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薄靳言置若罔聞,輕輕地替薄月秋掖好了被角。
他忽然有些不敢面對陳虢找來的目擊證人。
如果沒有目擊證人,他可以摒棄一切外界的聲音,隻相信喬星純一人的說辭。
可是...
在病床邊站了許久。
薄靳言最後還是轉過身,一臉漠然地走出了病房。
“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他顯然是沒有多少耐心,犀銳的眼鎖在貴婦懷裡啼哭不止的女孩兒。
這話看似問的是貴婦。
實際上,他更願意相信這個和念念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
貴婦一邊安撫着懷裡的孩子,一邊怯生生地說:“我...我看見,這位女士親手把人拽下了樓梯,她們...”
“閉嘴。”
薄靳言沒等她說完,又詢問着她懷裡的女孩,“看見了什麼?不準說謊。”
“嗚嗚嗚...”
女孩仍在小聲抽泣,可能是薄靳言的臉色太過駭人,她被吓得一個勁兒地往她媽媽懷裡縮。
“寶貝乖,别怕。”
貴婦拍了拍女孩的背,盡管自己也很害怕,但還是鼓起了勇氣迎上薄靳言的目光,“我們隻是目擊者,你恐吓我們也沒用。我女孩才五歲,你這樣會吓到她的。”
“薄總,你先别急。”
陳虢忙接過了話茬,即刻又拿出了一根棒棒糖,給貴婦懷裡的女孩遞去,“小朋友,叔叔隻是想要問你幾句話,别害怕好不好?”
女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原本想要伸手去接陳虢遞來的棒棒糖,目光觸及喬星純的視線,又迅速縮回了手,“叔叔,我害怕那個姐姐。”
“警察叔叔都在這呢,你别怕,告訴叔叔宴會上你都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姐姐伸手推人,那個人流了好多皿。”
女孩回憶起宴會上看到的皿腥一幕,不由得瑟縮着小小的身體。
貴婦看了眼臉色不善的薄靳言,小心翼翼地補充道:
“宴會廳女廁在二樓,我那時候剛好帶女兒上完洗手間,從二樓女廁走出,然後就看到了那一幕。”
“你敢确定是我推的她?我明明隻是想要拉住她!”
喬星純總感覺這對母女不像是霍深安排的人,女孩的害怕,她看得真真切切。
可為什麼,這對母女要這麼說?
她分明是在試圖拉薄月秋一把,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是她推的?
當然,她知道這種情況極易被人誤會。
她要是在第一時間閃開,興許還能自證清白。
問題是,薄月秋是薄靳言的親生母親。
給她一百次重來的機會,她都不會眼睜睜看着薄月秋從她面前摔下。
貴婦面露猶豫,想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
“我沒聽清你們說了什麼,但是從我那個角度上看,确實是你推的人。”
“證據确鑿,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霍深冷哼着,陰鸷的眼睛裡透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這小丫頭還想和他鬥,到底是嫩了點。
他連喬振業都擺得平。
又豈會輸給一個黃毛丫頭?
薄靳言仔細地觀察着因為恐懼不停發顫的女孩,這女孩的害怕不像是裝的。
因為念念害怕的表現,幾乎和這個女孩一模一樣。
“陳虢,測謊儀用上沒有?”
“用上了。”
“......”
陳虢此話一出,薄靳言最後一絲幻想徹底幻滅。
沒有經過特别訓練的人,是很難在測謊儀的監控下面不改色地說謊。
加上證人裡還有個小孩。
按理說,這件事已經可以闆上釘釘。
“薄靳言,她是你的親人,我不可能傷害她的。”
喬星純拉着薄靳言的衣袖,她知道跟其他人說這些沒用,那些人巴不得她去坐牢。
她隻希望他不要誤會她。
“沒什麼不可能,你之前不還給了我一刀?”
