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兵腰裡挎着小手槍，哒哒跑在前頭，後邊緊跟着丁老太太，丁老太太富态，走路有點費勁，能跑到，已經在大喘氣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義正辭嚴的制止了湯老頭，“你以為現在是舊社會嗎？不可能讓你騎在别人頭上作威作福，就是你老伴也不能打。”

　　湯老頭沒了拐棍兒，也沒了威風，他可憐巴巴的看向丁老太，“這娘們兒心壞了，我不在家的時候，她跟别的老頭勾搭上了，想害我呢。”

　　“别胡說，她天天忙着給你做棉襖織襪子，你當我不知道呢？這胡同裡，除了你喜歡勾勾搭搭耍流氓，别人都沒這個毛病。”丁老太太斷然說道。

　　還真是，自從給貓蛋狗蛋示好被拒絕之後，湯老太太很少出門，她似乎也意識到了，大家夥都有些嫌棄她。

　　擱如今這年月也正常，湯老頭被抓進去改造後，湯老太就屬于罪犯家屬，就沖這一條，誰愛跟她來往呀？

　　除非一些以前關系特别好的人，跟湯老太太走個面對面的時候，不得已點點頭，其他人都不怎麼搭理她了。

　　時間長了，湯老太太也不愛出門了。

　　湯老頭沒想到，丁老太太會幫着自己老伴兒說話，他眼珠子咕噜咕噜轉着，似乎在想着壞主意。

　　顧媽媽微笑着扶住了他，“丁大媽，讓您費心了，我爸就是腿疼，身上難受，所以心情也不大好，您别跟他一般計較。”

　　丁大媽知道顧媽媽是個兩面派，“我跟誰也不計較，但你也得說說你爸，你媽都那麼大歲數了，他還成天喊打喊殺的？

　　就是仇人也不過如此，兩口子沒這樣的。”

　　顧媽媽滿口答應着，攙扶着顧爸爸就往院裡走，眼瞅着就要走到大門口了，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回頭就指揮小雯，

　　“陳家那小丫頭，過來搭把手，把你湯爺爺的行李拎進來。”

　　小雯大聲說道，“什麼爺爺，他就是一個老流氓，他還當着我和小宇的面脫褲子呢。”

　　小雨立刻點頭，“他說要給我們看個好東西，結果就脫褲子。”

　　丁小兵掏出彈弓，就要打湯老頭腦袋，“不能提這事，一提這事我就生氣，湯老頭，你把我們男人的名聲都給搞壞了。”

　　聽這幾個孩子一人一句，現場的氣氛頓時就變了。

　　四舅舅撸起袖子就沖過去，“你個死老頭子，感情你還想禍害我家閨女？看我不捶死你。”

　　顧媽媽吓了一跳，迅速把湯老頭推進了院裡，然後關上了大門，“你可别亂來，小心我告你。”

　　四舅舅一腳踹在湯家大門上，“糟老頭，有本事你别出來，我見你一回打你一回。”

　　這都什麼人啊，明明是個無良老頭，顧媽媽還敢指揮小雯給他幹活？

　　丁小兵在一旁跳，“對，我也是，見你一回打你一回。”

　　見孫子要主持正義，丁老太也不阻止，這年頭，沒點正義感，可當不了居委會主任。

　　雖然大部分時候，丁老太的工作方針都是和稀泥，但她是知道好賴的。

　　湯老太太尴尬的站在一旁，“瞧這事鬧的，對不住了，我替老頭子向你們道歉。”

　　她說着，就連連沖着陳家人鞠躬。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了，皿又從白紗布裡滲了出來。

　　姥姥歎息一聲，“不是我說你，你這又是何必？知道你家男人是個壞人，你幹嘛還幫着他擦屁股？”

　　湯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淚，“那怎麼辦？我能怎麼辦？我就攤上這樣的老頭和閨女了，我也沒辦法呀……”

　　湯老太太這一輩的女人，除了極個别的，大部分都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沒什麼反抗意識。

　　要是命好，嫁個好男人，日子就過得順利點，嫁個糟心的，就隻能熬着了。

　　丁老太太沉默了半晌，這才說道，“你也用不着這樣，回去好好尋思尋思，實在過不下去，就來找我們，我們還有婦聯的同志，都會幫你主持公道。”

　　湯老太太震驚了，“你是說……”

　　“就是那個意思，湯老頭就是一塊臭屎，誰沾上誰都得臭半天，離了他，自己好好過日子不好嗎？為啥要受着他？”姥姥也插了一句嘴。

　　湯老太太被吓壞了，連嘴皮子都在哆嗦，她從來沒想過離婚，她們這一輩的女人不離婚。

　　就在這時，湯家院門又打開，顧媽媽冒頭，“媽，你還擱外頭咧咧啥？趕緊回來照顧我爸啊？”

　　湯老太太戀戀不舍的看了一下陳家人，像個木偶一樣回湯家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看見這樣的湯老太太，大家也不知說什麼好。

　　姥爺瞧了瞧天兒，“唉喲，湧上了一塊黑雲，鬧不好又要變天，趕緊挖土豆吧。”

　　“丁主任，快進來，給你裝兩個土豆，剛挖出來的新土豆，可面乎了。”姥姥熱情的邀請丁老太太。

　　“你們自個種的？這就收成了t？你們行呀，下次開居民大會，得好好推廣一下你們的種菜經驗。”丁老太太樂呵呵的往裡走。

　　貓蛋狗蛋簇擁着丁小兵，“兵哥，我家有羊了。”

　　“啥？活的羊，能吃草的羊？”

　　“嗯，就擱院裡拴着呢，你進來看看。”

　　“那我必須得看看。”

　　這年頭的孩子，不管是城裡的還是鄉下的，見過的動物都比較多。

　　不說别的，每到秋季，都有大騾子大青驢拉着蔬菜水果進城賣。

　　但羊還真是少見，主要是因為城裡沒有草，人吃菜都靠買，羊比較難養活。

　　小院裡湧進了一群人，陳家一下子又熱鬧起來了。

　　這歡聲笑語，直接傳到了對面的湯家。

　　這聲音，聽得湯老太太心馳神往，還是人家好，人多也熱鬧，哪像她家？

　　“媽，你别老惦記人家，人家再好，能把你接過去一塊過日子嗎？

　　我爸再不濟，那也是你男人，把他照顧好了，你才能好。”顧媽媽手揣兜裡，在一旁監督着湯老太太幹活。

　　聽見閨女向着自己說話，湯老頭很得意，他一把拽住湯老太太的頭發，伸手就往她臉上打去，“聽着沒有？這就是你的命，你得認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