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傾琳聽着嘴角彎起一抹溫和的笑容,眼眸中看見了亮光,整個人又活絡了不少。
“母親盡管放心吧,女兒什麼都明白。”
趙夫人這才放心了,心情愉悅不少,又細細叮囑幾句,忽然道,“你姑姑心軟,明兒進宮要穿的素一些,這樣才能讓你姑姑心疼你,瞧瞧你這幾日都消瘦了多少。”
“母親不必擔心,女兒無礙,這幾日許是沒睡好,有些精神不濟,休養兩日就好了。”
至于旁的,趙傾琳就默認了,趙夫人見自家女兒如此乖巧懂事,欣慰至極,“可惜了殿下一時糊塗,不懂得珍惜你,偏要去寵幸一個那樣刁蠻之人。”
趙夫人想想都替趙傾琳感到不公,如若不然,那個位置就該是趙家的。
“母親,來日方長。”趙傾琳緊握趙夫人的手腕,笑着說道。
一聽這話,趙夫人舒緩了眉宇,“沒錯,來日方長,有些事也急不得。”
次日一早,趙傾琳換了一身簡單素雅的衣裳,發鬓隻斜插一根步搖點綴,整個人清麗脫俗,别有一番韻味。
趙傾琳先去給趙皇後請安,趙皇後緊拉着趙傾琳,眼角忍不住發酸。
“好孩子,委屈你了。”
趙傾琳搖搖頭,笑道,“姑姑,傾琳并未覺得委屈,或許是傾琳和表哥緣份未到。”
趙傾琳的落落大方和談吐,讓趙皇後十分滿意,可惜是個命苦的孩子。
趙皇後挑開了話題,沒有再繼續了。
這時李嬷嬷道,“娘娘,雲側妃來了。”
話落,雲側妃一身珠裙修身,容顔豔麗多姿,邁着步子走了進來,“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趙皇後隔空擡手,“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外祖母聽聞皇後娘娘明日要去一趟靈山寺,特意讓臣妾送來金剛經,想讓娘娘代勞在佛前供奉。”
雲側妃吐字清晰,舉止優雅大方,整個人氣度不凡,說話間飛快地擡眸看了眼趙傾琳。
趙傾琳瞧的清楚,抿了抿唇,這兩人本該是争的你死我活,可如今卻同病相憐,被一個女人打壓,竟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行,放着吧,這種事情派個丫鬟跑一趟就是了,何必親自來一趟。”
趙皇後對雲側妃也是出于同情,态度溫和,并沒有為難雲側妃,雲側妃笑了笑,“臣妾也是順便過來給娘娘請安,無礙的。”
三人又說了一會話,雲側妃就退下了,趙皇後精神不濟正是嗜睡的時候,沒過一會功夫就眯着了。
“李嬷嬷,我出去走走。”趙傾琳低聲道。
“哎,老奴讓彩雲陪着您。”
趙傾琳擺擺手,“不必了,我想一個人坐會,姑姑的宮裡,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放心吧。”
李嬷嬷點點頭,目送趙傾琳出門。
趙傾琳出了門,多走了幾步,果然在鳳栖宮外涼亭中看見了雲側妃的身影。
雲側妃毫不意外的看見了趙傾琳走來,“趙大小姐。”
“不知側妃娘娘找傾琳何事?”趙傾琳語氣淡淡,找了處凳子坐下,四周都是水,位置又比較偏僻,沒有人來往。
雲側妃笑了笑,“原本我們可以做一對姐妹的,你我之間無論誰勝誰負都不重要,起碼公允,如今趙大小姐要等上十五年,而我……”
雲側妃嗤笑,雙手不自覺緊握,眼眸中乍然閃過寒光。
趙傾琳低眉笑了笑,“我當是什麼事呢,側妃娘娘已是殿下的女人,又何須着急呢,若做了什麼不該做的,隻會讓殿下更加惱怒,倒不如靜觀其變。”
雲側妃見她态度不軟不硬,端的一副好姿态,忍不住冷笑,“趙大小姐可别壓錯了賭注,舅舅和外祖母的話,殿下都聽不進勸,何況是娘娘呢,趙大小姐一定沒見過頤和公主吧?”
趙傾琳眯着眸,不明所以,她的确沒見過蕭妧,但聽聞是個嚣張跋扈的,有幾分美貌,可那又如何?
雲側妃歎息一聲,臨走前看了眼趙傾琳,“撇開個人恩怨不提,若有一日趙大小姐想通了,盡管來找本宮。”
趙傾琳眯着眼,瞧雲側妃帶着丫鬟逶迤而去,頭上那一支鳳钗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眼。
良久,趙傾琳才回了府。
“娘娘,這趙大小姐會答應麼?”岑嬷嬷有些不确定,隻覺得這趙大小姐也是個通透的人,說話極有水平,一看就不是個好對付的。
雲側妃聞言冷笑,“這就由不得她了,從她答應替殿下守身開始,就注定脫不開身了。”
岑嬷嬷點了點頭,雲側妃又道,“母親那邊怎麼說?”
