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見過鄭大人。”李青山拱手施禮，不卑不亢。
鄭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确定自己确實不認識他後，開口道：“科舉考試乃是為朝廷選拔人才，每一個名額都是十分珍貴的，你既得了名額，為何又不認真對待，剛進考場就交卷走人？你知不知道這會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
李青雲微笑道：“大人，這話是周夫子告訴您的吧？”
鄭榮臉色波瀾不驚，下巴微微揚起，現出一副倨傲的神情，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而是斜眼瞥了李青雲一眼，眼中流露出一抹嘲諷：輪得到你來質問我嗎？
李青雲見這厮官威十足，不由心中暗罵：一個小小的考官而已，官架子倒是擺得挺足！
李青雲隻好道：“敢問大人，科舉考試可有規定不能在半個時辰之内交卷？”
鄭榮冷笑道：“本官明白你的意思，提前交卷本沒有錯，但是前提是已經寫完了文章，你寫完了嗎？”
李青雲眨了眨眼睛道：“大人真會說笑，沒寫完我會交卷嗎？”
李青雲不卑不亢的态度，讓鄭榮很不爽，他作為主考官，哪個考生見了他不是畢恭畢敬，這厮居然敢跟自己叫闆！
鄭榮壓根不信李青雲的話，但一時卻也無法反駁。因為考卷收上來後，都是要封住卷頭處考生姓名的，一直閱卷那天才能打開。所以李青雲的試卷到底是哪一份他也沒法驗證，若是李青雲今日一口咬定，就是死不承認，他還真沒有招。
萬思達道：“胡說，科舉考試豈是兒戲？怎麼可能有人能在半個時辰内完成。”
他一說完，看熱鬧的其他考生也紛紛道：“今年的考題可不簡單，半個時辰連大綱都拟不好。”
帶頭起哄的幾人正是逐鹿書院的人。
六藝書院的考生有心阻止，但無奈人數太少，很快被鼎沸的人聲所淹沒，大家看着李青雲，心中着急，卻愛莫能助。
萬思達見衆考生的情緒被帶動起來，心中暗暗高興，隻要大家都認為你交了白卷，那你就是交了白卷！反正試卷已經封存，你又拿不出來證據。
此時巡視考場的白面考官疾步走了過來，附在鄭榮的耳邊低聲耳語了些什麼。
鄭榮面色一變，不由深深看了李青雲一眼，然後拉着白面考官轉過身去，低聲問道：“你可看清楚了？這小子當真寫完了才交的卷子？”
白面考官鄭重道：“千真萬确，而且就憑他那篇文章，恐怕足以沖擊本次縣試第一的位置！”
鄭榮越發吃驚，想了一會，還是有些遲疑地問道：“半個時辰，不可能吧？”
白面考官急道：“大人，此事的處理一定要慎重！據下官揣測，造成此事的原因無非隻有兩個。”
鄭榮道：“快說。”
白面考官道：“其一，此子的确才思敏捷，有司馬相如之才，所以能在半個時辰之内寫完文章；其二，就是他提前知道了考題，早已寫好了文章，進了考場無非是謄寫出來而已。”
鄭榮眉頭一皺，白面考官的話他聽明白了，顯然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若是李青雲真的提前知道了考題，那他的背後一定有極為厲害的靠山，說不定就是朝中某位位高權重的大臣！
想到這裡，他不僅倒吸了一口氣，幸虧是屬下提醒，要不然今日就稀裡糊塗得罪了人。
鄭榮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倨傲之氣，他不動聲色地朝李青雲問道：“你師承何人啊？”
李青雲看出了他前後的變化，心中暗想：剛才白面人對他說了什麼，怎的他突然就轉變了對自己的态度。
“學生考前曾跟六藝書院的錢夫子學過幾天。”李青雲答道。
李青雲說了實話，鄭榮卻認為他在故意隐瞞，“考前學過幾天？”這句話本身聽着就有很大的歧義。
“将你剛才寫的文章，背誦一遍。”鄭榮道。
李青雲無奈笑笑，隻得開口背了一段。
他隻背了一段，鄭榮和萬思達就聽得瞪大了眼睛，二人顯然都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寫出這等境界的文章，一時深深陶醉在文章的意境中。
萬思達呢喃道：“這，這不可能！”
“鄭榮，怎麼回事啊？”此時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一個國字臉的中年文士，邁步走了過來。
鄭榮一見來人，慌忙上前行禮道：“下官見過周大人！”
周圍其他幾人，見他稱呼對方周大人，也紛紛施禮。
中年文士淡淡道：“周某現在賦閑在家，隻是一介草民而已。”
鄭榮卻是大氣都不敢出，賠笑道：“周大人說笑了，您是太子少師，官居一品，現在隻不過是在家服喪而已，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聖上就會将您召回了。”
原來這個中年文士乃是當朝禮部尚書周億豐，他還是太子的老師，因為老母去世，回家服喪一年。
周億豐道：“縣試剛剛結束，你們幾人在這裡争糾什麼？”
鄭榮心中暗暗叫苦，周億豐素愛多管閑事，又是前禮部尚書，科舉考試就是歸禮部主管，今日這事被他撞上，怕是要插一棍子了。
鄭榮剛要開口解釋是怎麼回事，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要說考題洩露的話，最有可能是從禮部洩露出去的，而周億豐又是前禮部尚書，執掌禮部多年，他在此時出現，恐怕不是巧合吧？
鄭榮暗暗觀察周億豐的神色，見他面上古井不波，根本看不出一點信息，不由又看向他的老仆周安。
周安攏着手站在一旁，看到鄭榮探尋的目光射來，不動聲色地微微點了點頭。
鄭榮一驚，心中暗叫：果然是這樣！李青雲果然是周億豐的人！自己差點釀成大禍！萬思達你這厮，差點害死老子！
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後，鄭榮意識到剛才自己已經在無疑中得罪了周億豐，周億豐之所以現身，恐怕也是為了給自己施壓！他為了急于在周億豐面前洗白，突然朝萬思達疾言厲色道：“萬思達！你好大的膽子，膽敢故意诋毀考生，攻讦科舉考試，你該當何罪！”
萬思達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左右看了看，發現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才知道剛才并沒有聽錯。于是急忙道：“鄭大人，我沒有冤枉他，半個時辰之内寫出這等佳作，絕無可能，我看他是提前知道了考題……”
鄭榮聽他居然都扯到洩露考題的事情上了，急忙喝止他道：“大膽！本官一再忍你，你還不知悔改，竟敢妄自非議朝廷！來人，将他給我拿下，重打三十大闆，以儆效尤！”
萬思達目瞪口呆，鄭榮居然要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