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姐是個利落的，東西一放下，打量了一下屋子，撸起袖子就開始安排收拾。

　　“老李，時間來不及了，你去食堂先打幾個飯菜端來這裡吃，我跟小言一起把這屋拾掇拾掇，不然晚上她都沒地方住。”

　　李建國答應了一聲，麻溜地出門去食堂打飯去了。

　　胡姐先鋪床，一邊手裡忙活，一邊給許甯言介紹百貨大樓的情況。

　　“咱們百貨大樓有食堂，就在裡面宿舍右手邊那一排平房，一般單身沒結婚的人。還有中午時間來不及回家做飯的，會去食堂吃。晚上就少了，除了不會做飯的單身大老爺們，我們這些成家了的都是回家自己做。”

　　“偶爾家裡來客人了沒買菜，或者來不及做飯的時候，才會去食堂湊合兩口。”

　　“前頭櫃台不能長時間沒人，大姐來不及回家做飯，你就先委屈委屈，等晚上了，大姐給你做拿手菜吃！”

　　又介紹百貨大樓有哪些科室，都有些什麼人。

　　哪些人可以來往，哪些人不能深交，哪些人不能得罪，一股腦的沒藏私，全交待給了許甯言。

　　說完這些，又給她分說隔壁住的鄰居都是些什麼人，品行如何，一五一十，事無巨細，真拿許甯言跟自家閨女一樣，生怕哪裡沒說清楚明白，讓她吃了虧。

　　許甯言知道李建國兩口子的一片心意，仔仔細細地聽着，不敢漏掉一個字一句話，不明白的地方還追問兩句。

　　兩人一說一笑，十分投契。

　　正說着，外頭也熱鬧了起來。

　　不少人都拎着飯盒往食堂走，許甯言探出頭去看了一眼，人還不少。

　　李建國去得早，此刻已經抱着兩三個飯盒快步走了過來。

　　進了宿舍一看，這一會子功夫，兩人已經套好了被褥，連蚊帳都挂上了。

　　一會子隻需要把窗戶糊上報紙，門裡挂上門簾，就能住人了。

　　将熱氣騰騰的飯盒放在了五屜的寫字台上，李建國找招呼兩人吃飯：“快來吃飯，言丫頭今天有口福了，食堂今天做了魚，快來嘗嘗。”

　　荊山縣靠山臨水，淡水魚資源豐富，不過平日裡想吃一頓魚肉也不容易。

　　許甯言看了一下桌子上一字排開的三個飯盒，每一個裡頭一個炒空心菜，一條豆瓣鲫魚，主食是六個男人拳頭大的二合面的饅頭。

　　聞着就噴噴香。

　　許甯言和胡姐兩人去外頭水池洗了手進來，李建國已經将筷子都擺好了。

　　屋裡沒有多餘的凳子，李建國已經跑到隔壁借了兩個凳子過來。

　　圍坐在桌前，許甯言先嘗了一口空心菜，有些老了，不像是炒的，更像是水煮的，除了鹹，沒别的味道。

　　到還是豆瓣鲫魚，巴掌大一條，燒得醬香四溢，魚皮煎得焦黃，豆瓣醬鹹香微辣，魚肉卻帶着一股清甜，十分的下飯。

　　胡姐見許甯言愛吃，拿筷子就要将自己飯盒裡的那條魚夾給許甯言：“這豆瓣鲫魚可是咱們食堂師傅的拿手菜，得虧你建國哥去得早，去遲了可就沒了。”

　　許甯言端着飯盒避開了：“胡姐，你自己吃！我一條就夠了，這魚刺多！”

　　胡姐收回了魚，卻還是将兩邊的魚肚子都夾給了許甯言：“這個肚子刺少，多吃點！”

　　許甯言推辭不掉，隻得吃了。

　　旁邊李建國見了，一邊跟許甯言說下午上班要做些什麼，一邊眼睛都不眨地将自己飯盒的那條魚肚子給夾到了胡姐的碗裡。

　　胡姐沒好氣地白了李建國一眼，大約是覺得在許甯言面前這樣不太好，不過那眼神裡都帶着笑。

　　許甯言無端被喂了一碗狗糧，覺得有些撐！

　　吃完後，許甯言收拾飯盒去水池邊洗，李建國和胡姐就忙活着将門簾給訂好了，又開始往窗戶上糊報紙。

　　“言丫頭，這窗戶先用報紙糊上，等過倆月手頭布票富裕了，再做個窗簾挂上——”李建國解釋。

　　為了感謝許甯言，李建國和胡姐幾乎将家裡的票都掏空了，還找人借了不少。

　　家裡剩下的票，也都用在剛才給許甯言置辦這宿舍要用的東西上了，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李建國沒說，許甯言這次雖然是臨時工的名額，可也被不少人盯上，差點這個事就沒辦成。

　　要不是主任不知道接了哪裡一個電話，最後拍闆，估計許甯言工作這事還有得磨。

　　而且主任還單獨批示，給許甯言批了單人宿舍，家具什麼的都讓後期給配齊了，不知道讓多少人眼紅呢。

　　此刻還是低調些的好。

　　許甯言初來乍到，自然是聽李建國的。

　　“叔，你說得對！我在宿舍也住不了幾天，挂窗簾太浪費了！”一面又掏出票和錢來。

　　“方才叔給我置辦這鋪蓋，蚊帳這些，花了多少錢和票？”

　　李建國哪裡肯收，都不用使眼色，胡姐就上前将許甯言給攔住了：“你救我們一家子，這點子東西算什麼？你還這麼見外？”

　　許甯言執意要給，一碼歸一碼。

　　李建國和縣百貨大樓的感謝，她之前沒有推辭收下，這事就已經過去了。

　　哪裡還好意思借着這個要李建國兩口子的東西？

　　大家都不寬裕，更何況自己不僅有空間，還有李建國上次帶去的一大堆票據呢。

　　一番推攘之後，胡姐沒敵過許甯言，把錢和票收下了。

　　嘴裡嗔怪着許甯言見外，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

　　欠下許甯言這樣大的恩情，她見到許甯言，是又高興，心裡也是擔心害怕的。

　　就怕許甯言借着這個恩情，以後拿捏他們家老李。

　　以老李的性子，那自然是能幫的要幫，不能幫的想着法子的也要幫。

　　雖然許甯言拾金不昧證明了她的品性，可胡姐心裡還是提着，就怕許甯言沒了分寸感，覺得她和李建國做啥都是應該的，以後那就是供了一個祖宗了。

　　此刻見許甯言卻是個十分有分寸，半點便宜都不占的人，才算放松下來。

　　臉上的笑意都真誠了許多：“那大姐也不跟你客套了！晚上到家裡來吃飯！這個可不能推了！”

　　許甯言自然是滿口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