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之前，許清知拿著手機查看了幾份郵件，打電話跟公司裡的負責人對了一下工作進度，之後又找到通訊APP，找到了護工的頭像，點開，編輯了一條文字信息發送了出去。

　　——[麻煩您今晚好好幫忙照顧病人，如果有人來幫你照顧的話，你也不用拒絕。]

　　——[好的太太，您放心。]

　　許清知扯了扯唇，然後便將手機關了機，放到了床頭櫃上。

　　“睡覺了，寶貝。”

　　她輕嘆了一口氣，笑著輕輕撫了撫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口氣輕松地仿佛對最近的事情沒有任何有影響。

　　關了燈，鑽進被子裡，房間裡隻有一個小夜燈。

　　燈光有些暗。

　　依稀能看到許清知隻是瞠著眸子，靜靜盯著天花闆上的燈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概過了幾分鐘，她才緩緩闔上眸子，微微側身睡了過去。

　　兩個小時過去，黎墨始終沒有等到許清知回來。

　　兩個小時，足夠她洗十遍澡，吃了一頓自助餐了！

　　就算是步行，她也該來了！

　　黎墨的臉色難看到了極緻，從病床上坐起來，拿起手機給許清知撥去了電話。

　　結果得到地卻是機械一般地關機提示音。

　　臉色倏然變得更加陰沉。

　　整個病房的氣息瞬息萬變，瞬間就跌倒了千裡冰封的深淵裡。

　　病房的角落裡是護工的位置，忍不住縮了縮身子。

　　黎墨不死心地再打，得到的回應已然是冷冰冰的關機聲。

　　自此後，幾乎每隔十分鐘，他都會撥一遍電話，一直持續到深夜，他仍舊不死心。

　　病房裡的氣氛已經冷到了極點。

　　黎墨幾次都想手中的手機扔出去，結果卻都沒有。

　　扔出去他還拿什麼給許清知打電話？

　　護工壯著膽子給黎墨倒了一杯水，“先生，生氣對身體很不好……時間不早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她完全不知道這位雇主到底在給誰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隻能小心翼翼地盲目安慰著。

　　黎墨卻恍若未聞，拿著手機給許清知發去了信息。

　　等了半天，都是“未讀”的狀態。

　　又轉而發了微信，甚至連上學時他們常用的企業扣扣都用上了，結果都是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麼一折騰，就折騰到了半夜兩三點。

　　護工心中是真的急。

　　她自己不睡覺倒是沒有關系，但是明明答應了要好好照顧病人，結果人家一個晚上不睡覺……

　　休息對病人來說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如果明天病人家屬來了，一定會對她有所不滿、

　　可是這先生，就算不惹他，脾氣都大的嚇人，她怎麼敢輕易開口說話。

　　但是現在這麼晚了……

　　猶猶豫豫大概幾十分鐘，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輕聲提醒道：“先生，時間不早了，你真的該休息了……”

　　黎墨眯著眼看了她一眼，放下手機，冷聲道：“她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護工被他的眼神和口氣嚇的一哆嗦，“……沒……沒有啊？太太走之前沒跟我說什麼……”

　　黎墨聲音更冷，“她什麼都沒有跟你說，你就一直留到了現在？”

　　護工頓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剛剛一直是在給太太打電話。

　　“太太沒跟你說嗎？八點多鐘的時候，太太給我發了信息，讓我今晚好好照顧你。”

　　黎墨眉心狠狠一沉。

　　“八點多就給你發了信息？”

　　護工點點頭，“是……是啊。”

　　八點多……

　　也就是說她回去洗澡吃飯之後，根本就沒打算再來醫院？

　　該死的！

　　眼看著黎墨越來越難看，護工又道：“先生您也別生氣，太太畢竟懷著孕，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這一整天，不僅要照顧你，還要照顧自己，要花費常人兩倍的精力，很累的。

　　再說這裡畢竟是醫院，醫藥味很重對孕婦的身體終究不好，就讓她回家休息一下也是應該，您說是不是？”

　　黎墨眉心始終皺著，“如果她不來，當初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

　　“說了您還會讓她回去嗎？”

