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趙皇後是覺得惋惜,好好一樁姻緣就這麼拆散了,實在可惜,如今有了般若師太的指示,趙皇後越發的堅定了。
趙皇後看了眼趙梓翰,“大哥,本宮前些日子得了些佳釀,傾琳,你帶着你父親去拿吧。”
趙傾琳點點頭,知曉趙皇後和趙老夫人一定有什麼話要單獨說,于是跟趙梓翰一同離開大殿。
“娘娘……。”趙老夫人有些猶豫,捏不準趙皇後的意思,令她一直擔心的是趙遵對趙家的态度。
“今兒靈山寺之行,殿下也跟着去了?”
趙皇後聞言剛端起的茶盞就放在了桌子上,眉宇間揮之不去的憂愁,“頤和公主那樣的容貌,這世上又有幾個男子不動心呢,頤和公主又是權相嫡女,受盡寵愛,不比朝慬遜色,性子這般傲慢無禮,眼裡容不得沙子,實在不适合太子妃之位,可偏偏沇兒聽不進勸,硬是要護着她。”
朝慬公主乃是趙皇後的養女,名義上宋湛的龍鳳胎妹妹。
趙皇後想起今日就忍不住苦笑,她這個做生母的還能吃了蕭妧不成,日後蕭妧進門,趙皇後就是蕭妧的婆母。
侍奉和敬重婆母本就是兒媳應該做的,不論任何身份,趙皇後身為國母,見了宋太後不照樣客客氣氣,恭敬有禮嘛,何況她一個遠嫁的公主。
趙老夫人歎息,“看的出,沇兒是真的将頤和公主放在心上了,傾琳若是入了太子府,怕是有些日子熬着。”
有蕭妧這顆珠玉在前,趙傾琳就顯得渺小了,趙遵又不像宋湛那般顧全大局,是個混性子,不管不顧的。
趙老夫人有些猶豫,看了眼高位上坐着的女兒,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咽了下去。
趙皇後挑眉,“就算寵着她,也該有個分寸,哪一個太子身邊隻有一個女人!”
等蕭妧入了東宮,就由不得蕭妧選擇了,趙皇後甚至打定了主意,要讓蕭妧好好學學規矩,不能再蕭妧這麼無理取鬧了,沒得讓人笑話!
“可是娘娘,頤和公主是和親公主,背後有東鳴做靠山,就連皇上都已經答應讓頤和公主做太子妃了,貿然讓頤和公主不做太子妃,頤和公主怎麼會答應呢?”
趙老夫人清楚的記得,那次宴會上,宋太後不過提了句,讓蕭妧歇息幾日,過些日子再成親,蕭妧當時就将話踢給了宋太後,搬出了東鳴,堵的宋太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太後都拿捏不住蕭妧,趙皇後的話,蕭妧未必肯買賬。
誰能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做,甘願自請下堂,做個側妃呢,說難聽點就是妾。
兩者相差懸殊,日後生的子嗣更是天壤之别,蕭妧肯同意才怪了。
趙老夫人猶豫了下,又問,“娘娘讓傾琳嫁給沇兒,日後湛兒歸來,又該如何打算?”
難不成要讓趙傾琳一女侍二夫嗎,别說傳出去難聽,就是趙遵也不一定會接受,何況宋湛呢,生生的膈應兩人。
日後宋湛或者趙遵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并非趙傾琳的兒子不可,這種種都是難題。
稍有不慎,可能就耽誤了趙傾琳一生,甚至會波及趙家,趙老夫人不得不多想啊。
趙皇後素手摸着肚子,有苦難言,想的出神。
“娘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趙老夫人見趙皇後若有所思,便知曉趙皇後肯定有什麼事瞞着。
“母親,湛兒他此生都不會有子嗣了。”趙皇後深吸口氣,好像用盡了全力才說出這句話,眼眶微紅,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什麼?”趙老夫人有些驚訝,“殿下的身子竟受了這麼重的傷麼?”
