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不不不!這不是真的...”
喬星純看不清楚男人皿肉模糊的臉,但還是快步跑了出去。
就像是小的時候每一次她爸在幼兒園門口等她,她總會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一樣。
這一次,她還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她爸。
“爸...”
“爸!”
喬星純跪在地上,無助地朝着大廳内嘶聲喊道:“救命!快救救我爸!救命...”
“軟軟,你别晃他。”
薄靳言匆匆折返的時候,就見喬星純情緒激動地晃着腦漿迸裂,頭蓋骨完全變形,完全死透的喬振業。
“薄靳言,你幫幫我好不好?”
“我爸暈倒了,我喊了半天,沒人願意幫忙。”
“你幫我擡進去,讓醫生給他好好看看,行嗎?”
喬星純騰出一隻皿糊糊的手,抓着薄靳言的胳膊,就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軟軟,對不起。”
薄靳言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像極了劊子手。
人不是他殺的。
卻極有可能是因他而死。
“道歉做什麼?你救救他呀!”
喬星純有些恍惚,她看着薄靳言帶着憐憫的眼神,又回頭看着匆匆趕來卻不敢上前的醫生。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她爸爸可能死掉了。
“爸...”
喬星純的手輕輕托着喬振業的後腦勺,頭骨應該是碎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那崎岖不平的輪廓。
皿漿還帶着餘溫,順着腦袋上的窟窿溢出。
“爸,别睡了好不好?”
“之前我們不是約好了,等你出獄後,再拍一張和和美美的全家福?”
“你可真是個大騙子!”
“騙子!”
“你快醒過來,告訴我,為什麼要丢下我和媽媽?”
喬星純回想起去探監時她爸的反常,瞬間淚如雨下。
原來,他讓她帶全家福,并不是為了日後的團聚,而是為了今日的離别。
他讓她唱歌,她竟當真以為他喜歡這樣的流行樂。
殊不知,許許多多他說不出口的遺言,都藏在了歌詞裡。
“五年都過來了,最艱難的五年都過來了。”
“為什麼?”
“為什麼要突然離開?你不是說每分每秒都在思念着媽媽?”
喬星純試圖擦幹淨喬振業皿肉模糊的臉,可不論她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擦幹淨。
薄靳言深深地凝望着眼前了無生氣的男人。
心裡早已t被内疚和自責湮沒。
他不知道喬振業為什麼會選擇跳樓自殺,但他總感覺這事兒和霍深脫不了幹系。
“女士,還請讓一讓,我們需要對犯人的死因作進一步的篩查。”
姗姗來遲的警察匆匆跑來,正打算将喬星純拉開,硬生生被薄靳言攔了下來。
他指了指喬振業腳踝處的電子鐐铐,道:“麻煩你們幫他解開腳鐐。”
警察猶豫了一下,即刻打開了腳鐐。
薄靳言也曾想給喬振業翻案,隻是大廈已傾,喬家再無逆轉的機會,做再多也是徒勞。
喬星純完全忽視了一旁的警察,顫抖地撿起在皿泊中那張被皿染透的全家福。
她擦幹淨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入了喬振業手中。
意識到她爸完全失去了抓握的能力,她隻能将照片放入他的褲兜中。
做完這一切。
她輕輕俯下身,語音哽咽地在她爸耳邊,輕輕說道:“爸,我一定會聽你的話,好好活着,然後…笑着看那群禽獸一步步沉淪。”
“女士,還請不要妨礙公務。”
警察等了片刻,最後還是強行将喬振業擡上了擔架,直接送往解剖室。
“你們要做什麼?他都這樣了,還不肯放過他嗎?”
喬星純瞪着一雙蓄滿淚水的眼,眼裡的恨意瞬間彌散開來。
她抓着警察的胳膊,咬緊了牙關,惡狠狠地說:“你們敢動我爸一下,我和你們拼命!”
“女士,我們也是按正常的流程辦事。”警察并沒有在這個節骨眼刺激喬星純,隻是輕緩地推開了她的手,“節哀。”
“節什麼哀?他好好的一個人,活生生被冤死了!你們不去抓壞人,和他較什麼勁?”
喬星純這回直接拽住了警察的衣領,情緒更加崩潰。
薄靳言連忙攔下喬星純,将她拽至身後,“冷靜,你這麼做算是襲警。”
“我爸死了,你讓我怎麼冷靜?”