這一路走來,他們之間有着許許多多的磕磕絆絆。
此前他全部都忽略了無視了。
可這并不代表那些傷害會因為他的主觀無視,而徹底被抹滅。
他胳膊上猙獰的刀疤,這輩子都不會消失。
“你也可以用測謊儀測我,我沒做過的事,說一萬遍都是沒做過。”
“喬女士,測謊儀目前還沒有穩定到能夠成為審訊工具的程度。”一旁的警方急着逮捕人,随口提了一嘴。
“我隻想盡最大可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喬星純暗暗腹诽着,她也沒幾天好活,真要是含冤入獄也沒什麼。
但是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
她很想好好陪陪女兒。
她甚至還想着克服千難萬險,捱到肚子裡的寶寶出生的那一天。
霍深擔憂薄靳言再次動搖,不動聲色地睨了眼身側的張濤。
張濤會意,連聲說道:
“測謊儀對于一般人來說是挺管用,但對于心理素質超強的犯罪分子來說,基本上是沒有用處的。”
“有沒有用處,試試不就知道了?”
“那...就試試?”
警方見喬星純這樣堅決,還是選擇了給她一次自證的機會。
一個小時後。
喬星純被帶到了一間封閉的小房間裡。
屋内氣壓很低,她和薄靳言相對而坐。
薄靳言面前是寬屏電腦,用于時刻觀察測謊儀傳遞來的數據。
喬星純并沒有絲毫的慌亂。
因為在這件事上,她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她平靜地看向薄靳言,率先開了口。
薄靳言不是很相信測謊儀的效用,在進入正題之前,随口問道:
“你當初選擇離婚,是因為江楓眠?”
喬星純的心跳一下子就亂了。
她蹙着眉,小聲地說:“你是不是偏題了?”
“随便測試一下而已。”
薄靳言看着電腦上的數據波動,側過頭詢問着身邊的數據研究員,“這什麼情況?”
“她可能說謊了。”
“說謊?”
薄靳言有些訝異,目光複雜地看向喬星純:“喬星純,我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當年的事情,過了也就過了。
沒必要讓他知道。
“你愛過我嗎?”薄靳言在問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
喬星純攥緊了拳頭,她不明白他怎麼總是問這些有的沒的。
“怎麼t不說話?”薄靳言追問。
“嗯。”喬星純點了點頭。
薄靳言掃了眼屏幕,身邊的數據研究員立刻補充道:“沒說謊。”
“我媽是不是你推的?”
“不是。”
“薄總,數據很穩,她應該沒說謊。”
“繼續。”
薄靳言的心稍稍穩了一些。
如果測謊儀沒出錯。
那麼她愛他是真的,沒推他媽也是真的。
而且選擇離婚也不是因為江楓眠...
“你可有打算,和我複婚?”薄靳言試探性地問道。
他總感覺,喬星純并不打算和他複婚。
就好像把他當成床伴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
喬星純沒有回答,心率數據卻出賣了她。
“薄總,她的回答應該是否。”數據研究員及時說明。
薄靳言蹙眉,接着又問:“告訴我原因。”
“這是我的私事。”
“不肯說?還是因為你移情别戀了?”
“不是。”
“你有事情瞞着我?”
“沒有...”
喬星純被他問得心神大亂。
接下去好幾個問題,心率都波動得厲害。
連數據研究員都感到困惑,小聲說道:“數據有些問題。”
“怎麼說?”
薄靳言也有些煩了,摸出褲兜裡的煙盒,熟稔地點上了一根煙。
“第一種可能,她心理素質超強,剛才說的話是在故意迷惑我們。第二種可能,她太緊張,導緻結果不準确。”
“意思是,測不出來?”
“也可以這麼理解。”
“那還測什麼?帶着你的測謊儀,給我滾。”薄靳言猛吸了一口煙,随手将打火機丢到一旁。
見喬星純一直在咳嗽。
他又不動聲色地掐滅了手中的煙,漠然拉開門,徑自走了出去。
喬星純這下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她郁悶地扯掉了皮膚上的測謊儀連接器,緊跟着走出了房間,“薄靳言,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撒謊。”
薄靳言垂眸看着她,嘴角漾起一抹涼薄的笑,“扮豬吃虎的戲碼,你演得正可謂是爐火純青。”
“什麼扮豬吃虎?”
“你在我面前不是很會裝柔弱?結果呢,視頻裡出現的人,除卻那個身份不明的,你幾乎全部報複了一遍,無一幸免。”
“其他人出事,能算到我頭上?我隻報複了霍西城。”
喬星純也有些郁悶,那個什麼陳總和朱總,難道不是因為霍西城出的事?
