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老人聲音不大,聽在程靈耳朵裡,卻像一記驚雷炸開。
程靈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死命在海面掙紮,卻什麼也抓不住。
這是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為什麼程老爺子會知道!?
既然他知道了……
程靈的眼神倏忽變了。
古寺之中漫起一股濃重的殺氣。
不過須臾間,殺氣消失于無形之中。
程老爺子将她種種情緒變化盡收眼中。
“這麼快殺心就沒了?”
他說。
“是因為你對我們程家這些老少,産生感情了吧?”
程靈肩膀忽然一松,将後背的雙肩包放在地上——書包裡有她親手為程老爺子蒸的素點心。
花卷,豆包,蘑菇包,烤饅頭。
在蒸這些東西的時候,程靈還不知道,這個老人會給自己帶來這樣的震撼。
她直視程老太爺的雙眼:“您打算怎麼做?”
爸爸,媽媽,哥哥,妹妹,如果知道了事實真相……
隻是稍微想一想,她就有種在萬丈深淵邊一腳踏空的絕望痛苦。
“包裡是孝敬我的東西吧,怎麼不打算給我吃了?”程老太爺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我聽你爸,你媽他們說,你做飯可好吃了。我還挺期待呢。”
程靈摸不透這個老人的心思。
于是她就不揣摩了。
她拉開書包,把精緻的包裝盒拿出來,遞了過去。
程老太爺接過食盒,往蒲團上盤腿一坐,揚着下巴點了點地上另一個蒲團,“你也坐吧。”
程靈依言拉出蒲團,坐下。
兩人相距不過一米的距離。
程老太爺拿出一塊精緻雪白的豆沙包,看着程靈,“你今年28歲了吧?”
程靈渾身汗毛倒豎。
——她的真實年齡,隻有她和養父知道。
程靈幾乎是拼命壓着自己的聲音回答,“是。”
程老太爺沒有理會程靈,自顧自咬了一口豆包,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贊許的連連點頭。
咽下嘴裡的豆包,他又問,“你是怎麼死的?”
“背叛。槍殺。”
程老太爺放下了豆包,望過來,臉上浮現出憐惜和悲憫:“疼不疼啊?”
疼不疼?
程靈險些沒崩住。
她不得不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口腔裡瞬間充滿了皿腥氣,這才堪堪把翻滾的淚意壓下去。
太疼了。
程老太爺伸手,拍了拍程靈的肩膀,“你受委屈了。以後有我在,誰也t别想給你任何委屈受。”
程靈騰地一下站起來,“爺……程老太爺,您明明知道我不是……不是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就像是一個受盡了委屈,吃盡了苦頭的人,忽然有人拍着她的頭,呵護她體貼她,她反而受不了了。
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停止的,被人關愛的感覺,對她而言,就像飲鸩止渴。
她既渴望又抗拒。
程老太爺拍了拍蒲團,“孩子,坐下吧。”
程靈梗着脖子沒動。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是魂穿過來的?”
程靈松動了。
“那就坐下,陪爺爺聊聊天。今天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程靈将鼻腔那股酸澀壓了下去,緩緩坐在蒲團上。
“這一切,要從二十二年前,你母親剛懷上第二胎開始說起。”
“那段時間,我老是做噩夢。”
“夢境有個和尚,跪在一個湖邊一直在哭。”
“起初我沒太在意。(笑)畢竟年輕時候的我,是個徹徹底底的無神論者。”
“夢裡我的視角很奇怪,應該是躲在石頭後面,偷偷看那個和尚哭。”
“然而有一天,夢境變了。那個和尚發現了我。”
“他站起身來,朝我藏身的地方走來。”
“一步,又一步。”
“每天晚上,就更靠近我一點。”
“我就不敢睡覺了。”
“但隻要我睡着,哪怕隻有五分鐘,我就會做夢。夢裡,他就會走近我一點。”
“最後,他終于站在我的面前。我就不敢再睡覺了。躲在公司加班。”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我撐着睡意,坐在集團頂層辦公室工作。太困了,我就站起來,活動筋骨。鬼使神差的,我往傾盆大雨的樓下望了一眼。”
“街邊路燈下,站着一個光頭和尚,穿得破破爛爛的。”
“他正直直地擡頭望着我。”
“他嘴巴動了,我竟然奇迹的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說:我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