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劉嬷嬷心下一震,似是想張口問些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幹笑兩聲:“夫人,往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聞言鐘氏的臉色放松了不少,呆呆地望向前方,“知行想必也快回來了。”
“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奴婢聽說啊,在烏枝之時那情況如此兇險,大公子都能安然無恙,是家裡之福啊。”劉嬷嬷看出鐘氏心情大好,暗自松了口氣。
“是太子殿下對宋家有恩。”
*
宋珈安與宋知行在馬車裡大眼瞪小眼,無他,江遷在馬車上昂然端坐,凜然森寒,看得宋家兄妹腳下生風。
宋珈安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她看向江遷幹笑兩聲:“江将軍如今事務在身,竟還能抽出身來迎接哥哥,真是……”
江遷撓撓頭,裝作不經意地擡眼瞥了宋知行一眼,明明是一個少年将軍,此刻滿眼無知而無畏,如今笑出一口白牙,“江某對宋大人是十分傾慕的。”
傾慕?
宋珈安眨巴着眼睛,隻以為是江遷用詞不當,并未深想。
倒是宋知行手一抖,手中的茶險些掀翻,兇口悶悶的,感覺又疼起來。
江遷的目光火熱,那點子羞澀與少年的眸色相融格外亮眼,亮得動人心魄。
宋知行一個抿唇一個蹙眉,都使得江遷心猿意馬,意動難平。
宋知行被眼前之人盯得心裡發毛,隻得一個勁地喝茶。
宋珈安歪着腦袋看向宋知行,“哥哥,你很渴麼?”
宋知行頗為無語地瞥了自家妹妹一眼,無奈道:“閉嘴。”
宋珈安不服氣地輕哼一聲,但卻不敢多少什麼,宋知行一瞪她,她就感覺自己好像被抓住了命脈。
“如今事事安定,倒是可以好好過個上元了。”宋珈安手杵在下巴上,嘟嘟囔囔道。
宋珈安面上不顯示,其實心裡早就怦怦直跳。
無他。
大景太子的生辰,就在上元,再過兩日,整個大景都會歡慶他們的太子及冠。
宋珈安眸色黑沉沉的,帶着些許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前世的沈叙及冠禮之時,她已經被沈治與林蘇荷算計得身敗名裂,上元宮宴,宋老太太勒令不準宋珈安出門去。
上元那夜下了很大的雪,除了丫鬟小厮,進宮的進宮,逛會的逛會,隻有她與白翠縮在瓊華院,聽着外面不屬于自己的熱鬧。
後來聽宋顔希在她面前炫耀,說沈叙如何如何的俊逸無雙,宮宴如何如何的隆重輝煌。
此刻宋珈安也能想到,及冠禮上的沈叙,景元帝耗盡畢生心力養出來的儲君,自然是意氣風發,無人能敵。
可這樣光芒萬丈的沈叙,卻在二十五歲的時候,國破家亡,戰敗容毀。
而這所有的一切……宋珈安攥着的手緊了緊,眸色在不甚明亮的馬車裡愈顯深沉。
都跟她脫不了關系。
宋珈安隐藏的再好,都瞞不過一旁的宋知行,宋珈安那點兒小心思,跟在他身後長大的妹妹,說句不好聽的,宋珈安一個眼神過來,他都知道這不省心的又得罪誰需要他來撐腰了。
他隻覺得自家妹妹跟從前相差甚大,能使得宋珈安露出這副表情的,宋知行用手想都明白,肯定跟太子沈叙有關,可自家妹妹受傷的模樣他竟然看不透。
宋珈安現在看誰,眼前都像是蒙了一層霧,像是透過眼前之人,看向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宋知行想起上次宋珈安高熱之時,縮在自己懷裡問,若是她害死了自己,害了宋家會如何。
初聽這話,宋知行隻覺得好笑,宋家在大景根深蒂固,哪裡是她一個小姑娘犯錯能就能扳倒的?
宋知行剛想搪塞過去讓自家妹妹不要多想,可懷裡的宋珈安吓得發抖,顫抖的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衣領,生怕自己離開,宋知行隻當是宋珈安做了噩夢,便耐心哄着,如今看來。
自己這個妹妹,怕是有很多事瞞着自己。
兄妹兩個的思緒都已經回到京都了,隻有江遷眸子清亮的盯着宋知行,恨不得搖尾巴。
上元,會有燈會。
江遷在心裡搓搓手,也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把宋大人約出來逛燈會。
“宋大人,馬上要入京都了,我們直接往宋府走麼?”車外的正慎縮着脖子,啞聲道。
宋知行看了看坐在對面,不知在想什麼鬼點子的江遷,歎口氣道:“先去江府。”
這車外面鵝毛大雪,定是不能将江遷丢在半路的,索性先給他送回府上。
宋知行的話猛地使江遷回過神來,他忙擺擺手道:“宋大人,江某身上還有差使,入京後便要下車了。不勞煩宋大人相送。”江遷看出宋知行想回宋家的急切,宋家與江家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耽誤下來,怕是宋知行回府之時天都要暗了。
不行不行。
江遷搖搖頭,不能耽誤宋大人回家。
京都太平不久,慶王身死,太後被軟禁,怕是太後一黨人心惶惶,此刻正是将他們一鍋端的好時候,江遷斬殺反賊有功,現在有事在身也算正常,宋知行點點頭,并未說什麼。
“宋大人,入京都了。”
“好。”
宋知行吩咐着使馬車停下,江遷下意識擡頭去看對面的男人,見宋知行神淡淡,他心冷大半。
“宋大人,宋小姐,江某告辭。”江遷作揖道。
“江将軍告辭。”宋珈安勾唇淺笑道。
宋知行隻笑笑,并未說什麼。
宋家兄妹笑得如出一轍,見嘴角的幅度都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江遷看着心情莫名明朗起來,輕輕掀開簾子跳下馬車。
宋知行與宋珈安齊齊松了口氣。
“哥哥,江将軍是……”宋珈安眨巴着清亮的眸子,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家哥哥與江遷将軍現在關系好成這幅樣子?
哥哥是文臣,江遷是武将,如今朝中形勢尚不明朗,哥哥就算是欣賞江遷這個人也會點到即止,不會與之交往太深。
“無事。”宋知行黑眸深沉,嗓音慵懶而低啞,他看着面前空了的茶杯,心裡不明的煩躁,總不能告訴自家妹妹,有人,有男人,觊觎自己吧。
宋知行真真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吃了啞巴虧。
宋珈安明顯不滿自家哥哥這個回答,卻又想不到别的解釋。
“話說哥哥,你這次以身涉險母親非常生氣,她已經開始給你相看婚事了,說之後有夫人捆着你,你就不敢這般……”大逆不道了。
“胡鬧,母親為何不問問我想不想娶妻?”宋知行蹙眉道。
“母親倒是想問你啊,這不是找不到你麼。”宋珈安看出自家哥哥的抗拒,縮着脖子嘟囔道。
“再說母親給你選的貴女們自是不差的,哥哥你也不能一直不娶啊。”
“我……”宋知行還欲說什麼,反被宋珈安打斷。
宋珈安拍拍宋知行的肩膀,“哥哥你那六個同僚,已經四個結親了,司家的小公子也已經有心上人了,你們這什麼京都七子可就剩下你了。”
叛徒,那幫叛徒。
宋知行臉色一沉,沒想到那六個全成了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