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個子很矮小，也瘦弱，她佝偻着腰，走的卻不慢，眼瞅着就要摸到門把手了，貓蛋突然從屋檐底下竄了出來，“不許動……”

　　矮個子吓了一跳，“我不是壞人，我是來送糕的。”

　　這麼一嚷嚷，屋裡看電視的人全都被驚出來了。

　　四舅舅打着手電筒，第一個沖出來，“怎麼回事？”

　　丁老太太反應也很快，“不會是飛賊吧？”

　　貓蛋一邊提褲子，一邊跑過去告狀，“我在房檐底下尿尿來着，看見她不聲不響往妮兒姐屋裡去。”

　　手電筒一下子照到了那人臉上，原來是湯老太太。

　　湯老太太陪着笑臉，“今天家裡蒸了熱糕，我給你們送一盤子。

　　這屋亮着燈，我還以為裡邊有人，這不，正準備敲門呢……”

　　她手裡的确端着個盤子，盤子裡邊是新蒸的米糕。

　　然而，這番話并不能打消大家對她的懷疑。

　　元妮屋裡是亮着燈，白天幹活需要好一點的光線，幹完活就忘了關燈。

　　不過，這不是重點，大晚上的去别人家裡，不去熱熱鬧鬧的堂屋，反而往沒人的屋裡摸，這是幾個意思呢？

　　再加上湯老頭名聲不好，所以大家夥看向湯老太太的眼神都不怎麼友好。

　　丁老太太咳嗽了一聲，“都是街坊鄰居的……”

　　陳家人立刻明白了丁老太太的意思，他們初來乍到，又沒有抓到湯老太太幹壞事，就别追究了，免得傷了和氣。

　　姥爺伸手往貓蛋腦瓜頂拍了一下，“好好的不t去廁所，又在牆根底下尿尿？”

　　貓蛋嘿嘿笑着，“我不急着看電視嗎？”

　　話題就這麼被岔開了，姥姥伸手接過湯老太太的盤子，“不能讓你空手回去，今晚上吃肉餅，你也嘗嘗我的手藝。”

　　湯老太太笑的像朵菊花，“哎哎你不用客氣。”

　　話是這麼說，姥姥還是給她裝了兩個肉餅，但她心裡存着芥蒂，并沒有邀請湯老太太看電視。

　　湯老太太也沒想着要留下，“女婿過來了，我還得回去燒點水，幫他收拾收拾。”

　　因為家裡還有外人，大家并沒有過多的議論湯老太太，目送她離開之後，就趕緊回屋看電視，節目精彩着呢。

　　耿老太太瞅着沒人注意，拉着元妮又去檢查了一回房門，見門鎖好好的，這才說道，“你家人太多，進來出去的不安全。”

　　元妮點頭，的确是這樣。

　　家裡老老小小的不少人，又要幹活，又要出去玩，除非等大家都回來了，才能拴上大門，否則的話，院門一般都是開着的。

　　這是個不安全因素。

　　不是專業的飛賊，也能随時推門進來，更何況現在對門還是湯家？

　　元妮珍貴的收藏，全都放進了夾牆的暗格裡面，這個一般人找不到。

　　但現收到手，需要整理的玩意兒，都放在她的房間裡，就比如永樂大典殘本。

　　如果不是被貓蛋撞破，誰知道湯老太太下一步要幹什麼？

　　“你别小看這幾張永樂大典，就算是殘本，它也值錢着呢，拿到香江去能賣到這個數……”耿老太太沖着元妮撚了一下手指。

　　耿老太太所在的圈子，專門捯饬各色文物，他們都知道老玩意兒在内地賣不上錢，捯饬到香江去之後，那價格是成倍的往上翻。

　　有人已經找到了路子，專門把東西運到香江去賣。

　　元妮搖頭，“别的瓶瓶罐罐可以賣，永樂大典太珍貴，不能拿到那邊去。”

　　耿老太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捐獻？也不是不行，但得瞅準時機。”

　　這麼珍貴的東西獻給國家，是可以換到晉身資本的。

　　元妮的工作就是這麼來的。

　　如今她倒是沒想交換什麼東西，隻是想着國之重寶，不能外流。

　　“你不是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嗎？且把東西留一留，等上大學以後再說。”耿老太太句句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元妮兒點頭，“我知道。”

　　要論人情世故，還得聽耿老爺子耿老太太的。

　　元妮見過耿老爺子跟博物館的人打交道，想必老頭老太太早先是吃過虧的。

　　要捐獻寶物，什麼時候捐獻，怎麼個捐獻法，這都是有講究的。

　　成年人的世界很複雜，并不是一片丹心向玉壺，就能有好結局，必須要講究方式方法。

　　元妮倒不擔心埋沒了自己，她隻擔心埋沒了寶物。

　　“對了，你這院子不嚴密，我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看見你家後頭的院子了嗎？後頭院子和你家的院子，原本是一體的，是個二進院子。

　　早些年鬧騰，才把二進院硬生生的分開，你可以把後頭這院子買過來，再打成二進院。

　　前院住人，後院專門搞收藏，再養兩條狗，這樣外人就進不來了。”耿老太太誠心誠意的支招。

　　元妮大喜，“好辦法啊。問題是人家願意賣嗎？”

　　“想呀，他家是想賣的，不過給的是掏老宅子的價格，比尋常房子貴一倍，就看你願不願意撞大運了。”

　　掏老宅子的意思，就是連房子帶屋裡的家什破爛一起賣。

　　這可是皇城根底下的老院子，大部分人家裡是有老物件的。

　　老住戶吹起牛來都會說，把我家的地縫子随便掃一掃，就夠你們過一輩子的。

　　這話可不是瞎吹，如果家裡真有傳承，那連痰盂都是有講究的。

　　因為這個緣故，就衍生出掏老宅子的行當。

　　這些人把老宅子和家什破爛一并買下來，然後請懂行的人看，分門别類，專挑老物件。

　　聽說，從老宅子裡收到寶的幾率，要比逛鬼市大的多。

　　當然了，這種沙裡淘金的辦法需要很高的成本，還得手裡有錢才行。

　　而且要敢于冒險，有些人家外表光鮮，其實家裡啥都沒有。

　　所以耿老太太才會說，掏老宅子，就是撞大運。

　　元妮笑了，“願意啊，不知他家要的是多少錢？”

　　耿老太太微微一笑，“對别人來說，是個天價，對你來說就不是個事兒。”

　　話剛說到這裡，就被一聲女人的尖叫打斷了，“狗蛋，你咋敢吃這糕呀，快點吐出來。”

　　“快點吐。”

　　“貓蛋，快撒泡尿給他喝。”

　　尖叫聲震碎了夜色，元妮也跟着心肝顫，這是怎麼了？

　　耿老太太一拍大腿，“壞了，湯老太太送來的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