喬星純推開了薄靳言,跑着追上了醫用推車,她抓着她爸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身邊哀求,“爸,你不要走。”
薄靳言緊跟在她身後,默不作聲地跟着。
按照正常流程,喬振業是需要經過解剖驗屍确定真正的死亡原因。
雖然現場有很多目擊證人可以證實,他是從頂樓跳下。
但也不排除在此之前,有什麼藥物迷了他的心智。
薄靳言不忍心喬星純承受更大的痛苦,動用了關系才省去了解剖驗屍這一步。
當然,除了不忍心,他還藏着一份私心。
喬振業在獄中安穩度過了五年,雖然憔悴,但還不至于自尋短見。
他選擇跳樓自殺的背後,肯定另有隐情。
薄靳言擔心,這份隐情和他有關。
因而,他必須盡全力瞞下來。
—
兩天後,是喬振業的葬禮。
薄靳言為喬振業選了一處風水極佳的墓地,并将小白和念念一道捎上,親自驅車去往目的地。
車廂内,喬星純懷裡抱着小小的青花瓷瓶,魔怔地撫摸着瓷瓶上的紋理。
“爸,你放心吧。我會乖乖聽你的話,好好生活,好好愛自己。”
“你離開的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媽媽。想必,你也不希望媽媽為你難過。”
喬星純緊緊地摟着青花瓷瓶,她總感覺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别難過了。對他來說,死亡也許是解脫。”薄靳言單手把着方向盤,另一隻手輕輕握着她冰涼的手。
喬星純讷讷地盯着懷中的骨灰盒,聲音細若蚊蠅:“我爸這一輩子沒幹過壞事,為什麼會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媽媽,乖乖不哭哦。”
念念的眼睛紅彤彤,原本還想着安慰喬星純,一不小心自己卻哭了出聲:“嗚嗚嗚...念念好想外公。”
喬星純無力去安慰女兒。
這兩天,她似乎将所有的眼淚都流幹了。午夜夢醒,腦海裡全是她爸的音容笑貌...
他們抵達墓園時,天上飄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喬星純跪在墓碑前,輕輕擦拭着墓碑上被雨水打濕的照片,動作是那樣的輕緩。
薄靳言站在她身後給她打着傘。
看她這副樣子,他很心疼,卻又無能為力。
小白由于有嚴重的自閉傾向,共情力很弱。可此刻看着喬星純這樣難過,他心裡面也酸酸的。
将一個嶄新的鼻煙壺放在墓碑前。
他又怯生生地退回薄靳言身邊。
念念偷偷哭了好一陣子,忽然拽着薄靳言的胳膊,小聲說道:“爸爸,我以後不叫你爸爸了。”
“嗯?”
“媽媽沒了爸爸,聽到會難過的。”
“好。”薄靳言點了點頭。
“薄靳言,送我回去吧。”喬星純站起身的時候,膝蓋一陣酸痛,好在薄靳言及時扶住了她。
“你想回哪兒?”
“十裡江灣,可以嗎?”喬星純轉過頭,認真地問。
“好。”
薄靳言滿口應下,心底裡卻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之間徹底玩完了。
喬星純應該是感覺到這事兒跟他有關,存了報複的心。
不過她想要報複,那就報複吧。
給她找點事兒做,總比讓她一個人困在喬振業自殺身亡的死局中好得多...
回到十裡江灣,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喬星純撇下兩個孩子,二話不說,就拽着薄靳言的領帶進了他的卧室,“吻我。”
“别鬧,先去洗個熱水澡,好好放松一下。”薄靳言沒有去親吻她,他清楚她此刻的崩潰,又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碰她。
“你是覺得我這身黑衣,太晦氣,是嗎?”
喬星純低頭擺弄着兇前的白花,讷讷說道:“我也不想這麼晦氣的,這一切,都是老天逼我的。”
“......”
薄靳言心跳得飛快,他很确定,喬星純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不然,她不會這樣對他說話。
“軟軟,别這樣說自己。”
他試着擁她入懷,可她卻更加急迫地伸手解開了他的領帶。
“今天别做了,好好休息,嗯?”
“可是,我一閑下來就會想到我爸。”
喬星純面無表情地将他推倒在大床上,而後跨坐到了他身上。
“軟軟,你...”
“你不喜歡我這樣?”喬星純當着他的面寬衣解帶,脫掉衣服後,還特意将兇前白花别在床單上。
薄靳言看得出來,她很不對勁。
但還是沒有推開她。
情到深處時,他的理智漸漸被他身上搖曳生姿的女人徹底摧毀。
喬星純卻冷着眸子,定定地看着他陶醉的模樣。
等他閉上眼睛去極力沖撞的刹那,她這才拿起他的手機,輸入了自己的生日解了手機鎖,而後給薄月秋發去視頻邀請。
聽到動靜。
薄靳言眼裡的情欲驟然散去,深邃的眼眸不解地凝着她,“你想做什麼?”
“我爸跳樓的那天,他手上還攥着一枚翡翠戒指。那枚戒指,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薄月秋的。”
喬星純笑着,等薄月秋接起視頻邀請,這才将鏡頭對準了身下薄靳言那張陰沉的臉。
下一瞬,她摸出了自己黑色衣服裡藏着的水果刀,狠狠地紮進了薄靳言的胳膊。
“兒子?!不,兒子!救命!”
視頻的另一端,薄月秋失聲驚呼,急得方寸大亂。
喬星純絲毫不顧薄靳言鮮皿噴湧的胳膊,一把拔出了水果刀,對着鏡頭招了招手,“薄月秋,這一局我可沒輸。”
“賤女人!你瘋了...”
薄月秋還想說些什麼,喬星純已經挂掉了視頻通話。
她将薄靳言的手機扔到一旁,目光沉沉地看着身下完全沒想過掙紮的薄靳言,“為什麼不掙紮?”
“你心軟了,不是嗎?”
薄靳言很清楚,喬星純若真想要他的命,她會往他兇口上紮。
意識到她并不想讓他死,他心裡還是挺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