薄靳言沒再理她。
他媽的死給了他很大的打擊,短期内他隻想操辦好他媽的葬禮。
薄靳言走後,霍深立刻讓人将喬星純扭送到了警局,“張濤,記得跟警方交代一句,不用對她留情。”
“好的。”
“最好讓她有去無回。”霍深此刻的心情好到了極點,這事兒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原本他并沒有安排目擊證人,那對母女算是意外之喜。
喬星純和霍西城訂婚當天。
霍深讓張濤找了林如湘密聊,那時候起他便和林家暗中勾結上了的。
他先是讓林海制造出被喬星純撞傷的假象。
再又故意調走安插在薄月秋身邊的眼線,他賭的就是薄月秋會主動找喬星純談話。
結果很顯然,他全賭對了。
至于薄月秋為什麼會從樓梯上摔下來,原因很簡單。
這幾天薄月秋服用的藥物裡有部分緻暈緻幻的添加藥物,平時效果不怎麼明顯。
爬了樓梯心率變快,腦供皿不足,眩暈的概率便直線飙升。
再加上薄月秋腳上穿的鞋子他提前讓人磨平了鞋底,走樓梯跌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
晚上七點,警局門口。
薄靳言雙手抄兜,靠在車門上,目光森冷地看着從警局大門走出的喬星純和厲枭。
他聽說厲枭讓人對她嚴加拷打。
心裡很不想管她,卻又不忍心袖手旁觀。
再怎麼說,她都是念念和小白的生母。
他沒想過置她于死地。
“薄總,現在該怎麼處理?”
陳虢看得出來薄靳言心情不好,本不想開口,但他已經和薄靳言一道,在雨中站了一個小時了。
再拖下去百分百要得重感冒。
“去查一下,警方怎麼突然把她放了。”
薄靳言看着厲枭将喬星純打橫抱起,被雨水浸得冰冷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他以為喬星純這麼快又搭上了别的男人。
想到昨晚兩人還躺在同一張床上,更加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他不知道的是。
喬星純為了孩子盡可能不去吃止痛藥,加上審訊時間過長,此刻肚子疼得不行。
厲枭是看她完全沒力氣走路,才會貿然越界将她抱上車。
沒過一會兒。
陳虢就小跑着從警局裡出來,“薄總,厲枭似乎用了些非正規手段,迫使那對母女改了說辭,喬小姐被無罪釋放。”
“嗯。”
薄靳言的目光追随着厲枭的車遠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清,才默默收回視線。
“薄總,現在該怎麼做?”
“放她去吧。”
薄靳言拉開車門上了車,此刻他渾身已經徹底濕透。
“對了,找個理由把她裁了。”
他可以放喬星純一條生路,但不代表他會就此放過她。
當然,他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去愛一個殺了他媽的女人。
“好的。”陳虢沒想到薄靳言竟不去追究喬星純的法律責任。
這事兒要是擱在他身上,他怕是會殺人。
“你讓她回一趟寰宇,她手頭的策劃案,讓她今晚趕好。”
沒過幾分鐘,薄靳言又變卦了。
憑什麼他一個人承受着喪母之痛,她卻潇灑快活地和别的男人去開房?
喬星純收到陳虢的電話,立馬趕去了寰宇大廈。
她知道,薄靳言一定在寰宇等着她。
但凡有一絲轉機,她都會去試一試。
厲枭将喬星純送到後,不放心地說:“需要我等你嗎?”
“不用的,今晚真是謝謝你了。”
“趕快處理好手頭上的方案,然後辭職,和我去M國養病。”
“我...我想留在這,多陪陪我女兒。”
“你清醒一點,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薄靳言怎麼可能讓你去見你女兒?說實話,我要是他,不弄死你就很好了。”
“厲先生也不相信我是清白的,對嗎?”
“......”厲枭被喬星純徹底問住了。
說實話,他已經認定了是喬星純殺的薄月秋。
那對母女是最真實的目擊證人,不會說假話。
“算了,反正我也活不長。真真假假,沒那麼重要。”喬星純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很是委屈。
她不想在人前展露脆弱的一面。
趕忙在情緒失控前拉開了車門,小跑着進了寰宇地下車庫的電梯間。
前腳剛跨進電梯間。
就見渾身濕透的薄靳言如同一尊大佛一樣定在了電梯裡。
他狹長的瑞鳳眼裡,充斥着蝕骨的恨,“利用我報了仇,這麼快就傍上了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