“回娘娘話,一切順利,公主說日後有拿不定的主意,盡管派人去說一聲,自有公主替娘娘拿主意。”
雲側妃聞言,臉上的笑意濃了三分,“那就等着看好戲吧。”
趙皇後要出宮一趟,西越帝不放心就讓衆侍衛護着,趙皇後不想這麼大張旗鼓,于是央求了西越帝,西越帝才删減一半人,又派了三個随行的禦醫跟着。
坐着八擡大轎出了宮門,又換上了奢華的馬車,李嬷嬷擔心皇後身子不适,便在馬車裡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毯子,備上不少茶水蜜餞。
趙傾琳自然也陪在馬車裡,陪着趙皇後說話解悶。
“娘娘,公主來了。”李嬷嬷湊近馬車旁低聲道。
趙皇後聞言淡淡嗯了聲,“讓公主進來吧。”
李嬷嬷有些為難,瞧着馬背上身子高大,又英俊潇灑的太子爺,兩腿間忍不住發怵,愣了好一會才道,“娘娘,殿下也在。”
趙皇後伸手挑起簾子,果然見趙遵守在一旁。
“兒臣給母後請安了,聽聞母後要去上香,正巧這些日子兒臣夜裡睡得不踏實,想請師傅瞧瞧。”
趙皇後忍不住蹙眉,看了眼馬車中的趙傾琳,見她低着頭,眼眸微動,“既然趕上了,那就一起吧。”
趙皇後可不相信這是巧合,一年前和蕭妧見面,趙遵就處處維護蕭妧,今天又是這般,趙皇後無奈的歎息。
趙傾琳不自覺順着視線看去,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心裡仿佛被針紮了似的疼。
那頭簾子挑起,一抹靓麗的身影鑽了進來,讓整個馬車都亮了不少。
趙傾琳怔住了,她聽說蕭妧容貌出色,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絕色佳人,膚如凝脂,白皙如瓷,精緻的臉龐五官十分出挑,尤其是那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眸,恍若兩顆星星閃耀。
“頤和見過皇後娘娘。”蕭妧輕脆的聲音宛若百靈鳥悅耳動人,令人忍不住舒展眉頭。
趙皇後微微颌首,“不必多禮,坐吧。”
蕭妧也不客氣,找了一處位置坐下,沖着對面的趙傾琳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公主。”趙傾琳友好的笑了笑。
“這位是趙家嫡長女,是本宮最疼愛的侄女,頤和,你初來盛京城,對西越還不甚熟悉,若是覺得無聊正好找個伴,你們又是同樣年紀的小姑娘,比較談得來。”
趙皇後心裡對蕭妧有幾分抵觸,但并不反感,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蕭妧佯裝沒聽懂趙皇後的潛在意思,輕笑着道,“頤和怎麼好打攪趙大小姐,頤和這性子獨來獨往慣了,隻怕需要些時日習慣。”
趙傾琳聞言忍不住訝然,沒想到蕭妧會這麼直接,究竟是性子使然,還是被寵壞了。
趙皇後神情微微一怔,看了眼蕭妧,臉上的笑意淡了不少,“頤和在東鳴也沒有朋友嗎,家中可有姐妹?”
“家中倒是有兩個庶姐,隻是感情并不親密,平日裡接觸最多的,就是慶樂郡主了,餘下的接觸甚少,頤和性子古怪,若脾性不相投,湊在一起也沒什麼感情。”
蕭妧這話就是明白在告訴趙皇後,她和趙傾琳不相投!
蕭妧巧笑嫣然的說着,也不知是故意這麼說,還是性子直爽,沒什麼顧忌,無論是哪一種,都令趙皇後不喜。
“還有不足月就該大婚了,按西越的規矩,大婚前兩人是不可以見面的,以圖未來有個好兆頭,頤和,你身邊可有懂規矩的提點?”