　　當然不會。

　　她白天的態度和行為本就讓他心中不安，晚上又突然放他鴿子……

　　明明昨天他在醫院裡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的……

　　“先生，早點休息吧，太太那麼愛你，明天一大早肯定會過來的，如果讓她知道你休息不好，一定會心疼的……”

　　黎墨看她，“你也知道她愛我？”

　　護工笑了笑，“是啊，太太那麼優秀漂亮的女人，如果不是真的愛你，又怎麼可能嫁給你，給你生兒育女呢？”

　　黎墨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才細不可察地扯了扯唇，“你說的對。”

　　他重新躺到了病床上，“行了，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不然明天她真的該擔心了……”

　　他的樣子，仿佛剛剛陰沉著臉格外不爽的人不是他一樣，言行甚至還有些幼稚。

　　護工松了一口氣，笑眯眯地點頭，“那先生您好好休息，有事就摁櫃子上的呼叫鈴。”

　　“嗯。”

　　一個字照樣能聽得出他不錯的心情。

　　顯然，護工那些“太太愛你”的話徹底取悅了他。

　　-

　　什麼一大早就來，完全就是扯淡。

　　喬芷蘭親自來給黎墨送早餐，卻並未見許清知的身影。

　　黎墨的心情瞬間沉到了谷底，“許清知呢？”

　　喬芷蘭將食盒遞給了護工，淡淡掃了他一眼，“剛剛結婚就能把人家自己一個人扔在家裡近三個月，現在倒是突然黏人家了？人家憑什麼順著你？你以為你是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黎墨咬牙，“她昨天晚上就說要過來，結果卻讓我白白等了一個晚上！”

　　喬芷蘭哼笑了一聲，“是嗎？我看她晚上回去根本就沒有打算過來的樣子……

　　怎麼？等一個晚上你就急了？想沒想過自打你們結婚，你讓她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巴巴等了幾十個晚上？別一副誰都欠你對不起你的樣子，別看你是我兒子，你是真的笨到無可救藥！”

　　清知豈止是等了幾十個晚上？

　　如果加上以前那些日子……

　　一個女人到底有多愛一個人，才能孤零零毫無希望地堅持這麼多年？

　　黎墨繃著臉，卻始終沒有說話。

　　沒有反駁的餘地。

　　說的也的確是事實。

　　“那她什麼時候過來？”

　　“我走的時候她還在睡覺，如果要過來，大概吃了午餐會過來吧。”

　　黎墨喝了一口米湯，“那她應該會給我帶午餐過來。”

　　喬芷蘭掃了他一眼，將櫃子上的保溫盒往他身邊推了推。

　　“你少喝點兒吧，這裡面還有一半是你的午餐。”

　　黎墨：“……”

　　早餐是米湯他忍了，午餐還是米湯？甚至是早上剩下的米湯？

　　“你覺得它們夠補充我需要的營養嗎？”

　　“不夠不是還有營養點滴嗎？”

　　黎墨：“……”

　　她這是純粹在替許清知報復他吧？

　　黎墨將碗放到一邊，神色難看。

　　如果放到以前，喬芷蘭一定會因為心疼黎墨而苦口婆心地央求他多吃點，但是今天，她卻沒有再說什麼。

　　而是將保溫盒弄好，“你好好休息，身體要緊。別拿你自己的身體跟誰慪氣，到時候外強中幹，是個女人你都滿足不了，更別說清知以後會好好跟你一起過日子……”

　　黎墨陰沉的臉突然轉過來，蹙眉看著她。

　　喬芷蘭扯了扯唇，“清知是個好姑娘，你不知道疼惜，自然有的是人，就比如那個楚影帝，人家不管是身材和顏值，都是頂尖的，對清知也別提多溫柔，而你呢，你有什麼？”

　　黎墨臉色緊繃，“我有什麼？我有孩子，我還有結婚證！”

　　看黎墨那一副義憤填膺，氣急敗壞的樣子，喬芷蘭輕聲笑了笑，“結婚證可以換成離婚證，至於孩子……”

　　“你現在好意思拿孩子說事嗎？當初你說清知不擇手段利用孩子嫁給你，你不屑，你覺得無恥，你覺得她拿孩子捆綁了你的人生！現在你又想拿孩子拖住清知？不覺得臉疼嗎？”

