眼睛太過清亮,還是笑着露出的那口白牙太過憨厚,或是曾經在宋家“衆叛親離”,自己身處危險的時候,暗中救了自己。
這其中種種加在一起,宋知行能狠下心拒絕江遷就已經不錯了,又如何能向之前一樣,直接找人将其廢了。
“宋大人,我家公子就在裡面。”
宋知行正沉思着,阿福的聲音響起,使得他回神望去。
阿福對上宋知行那雙冷冽的眸子,身上一麻,勉勉強強站穩,垂下頭不敢再直視宋知行。
宋知行是何其洞察人心的人,從阿福這一路上的舉動便已經看出來,阿福已經知道了江遷的心意。
隻覺得心上更亂了些,一是越多人知道越麻煩,二是江遷現在正在興頭上,做事難免沖動,将身邊的人通知個遍,若是日後歇了對他的心思,局面也有的他忙活一陣子的。
宋知行歎口氣,往院中走去,這院子他倒是熟悉,畢竟那次江遷救了他,就是将他藏在了這個院子裡,甚至二人抵膝而眠。
上次來這裡,還是宋知行狠下心與江遷了斷。激得江遷一口皿吐了出來。
阿福現在原地并未靠上去,宋知行的衣擺搖曳,在雪地裡竟透出風情來。
阿福一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喉結一動不敢再多想。
自知道了自家公子對宋大人有意,他也算是仔細端量了宋知行,生得真真是極好,莫說京都,就是整個大景,也沒有幾家姑娘,能生得比宋知行還好些。畢竟宋知行的嫡妹,阿福也是有幸見過的,真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兄妹二人在相貌上是有些五分相似的。
這樣的相貌,這樣的家世,這樣的身段,自家公子喜歡也是情有可原。
另一邊宋知行推開門,房中溫熱撲了他滿懷,頃刻間将他身上的寒氣盡數消散。
江醇自知将江遷打成了這副重傷的模樣,出于愧疚,對江遷也格外好些。這房中的炭火份例,多了一倍不止。
榻上的江遷本興緻勃勃的盼着,可奈何阿福路上磨磨唧唧,去了一趟宋府撲空又轉頭去了鐘家,來回耽誤了不下兩個時辰,如今天色已經發暗,這房中又甚是溫熱,江遷背上刺痛,不敢亂動,不久這眼皮就開始打架,淺淺的睡了過去。
宋知行進來的時候,他還未清醒過來,隻是眯着眼睛,眼尾泛紅,雙眸帶有濕意。
“江大人。”宋知行喚道。
宋知行的聲音是好聽的,起音帶着低啞,尾音上挑,清冽極了。
本還趴在榻上的江遷猛得瞪大了眸子,“宋大人……是你麼?”
宋知行的聲音他至死也不會忘,如今隻聽到聲音,卻看不見人,不禁急了起來,沖着屏風後叫喊着。
宋知行從門口屏風旁走出,輕歎口氣道:“t是我。”
“嘶——”江遷猛得擡頭,似是又牽扯到背部的傷口,痛得臉色煞白。
宋知行忙上前去,想将江遷的身子扶正,可眼前人上半身未着絲褛,精瘦的軀體一覽無餘,蜜色的肌膚,線條清楚而剛硬。
宋知行有心将江遷扶正,可是手卻不知放在何處才好。
他們本來都是男兒身,宋知行本不應該有這麼多講究,可是偏偏二人心底都有旎旎的心思。
江遷哪裡能看出宋知行的窘迫,見宋知行朝自己走來,猛得拽住宋知行,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宋知行眉頭一蹙,似是覺得太多失禮,剛想抽出,卻發現江遷的手莫名在抖,連帶着他的手都抖個不停。
“宋大人,我以為你在這一月之間都不會過來了。”江遷道。
宋知行抿抿唇,其實他說的沒錯,宋知行本想着在這一月都不與江遷見面,待江遷傷好一些,直接到北疆去,之後再見,想必就各有家室了,這些往事,便也沒有在提起的必要,這樣二人都能回到正途。
他順着原本的路走,娶一個百年世家的女兒,生下嫡子,繼承宋家。
江遷也會接受江家,帶着他的後人守着北疆之地,做一個土皇帝,遠離朝堂的爾虞我詐。
可是如今宋知行還是過來了,還是來見了江遷這一面。
江遷見宋知行沒有抽回手來,心上一喜,不禁攥得更緊了些。
單看宋知行的手骨節分明,有幾分的英氣在,可現如今被江遷攥在手裡,兩相對比,竟顯得小了一圈。
“宋大人,這段時日,我好怕。”江遷連帶着聲音都在抖,甚至帶上哭腔。
他是真的怕,上次宋知行那麼決絕的跟他撇清關系,不是因為任何他能想到的外在的任何原因,不是因為宋珈那些虎視眈眈的分支,也不是因為難抵的世俗之語,隻是因為宋知行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愛。
自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可現如今宋知行願意來尋他,是不是說明宋知行對他還有幾分不同?
*
阿福正替江遷急得團團轉,宋知行是個多難搞的人阿福也算是知道,如今自家公子在裡面孤軍奮戰……
“老爺——”
阿福隻覺得眼前一暗,擡眸之時便撞上了江醇那不威自怒的目光。阿福心道一聲不好,準備大呼一聲向屋中的二人報信,誰知先一步被江醇捂住嘴。
“别出聲,不然我這就命人将你打出江府!”江醇低聲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阿福隻得點點頭,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隻得輕歎一聲,祈求自家公子好運。
“宋家那小子在裡面?”
“回老爺,宋大人在裡面。”
江醇了然的點點頭,他好歹是江家之主,雖說宋知行是從側門進府,阿福也命身邊的人嘴嚴些,可終究是瞞不了江醇的。
江醇才不會信了自家逆子的話,當真放棄了那宋家子,将宋知行抛到腦後。
江醇放輕步子,來到二人門外,将屋中二人的聲音盡收進耳。
“宋大人,我怕我們真就這樣結束了,宋大人,我……”江遷哽咽住,隻紅着眼看着宋知行。
所說宋知行心中沒有絲毫觸動怕是不可能,江遷也是個年少成名的将軍,宋知行了解江遷的性情,每每江遷朝自己笑的開懷的時候,宋知行總能想他在戰場上能是多麼的意氣風發。
昔日肆意的少年郎正渾身是傷的趴在榻上,眼中帶着皿絲,眼下烏黑,似是一夜都沒有合眼,顫着聲求自己心軟。
江遷抹了把淚,似是覺得在心上人眼前流淚太過丢人,可轉念一想,這次他真真是用了底牌,用昔日救了宋知行一命的恩情,才換來了這一面,沒準這次宋知行離開,他們二人就要分離幾年之久,便控制不住自己一股腦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