趙皇後點點頭,“母親,女兒也是被逼的沒法子,沇兒又是這樣的性子,女兒不得不替趙家打算,沇兒無心皇位,若有朝一日,湛兒歸來,沒有個子嗣傍身,如何繼承皇位,餘下幾位皇子一旦上位,趙家危矣。”
趙老夫人被驚的怔了好一會,趙皇後又道,“若過繼沇兒其他的孩子,本宮就怕有一日東窗事發,對趙家沒有顧忌,隻有傾琳的孩子才是趙家未來的保障。”
瞧這模樣,趙遵是一時半會不會納妾,更别提庶子了,五年之約晃眼就過去了,趙皇後如何能不着急呢。
趙老夫人抿了抿唇,略有深意的看了眼趙皇後,驚的背脊發涼,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頭掠過。
終究不是嬌養深閨的趙素珺了,一晃眼,竟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後,在這深宮大院中早就被浸染,沒了往日的單純和善,學會了權衡利弊,學會了兩者之間的取舍。
趙老夫人雖疼愛趙傾琳,但終究比不過親手養大的趙皇後,趙老夫人沉默了,并沒有戳破趙皇後的意思。
為了趙家百年來的興榮,趙老夫人自然是支持趙皇後的。
“娘娘,那日宴會上殿下親口說不會娶傾琳,雲側妃即便入了東宮,又有太後撐腰,照樣連太子府都進不去,别說太子妃之位了,就連東宮也未必入的了。”
這件事恐怕有些難度,趙老夫人實事求是,要想讓趙遵松口,就必須抓住趙遵的軟肋,一擊即中,讓趙遵不得不松口。
軟肋麼,目前來看就隻有蕭妧了。
趙皇後和趙老夫人想到一塊去了,将目标一緻對準了蕭妧,趙皇後神色微閃。
“這件事容本宮好好想想,母親和大哥商議個辦法,本宮一定支持,沇兒雖性子不羁,但本宮畢竟是他親生母親,趙家也是他的至親,沇兒骨子裡并不壞。”趙皇後呢喃着幾句。
“娘娘,那皇上呢?”
趙皇後怔了下,嘴角揚起苦笑,“皇上那邊,本宮自會去說服,母親隻管放手去做。”
趙老夫人點點頭,又說了幾句話才退下,一出宮門整個人都松懈了,好像打了場戰一樣累。
馬車裡,趙傾琳什麼也沒問,一路跟着回了趙家,趙老夫人又和幾人關在屋子裡商議。
趙傾琳也在場,畢竟是有關于她的,趙老夫人就沒打算隐瞞。
“母親,般若師太是得道之人,這麼多年來給無數人占蔔,從未出現半點纰漏,既然師太都這麼說了,咱們可一定要幫傾琳一把。”
趙夫人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即讓趙傾琳替蕭妧嫁了。
趙老夫人沒好氣睨了眼趙夫人,“這件事需要慎重,就依殿下如今在乎頤和公主的架勢,強求不得,惹來厭煩,于傾琳不利。”
“祖母,傾琳相信表哥不是一個是非不分之人。”趙傾琳倏然開口了,從今兒看見般若師太給的批命開始,趙傾琳一直處于混沌狀,直到方才,乍然閃過一道亮光。
她是鳳命,蕭妧那個位置本來就是屬于自己的,趙傾琳自然要搶過來。
衆人聽趙傾琳開口,均将目光都看向了趙傾琳。
趙傾琳手中緊捏着茶盞,嘴角挑起一絲微笑,緩緩道,“祖母可記得前朝衛國太子,同納兩妃,太子妃和平妃一同納入後宮,最後登上皇後寶座的卻是平妃,原本的衛太子妃反倒成了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一個太子妃并不代表什麼,最主要的是姑姑那個位置。”
聽趙傾琳這麼一說,衆人才恍過神,趙夫人連連點頭,“是啊,争一時長短有什麼用,頤和公主是和親公主,斷然不可能做側妃,讓出太子妃之位的,倒不如讓傾琳坐上平妃之位,兩人一同入太子府,不分大小,至于日後的事,就可以從長計議了。”
趙老夫人沉默了,難得沒有反駁趙夫人的話,緊抿着唇細細琢。
“祖母,傾琳不在乎一時榮辱,如今讓頤和公主退讓,别說表哥不會答應,就連皇上也不會點頭,事關兩國關系,隻要東鳴不倒,頤和公主位置就不會被人動搖,除非……”
趙傾琳頓了頓,眼眸中劃過一抹精光,“除非是頤和公主犯了什麼大錯,就算西越貶了頤和公主,東鳴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趙老夫人聽這話,眼前一亮,一路上她還在想這個問題,蕭妧是趙遵的軟肋沒錯,要是趙家出手,趙遵免不得會責怪趙家,未必肯配合。
但要是蕭妧自己犯錯了,那可就大不相同了,隻是還有不足二十日時間就要大婚了,蕭妧又呆在驿站閉門不出,該找什麼理由讓她出來呢。
這時,一名嬷嬷敲了敲門,趙老夫人喊了聲,“什麼事?”
“老夫人,皇後娘娘派人送來了請帖。”
趙老夫人蹙眉,這才剛回來怎麼就送來請帖了。
随即,餘嬷嬷親自将請帖遞給了趙老夫人手上,“老夫人前腳剛走,後腳朝慬公主就送來書信,這次還帶着小公子一起來的,小公子身子不好,是來盛京找太醫瞧病的,皇上憐惜公主,便讓公主一家都來了,明兒個下午就盛京。”
趙老夫人有些驚訝,“小公子情況如何了?”
