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夫人瞧着陶老夫人一瘸一拐的離開,眼眸中隻剩下無奈和憐憫。
“老夫人心善。”阮嬷嬷隻歎息道,換做旁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麼還會幫襯陶家呢。
蕭老夫人無奈笑了笑,“罷了,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我也實在不忍心将她毀了,沒了陶家這些是是非非,過一些平常的日子也好。”
說着,蕭老夫人看了眼小丫鬟,“去給相爺遞個信吧。”
“是,奴婢這就去。”
右相聽聞後沉默了一會,又瞥了眼小厮,“給趙侯爺遞個信,怎麼做他清楚!”
趙遵聞言嘴角抽了抽,思索片刻,眼眸一眯。
“爺,盧知府和蕭家二房走的極近,據探子回報,這兩人八成是要給爺添麻煩。”趙七道。
趙遵嗤笑,“算算日子還有七日,等安王入京,還不是甕中捉鼈,至于盧家麼,盧大小姐之所以是這樣嚣張跋扈的性子,全都是跟盧大夫人學的,盧大夫人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趙遵忽然輕笑,“這盧家來京都不過半年,除了大房這一脈,餘下的都在老家,盧知府又是個十分孝順的,要是盧家老夫人出了點什麼事,盧知府可是要回去的。”
趙七聽着眼眸一亮,立即明白了趙遵的意思,“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趙七辦事極有效率,次日一早,盧家就來信了。
盧知府剛走出門外,一名小厮急匆匆跑來,“大老爺,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老夫人昨夜病倒了,一連招了數十個大夫瞧都無濟于事,如今已經不省人事了,二老爺特意派小的過來,想讓大老爺回去一趟。”
盧知府心底咯噔一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病了,還這麼嚴重?”
“回大老爺話,老夫人這是突發急症,大夫說,盡量讓兒孫都守着。”
小厮不敢詛咒盧老夫人,話說了一半,盧知府臉色蒼白,扭頭就往回走。
“病了?”盧大夫人半信半疑的看着盧知府,盧大夫人對這個婆婆沒什麼好印象,以往住在一起時,總是偏袒二房。
現在好不容易搬出來了,又沾上了這種事,真是晦氣!
盧大夫人清了清嗓子,“夫君,眼下正是朝廷最關鍵的時候,好不容易升了官,一旦離開再回來,可未必能擠進京都了。”
盧知府心中有數,隻是惦記着家中母親,沉着臉道,“難不成讓我眼睜睜看着母親纏綿病榻,我這個做兒子的卻半點不顧及?”
“夫君,妾身不是這個意思。”盧大夫人忙擺擺手,“夫君就算回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妾身隻怕太後會多想。”
盧知府沉默了一會,深深的歎了口氣,“罷了,我先去上朝了,回來再議吧。”
盧知府一路滿懷心事進了宮,有些猶豫不決。
半路上,盧知府碰見了幾個别的官員,問道,“盧大人可是來辭官的?”
盧知府一頭霧水,不解的看着說話的大臣,隻聽那大臣歎息道,“人有生老病死也是常事,盧老夫人病危,身為人子若不在病床前伺候,枉為人子。”
“之前就有一位大臣隐瞞了家中老父親的病情,不願丁憂耽擱前程,瞞了整整三年,被揭發後,皇上一怒之下抄家流放,上不孝父母,又如何做好父母官呢。”
盧知府聽着臉色一白,“二位大人是如何知曉的呢?”
這明明是半個時辰前發生的事,他也才剛知曉,怎麼就傳開了呢。
其中一個大臣笑了笑,“眼下京都城封鎖,要想進城可不容易,一番審問後,刑部趙大人看了盧知府的家信。”
盧知府聞言就明白了,這會是由不得他做選擇了,這件事已經有不少人知曉了,根本瞞不住皇上。
與其被迫無奈的下台,還不如撿一個好名聲,主動把事情說了。
隻是這種被迫無奈的感覺,盧知府很不是滋味,路上碰見了蕭覃,“蕭大人,盧家的事也聽說了?”
蕭覃點點頭,“罷了,盧知府就安心的去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放着家中母親不管不顧。”
蕭覃剛得知此事時,就察覺不對勁,在這個關鍵時刻盧家就出事了,一個孝字足以壓的盧知府毫無招架之力。
但偏偏就是盧知府,蕭覃才懷疑事情不是巧合。
盧知府認命的點了點頭,垂頭喪氣的進了大殿,直接跟東鳴帝請辭回鄉,東鳴帝象征性的關懷幾句,便準予了盧知府三個月期限。
當日,盧知府的位置便又另一人代替,盧知府臉都綠了,動了動唇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盧老夫人病了,身為嫡系子孫也要跟着回去伺候,盧知府便帶着一家準備回鄉。
陶家得知此事後狠狠的松了口氣,陶老夫人嘴裡念了幾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陶芳菲緊緊捏着手中帕子,眼神中頗有些不甘心,怎麼會這麼巧,若是昨日盧家出事,陶家不就避了一劫難嘛。
“母親,盧家馬上就要離開京都了……。”
陶老夫人聞言看了眼陶芳菲,氣憤道,“你以為一日之内這就是巧合?芳菲,沒了盧家,日後還有李家張家,你要是還心存僥幸,陶家不陪你耗了,你一個人留在京都吧。”
陶芳菲讪讪一笑,“母親,我就是随口一說,并沒有這個意思,走吧走吧,走了也靜心,萬一盧家再回京都,陶家還是擺脫不了盧家。”
許是盧家給陶芳菲的印象太不好了,尤其厲嬷嬷一臉傲氣的樣子,目中無人,壓根就沒将陶家放在眼裡。
陶芳菲底氣不足,根本不是盧家的對手,隻能是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
隻是陶芳菲想不開的是,為何相府還有能力,卻對陶家坐視不管呢,要是相府護着陶家,一個小小知府罷了,哪還敢欺負陶家?
