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海捂着心口緩了半天，前後左右，都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番，确定四周真的無人，才走到沈南煙身前，壓低聲音道：
“娘娘，奴才特别感激您救了芫華……也願意将宮中緊要的事，每日事無巨細地向您彙報，可這種要命的事兒，奴才不能說，還請娘娘體諒！”
瞥着沈南煙的臉色，高達海猶豫了一瞬，還是開口勸了一句，“娘娘，藥池的事，您别查，也别打聽，就全當自己個兒沒聽到吧！”
“……”
沈南煙眉心輕挑，心說既然聽到了，那自然是要一查到底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生怕被别人發現，高達海匆匆向沈南煙行了個禮，迅速離開，往皇帝寝殿行去。
“主子，要不屬下把他綁了，您一審不就全都知道了嗎？”流螢望着高達海的背影，暗搓搓地撸撸袖子。
“胡鬧！”
雲夢看着流螢，一副十分嫌棄的模樣，她着實不懂，為何主子要留這種隻長頭發，不長腦子的人在身邊。
見流螢一臉憋屈，沈南煙耐心解釋，“現下，咱們不知道高達海對此事到底知道多少，貿然對他動手，且不說能不能問出什麼……”
“日後，咱們再上哪兒去找這種，對宮中之事了如指掌，又手握大權的幫手？”
“……”
流螢眼神發空，僵硬地點頭，她……好像，聽懂了。
雲夢是雲柒在雲衛時一手培養起來的，冷靜機敏，自然不用沈南煙多教！
但流螢不同，她身手極好，在跟着她之前，做的是收錢殺人的營生，大大咧咧的，沒什麼心計，得慢慢教。
……
也不知道慕瑤怎麼樣了，沈南煙主仆三人疾步往禦書房走，離老遠就看見有個宮女跪在石階下，蜷成一團。
待三人走近了，流螢瞥了那宮女一眼，歪頭小聲道，“主子，是皇貴妃屋裡的人。”
“她肯定是來告狀的！可是咱們出來都有一會兒了……她怎麼還在這兒跪着？皇上不是很疼愛皇貴妃嗎？”
哼！疼愛一個人會讓她家破人亡？會趁人之危，不顧對方感受，沒有節制沒有分寸地發洩自己的欲望？皇上愛的，自始至終都是他自己罷了！
那宮女對沈南煙的恐懼，是刻在骨子裡的，見沈南煙離她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地喊出聲來，“啟禀皇上，皇妃娘娘動手打了貴妃娘娘，皇……”
“喊什麼？”沈南煙突然頓住腳步，回身狠狠瞪着她，厲聲喝道，“且不說這禦書房總有大臣出入，不是你一個宮女該來的地方！就說你大聲吵嚷，攪擾皇上理政，那也是死罪一條！”
沈南煙轉眸瞪着一旁的太監，“愣着幹什麼？還不把人拖下去！”
“喏！”
“皇上，求您看……”那宮女不死心，被兩個太監從地上拎起來時，還在放聲大喊。
“閉嘴！”流螢擰眉，上前直接卸了她的下巴，“我家主子不讓你說話！”
“放肆！”宣武帝‘哐’地一下扯開房門，憤怒的臉上寫着欲求不滿四個大字，“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大吵大鬧，你們還有沒有規矩？”
“來人！将這兩個大聲喧嘩的宮女拖下去，各打三十刑杖！”
“喏！”
聞言，那個宮女當即就昏了過去，侍女流螢卻面無表情，一點兒都不帶怕的！
倒是沈南煙登時就急了，皺着眉頭沖着禦書房方向大喝，“阿瑤？出來！”
“是！”
音落，慕瑤一臉慌張，歪歪斜斜地從房内跑了出來，越過皇帝直接跪在了沈南煙腳邊，重重磕頭。
“皇妃娘娘息怒，是奴婢這幾日沒教導好流螢，奴婢願為她分擔一半刑罰。”
瞧着她臉上的淚痕，瞥着她脖頸處的痕迹，沈南煙心中了然，她垂眸看着她，語氣淡淡，“算你有擔當，去吧！”
“謝娘娘誇獎。”慕瑤用袖口輕輕抹了下眼淚，直接站起來準備跟行刑的太監往外走。
“慢着！”
宣武帝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抹纖細背影，冷聲道，“陵王妃，朕看在你新傷未愈的份兒上，今日便不與你計較，帶着你的人和東西趕緊滾！”
“……”
沈南煙冷冷睨着他，漂亮的唇越抿越緊。
“奴才參見皇上！”高達海不知從哪個地方蹿出來的，躬着身子道，“貴妃娘娘鬧脾氣，不許任何人進東暖閣……”
“……”
宣武帝微微側頭，雙唇緊閉，明顯有些不耐煩，鬧鬧鬧，一天就沒個安生的時候！
昨兒個夜裡，他好心陪她就寝，碰都沒碰她一下，不等天亮，她差點兒沒從他手臂上咬下塊兒肉來！
若不是他心裡有她，不跟她計較……這會兒她腦袋早就搬家了！
“皇妃娘娘，陵王殿下聽說您入宮了，這會兒在南書房門口等着您呢！”
沈南煙冷飕飕地瞥他一眼，沒好氣兒地道，“本妃身體有恙，還需好生休養……若是走了，待會兒誰要問本妃罪什麼的，可就得等過幾日了！”
見宣武帝呼吸越發沉重，臉色乍青乍白，沈南煙當即朝他福身，“兒臣告退！”
“雲夢，阿瑤……快，去把皇上賜給本妃的東西往馬車上搬！”
“高達海！”宣武帝連道眼角餘光都沒給沈南煙，擡腳邊走邊道，“速速送陵王妃出宮，将瑤貴人送到雪陽宮安置！”
“喏！”
聞言，慕瑤淡定地朝着皇上離開的方向跪地叩首，“奴婢謝皇上擡愛！”
沈南煙神色複雜，作勢要上馬車，慕瑤立刻跪到沈南煙腳邊，連磕三個響頭，“皇妃娘娘的大恩大德，慕瑤來日結草銜環，必将報答！”
“不必謝我，當初為了跟蹤薛蓉……你幫過我，如今我也幫你一次，咱們扯平了！”
沈南煙略帶惋惜地看着她，語氣不冷不熱，“路是你自己選的，隻希望有朝一日，你不會後悔！”
“……”
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待馬蹄聲越來越遠，慕瑤才緩緩擡起頭來，望向前方，低聲呢喃，“對你不住，來生必還！”
彼時，宣武帝推開東暖閣的門，大步流星地往内間走，屏風後，被擺出奇特造型的夏瑾甯聽到腳步聲，竟突然失聲尖叫：
“啊——”
“你别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