　　黎墨張了張嘴，一時間沒說出話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道：“她能利用孩子，為什麼我就不能，一人一次，這樣才公平……”

　　“那你就看看你利用孩子到底會不會成功吧。”

　　--

　　許清知睡到自然醒，起床吃了早餐，休息了一會兒，便開始給黎墨準備他中午需要喝的湯。

　　“清知，在忙什麼？”

　　老太太下樓看到在廚房忙碌的許清知問道。

　　許清知轉頭朝著她笑了笑，“給黎墨熬的湯，我準備中午給他送過去。”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但是心中始終不安。

　　“知知啊，黎墨他人其實不壞的，你要相信你的眼光，不過我不能否認，他是有點兒蠢，你給他一些時間，他總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許清知笑著，眸子輕眨。

　　“知道他愛你啊！知知，旁觀者清，我跟你婆婆看的很清楚，黎墨他其實真正愛的人是你！”

　　許清知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不過幾秒之後，她便又輕聲笑了一下。

　　“奶奶，您不要安慰我了，我沒關系的。”

　　老太太心裡一“咯噔”，“所以，你個黎墨，以後是怎麼打算的？”

　　許清知眸子閃了閃，轉身將準備好的調料放進了煲湯的鍋裡，蓋上蓋子之後，她才轉身，輕輕靠在流理台上，微笑著看向老太太。

　　“奶奶，其實我昨天說的那些都不是氣話。不過黎墨是不是真的愛我，但是莫曉娜在他的心裡也有絕對不可替代的位置……他跟莫小姐在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們中間也有分分合合，但是卻依然還是有聯系……黎墨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就像他當初對我一樣，我逼著他跟我結婚，他就能放我自己一個人在這棟別墅裡自生自滅，不聞不問。

　　不是我非要跟您牽出他的過往，說這些我隻是想證明，黎墨心裡真正愛誰我心裡很清楚。

　　我跟黎墨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愛他，所以我現在真心希望他以後會幸福，我相信您跟婆婆也這樣想，所以……

　　你們還是不要再阻攔莫曉娜跟他了，多年前你們阻止不了他們，到現在又何必……這樣隻能讓我們見證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是如何的堅貞不催。

　　我想我再繼續跟黎墨耗下去……我會受不了，而且也隻能讓他更加厭惡我。都是沒必要的事情。

　　所以奶奶，我成全他們，你們也成全他們吧。隻要黎墨他自己覺得幸福，不管是誰，都好。您說是嗎？”

　　老太太搖搖頭，看著許清知，神色殷切，“所以你是鐵了心要跟黎墨離婚是嗎？”

　　許清知點點頭，沒有否認。

　　老太太盯著她看了半天，最終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無奈地點點頭，“罷了，罷了！既然你都已經做了決定，那我也不管你們了，你們的感情，我們終究都是旁觀者，插不得手。一切都隨你們折騰吧……”

　　她嘆息著，轉身一步一步走出廚房，聲音帶著濃濃地惋惜和無奈，還有失望。

　　許清知抵在腰後的雙手微微蜷了起來，貼在流理台的邊緣，掌心冰涼。

　　“對不起，奶奶。”

　　她滿聲抱歉，但是老太太卻隻是嘆氣搖頭，並沒有做任何回應。

　　許清知默默轉過身，面向火竈，看著煲的湯不斷騰起水霧，一手撐著流理台，一手撫上額頭，頭發散落在身前，擋住了一大半的臉。

　　--

　　就當黎墨終於忍無可忍要放棄住院鬧著要回家的時候，許清知打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病房裡全是醫生和護士，黎墨已經穿好了西裝，正陰沉著臉似乎在對那些醫生發脾氣。

　　“怎麼了？”許清知疑惑的聲音響起，一屋子的人都轉頭朝她看了過來。

　　“哎呦，太太您可終於來了……”

　　護工一拍大腿，連忙迎了上來。

　　“先生他昨晚等了您一晚上……”

　　黎墨有些冷沉的視線一直盯著她，“許清知，你敢放我鴿子？”

　　許清知一臉淡然地走進去，將手中的保溫盒放到了一邊。

　　“昨天太累了，不小心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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