說白了,就是不親近,既可以提拔女婿,為何不能提拔姨母家,陶芳菲越想越不是滋味。
陶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陶芳菲的想法,語重心長道,“芳菲啊,相府可不欠陶家什麼,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相府提拔陶家,否則陶家那幾個叔伯早就霸占了陶家,做人要知感恩,可不是理所應當的,當年若不是你姨母親自去了一趟陶家,你以為陶家的家産能落在咱們孤兒寡母手中?”
陶芳菲被人戳穿心事,羞愧的漲紅了臉,“母親,女兒知錯了。”
“你姨母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既然開口了,就絕對不會心軟,瑩姐兒和若姐兒就是個例子,任憑你多能耐,隻要你姨母不松口,照樣不給面子。”
陶老夫人是了解蕭老夫人的,能幫陶家絕對是最後一次了,這次若不把握住,即便陶家滅亡,蕭老夫人也不會多說一句。
蕭老夫人就是個護短的,不跟你講什麼道理,隻要她護着,即便錯的也能包容,隻是觸及了底線,再親的人也如陌生人,十足的愛憎分明。
陶芳菲動了動唇,沒敢再開口,陶老夫人瞧着陶芳菲這副模樣,就知曉陶芳菲一日不離開京都就不死心,拖着時間越久,越容易出問題,于是當機立斷。
“去收拾東西!”
陶老夫人陰沉着臉,陶芳菲也不敢反駁,隻好硬着頭皮去收拾。
下午,宮裡就來了聖旨,陶家捐贈朝廷所有家産,皇上賜了一塊牌匾,并且準予陶家立即出京。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陶芳菲恍了下,“怎麼這麼快?”
“是老夫人寫了封書信,說是思鄉成疾,陶家無力做皇商,求的皇上放了陶家,當時趙侯爺也在場說了幾句話,皇上就答應了。”丫鬟低聲道。
捐贈了整個家産,陶芳菲原本以為隻是說說罷了,沒想到卻是真的,皇上竟真的要收了陶家。
門外一名小丫鬟道,“夫人,老夫人讓您快些收拾,能趕的上城門落鎖之前出城。”
陶芳菲一肚子委屈沒處發洩,居然真的這麼離開了,陶老夫人不放心,便讓四個丫鬟幫忙收拾,陶芳菲無奈隻好睜隻眼閉隻眼,任由丫鬟婆子收拾。
一個時辰後,陶老夫人上了馬車,隻帶走了兩輛馬車的物件,全都是些日常用品,餘下的一件沒多拿。
直到出了城門後,陶老夫人才算是徹徹底底松了口氣,緊繃着的那根弦也松了。
其實方才臨走前,蕭家派人送給陶老夫人一塊玉佩,蕭家也有不少商鋪,若想東山再起也不難。
陶老夫人當場感動的落淚,卻隻字未提。
陶家一離開,蕭覃就驗證了自己的想法,盧家和陶家的事一定是相府在背後作祟,分解了二房的助力。
“夫君,還有六日父親就該到京都了,眼下趙侯爺還好好的待在侯府裡,太氣人了。”
朝仁郡主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輩子她最恨的人就是趙遵了,這些日子,蕭覃對她避而不見,多次找借口搪塞自己。
甯可一個人去睡書房也不願意和朝仁郡主敞開心扉,說白了,還是介意朝仁郡主入獄那件事。
蕭覃緊眯着眸,還未開口隻聽蕭妩走了進來,“父親,這個趙侯爺究竟是何方神聖,多次壞了父親好事,不過也算能耐,居然一連四日都未有一個人染上疫病。”
提起疫病,蕭覃冷笑,“什麼疫病,不過就是幌子罷了,這種病根本死不了人,之前死的那幾個,都是因為肺痨,或者本就身染重病的,活不長久之人。”
京都就是一個大局,下棋的并不是連太後和東鳴帝,而是東鳴帝和右相,甚至連太後也是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罷了。
蕭覃相信,要不了幾日右相就會恢複官職,重新統領百官。
朝仁郡主驚訝,“這怎麼可能呢,全朝上下這麼多太醫,居然連疫病都看不出來?”
蕭妩同樣不敢相信,事情鬧得這麼大,到底對誰有好處?
蕭覃瞥了眼二人,“你們還是少打聽吧,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行了,餘下的不必操心了。”
京都太醫誰敢說實話,還不是東鳴帝提什麼,太醫就說什麼,這一網撈的魚,足夠東鳴帝費盡心機布置這一切了。
蕭覃敷衍兩句便離開了蕭家,連看都不願意再看朝仁郡主一眼,朝仁郡主氣的抓起地上的茶盞狠狠的砸去,快要被氣哭了。
“都是這個趙侯爺惹的好事,豈有此理,太過分了,這筆賬本郡主絕不罷休!”
蕭妩神色一閃,低聲道,“母親,您消消氣,女兒明兒個就去瞧瞧這位趙侯爺究竟是什麼人,這口惡氣,女兒一定幫母親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