趙皇後聲音很柔,故意放低了音量,隻有馬車裡才能聽見,像極了替蕭妧擔憂的長輩。
蕭妧睜眼說瞎話,一臉無辜,“娘娘,東鳴也是這規矩,可娘娘相邀,頤和也不能不從,沒想到會碰見太子殿下。”
趙皇後被蕭妧不軟不硬的堵了回來,小臉僵了下。
“姑姑,說明表哥和公主有緣,是件好事,公主福澤綿長,和表哥一定能夠長長久久。”
趙傾琳在一旁輕聲附和,解了尴尬的氣氛。
趙皇後這才重新笑了笑,點點頭,扭頭看了眼趙傾琳。
趙傾琳故作大方地笑了笑,眼眸中一閃而逝的失落,沒逃過趙皇後的眼睛,令趙皇後越發的心疼趙傾琳了。
一路上趙皇後再沒提别的,隻說着尋常的話題,趙傾琳倒是對蕭妧十分友好,看上去像一對感情極好的姐妹。
蕭妧也時不時的附和幾句。
一個多時辰後,馬車停下,丫鬟挑起簾子,侍衛搬來小凳子,李嬷嬷攙扶着趙皇後下馬車。
趙傾琳緊跟其後,蕭妧最後才下馬車。
靈山寺是國寺,香火鼎盛,這裡的般若師太是個世外高人,二十年前,趙皇後來過一次靈山寺,般若師太就給趙皇後批過命。
一晃竟有二十年未來了,趙皇後再次踏足靈山寺,有一種久違的熟悉。
趙傾琳側目看了眼趙遵,見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心情不錯,整個人浸在陽光下,清隽的身姿越發引人注目,趙傾琳小臉漲紅着,很快低着頭收回了目光。
自始至終,趙遵都沒看她一次,趙傾琳覺得十分挫敗,就這麼放心不下蕭妧麼,還是怕她受什麼委屈呢。
“走吧!”趙皇後扶着丫鬟的手,一步步登上台階,趙傾琳在一旁陪着,蕭妧則落後一步。
趙遵則保持和蕭妧平行,兩個人中間隔着一尺距離。
進了寺,立即就有小和尚迎上前,恭敬道,“見過皇後娘娘。”
“小師傅不必多禮,本宮是來供奉香火的。”
小和尚點點頭,雙手合十在前頭引路,走至一半,趙皇後看了眼趙遵,“太子不是要去前頭找師傅相看嗎,就不必跟來了。”
趙遵也不多說,擡腳就離開了。
趙皇後瞥了眼蕭妧,“頤和,般若師太是個高人,一會讓她替你相看一次吧。”
蕭妧點點頭,人都來了,她還能拒絕嗎?
“娘娘,師太兩日前已經閉關修煉,任何人不得打攪。”李嬷嬷歎息,難道這就是命數麼。
“那實在可惜了。”蕭妧惋惜道。
趙皇後蹙眉,看了眼小和尚,“本宮就不進去打攪師太了,隻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師太,請師太解惑。”
那小和尚聞言,隻好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娘娘便寫下來吧。”
話落,立即有人去拿筆墨紙硯,趙皇後側目,“頤和,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本宮讓師太替你和太子合合八字。”
蕭妧眼眸微動,在紙上寫下一行字,不羁的狂草令人詫異,一個女子竟習狂草,實在罕見。
筆落,李嬷嬷剛巧端上一盞茶,不知為何腳下一扭,碰到了蕭妧身上。
“老奴該死,求公主見諒。”李嬷嬷趕緊拿出手帕替蕭妧擦拭裙角,蕭妧嘴角勾起,“無礙的。”
“多謝公主開恩。”李嬷嬷一臉感激。
蕭妧擡眸瞄了眼趙傾琳,見她神色微微詫異,轉瞬即逝,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雖快,卻恰好被蕭妧捕捉,蕭妧隻當不知。
将信封遞給了小和尚,衆人就在屋子裡等着,時間流逝,大約半個時辰後,小和尚帶着信封歸來。
趙皇後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封,臉色大變,指尖被抿的發白,站在趙皇後身邊的趙傾琳,同樣臉色難堪。
蕭妧故作茫然的擡眸,“娘娘,這是怎麼了?”
趙皇後将手中信封團成一團,很快定了定心神,“沒什麼,時間不早了,去前頭上香吧。”
趙皇後這一整日都在恍惚,不知腦子裡在想些什麼,連續點了兩次香火,都沒插進灰爐,連指尖也被燙了一下。
“娘娘小心!”李嬷嬷道。
趙皇後這才發覺指尖一陣鈍痛,神色古怪的看了眼蕭妧,又看了眼趙傾琳,“本宮有些不适,回宮吧。”
來了不到兩個時辰,又原路返回,一路上趙皇後都閉着眼休息,腦子裡一直都是般若師太回的信件。
蕭妧和趙遵八字尚可,隻是蕭氏克妾,唯有另一人趙傾琳才是趙遵的天命之女,趙傾琳乃天生鳳命,兩者相撞,趙弱之。
這一段話像是印在了趙皇後腦子裡,一次一次被翻出來,瞧着蕭妧的神情越來越不對勁。
這樣孤煞之人,怎麼配做太子妃呢。
趙傾琳也呆了,又是驚喜又是懊惱,蕭妧就是她的克星嗎,難道她注定就要被蕭妧壓着麼。
直到回了皇宮,趙皇後神色複雜的看了眼蕭妧,又看了眼趙傾琳,“傾琳,前幾日給本宮做的香囊味道淡了,你幫本宮再制一個吧。”
趙傾琳點點頭,“好。”
回了宮,趙皇後整個人坐卧不安,一直拉着趙傾琳,“好孩子委屈你了,李嬷嬷,讓人即刻去請趙老夫人和趙大人進宮一趟,越快越好。”
半個時辰後,兩人匆匆進宮,趙皇後便将此事說了,趙老夫人訝然,蹭的一下站起來了,“般若師太當真這麼說?”
趙皇後點點頭,趙老夫人怔了好半響,随即看了眼趙傾琳,一時不知在想些什麼。
“可是還有不足半個月,殿下就該大婚了,難道真的印證了般若師太的話,傾琳要被頤和公主壓着嗎?”趙梓翰沉聲道。
“這婚事,本宮絕不答應,還有十五日,隻要咱們好好綢缪,一定來得及。”
趙皇後定了定心神,眼神中透着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