“回老夫人話,小公子生來就體弱多病,吃了不少藥始終不見好轉,實在沒了法子,才遞信進宮。”餘嬷嬷也是一臉憂愁。
餘嬷嬷又道,“老夫人,娘娘還在宮裡等着回信呢,老奴先走一步了。”
趙老夫人點點頭,手中拿着請帖瞧了瞧,有些摸不透皇後的意思。
“可憐的朝慬公主,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卻……。哎。”趙夫人有幾分同情朝慬,忽然靈光一閃,“母親,娘娘這個時候專門派人遞信過來,會不會是……。”
趙夫人忽然搖了搖頭,不會的,朝慬公主可是趙皇後的心頭肉,又怎麼會讓朝慬公主出事呢。
趙老夫人眉頭跳了跳,神色古怪的看了眼趙夫人,又轉眸看了眼趙傾琳,“傾琳,明兒公主回盛京,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是。”
趙傾琳精通醫術,應該能看明白小公子的病。
趙老夫人的思緒漸漸明朗,大約明白了趙皇後的用意,深吸口氣,“等明兒再說吧。”
朝慬公主是西越唯一的嫡公主,自此回來,宮中上下都在忙着接風宴。
午時,一輛奢華的馬車駛入盛京城,一名少婦緩緩下了馬車,又乘上了轎攆直接去了鳳栖宮,直到門口才下了。
“奴婢見過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朝慬公主一路風風火火入了宮,擺擺手,“都起來吧。”
趙皇後聽着熟悉的聲音,連忙放下了手中茶盞,不一會,就見一抹嫣紅色豔麗的身影進門。
朝慬公主一見趙皇後,緊忍着一路的淚珠忍不住滑落,撲到了趙皇後懷裡。
“母後!”
趙皇後輕輕拍了拍朝慬公主的後背,“我可憐的兒啊,命怎麼就這麼苦。”
朝慬公主十四歲出嫁,第一任丈夫是南陽侯,自小青梅竹馬,兩人十分恩愛。
可惜次年南陽侯追查刺客中,不幸墜落山崖,屍骨無存,朝慬公主成了新寡,因礙着嫡公主的身份,所以沒人敢提什麼。
恰逢東楚和西越戰亂紛争,西越帝便将朝慬公主賜婚颍川侯嫡長子,颍川侯是西越重臣,手握部分兵權,西越帝有意安撫就将朝慬公主送去了颍川侯府。
朝慬公主這頭剛經曆喪夫之痛不足兩個月,就穿着嫁衣進了颍川侯府。
巧的是朝慬公主沒過一個月就懷胎了,肚子裡的孩子又是早産,不足八個月就生了。
于是流言蜚語就多了,不少人都在謠傳,這孩子是已故南陽侯的遺腹子,是朝慬公主懷着孩子嫁進颍川侯府,之所以體弱,都是因為朝慬公主初懷胎時,傷心過度所緻。
隻不過礙着朝慬公主的身份,颍川侯府不敢多言,但私底下對朝慬公主十分不滿,對小公子更是不聞不問,偏袒庶出的二公子。
朝慬公主似乎要将隐忍多年的委屈一起迸發,哭的差點暈厥。
“娘娘,仔細身子。”餘嬷嬷忍不住勸了兩句,“公主,娘娘正懷着身子,太醫說不可大喜大悲。”
朝慬公主聞言這才收了淚,“是兒臣不孝,竟惹的母後跟着兒臣一起傷心難過。”
“無礙的,既然回來了,就安心在宮裡住着吧,旁的就不必提了。”
趙皇後瞥了眼餘嬷嬷,餘嬷嬷立即帶着人退下,母女兩在屋子裡談論足足兩個多時辰。
也不知是不是趙皇後勸說的緣故,晚膳時朝慬公主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明眸善睐,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趙皇後特意讓人去請趙遵,可惜趙遵忙着抽不開空,并未來。
趙皇後歎息一聲,就将手中筷子放下了,朝慬公主挑眉,“母後,兒臣聽宮女說,大皇兄已經很少來給母後請安了,就為了護着那個東鳴來的公主,連雲樂表妹都不能進太子府,還氣的皇祖母身子不适,兒臣倒要瞧瞧,究竟這位頤和公主是什麼樣的性子。”
朝慬公主從小被趙皇後親手帶大,單純善良,時時刻刻遵從三從四德,就連驸馬爺納妾,朝慬公主都沒說什麼。
一個和親公主居然敢霸占太子,不許納妾,偏偏太子寵慣的跟什麼似的,還未成婚就跟趙皇後對着幹,朝慬公主哪容的了旁人欺負趙皇後,對那個聞名未來得及見面的蕭妧,有了幾分厭惡。
“你大哥公務在身,忙的抽不開空,别聽宮女亂說。”趙皇後替趙遵辯解兩句。
朝慬公主哼了兩聲,面露不悅,“之前皇兄可不會這樣,無論再忙也會過來請安,如今快成婚了,居然要搬出宮另辟府邸,定是那個頤和公主的主意!”
趙皇後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微笑,朝慬公主看的心疼,越發的氣惱蕭妧的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