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與盧思義一同到了北衙校場,有許多羽林軍衛士正在這裡擺設鼓角、插設旗幟,搭建一處講武台。
李治上台之後整修大明宮,為加強禁宮防禦在玄武門之外增設甕城建起重玄門,讓羽林軍駐守甕城把軍府衙門也設在了這裡。“北衙”便成了帝王直轄禦前兵馬的總部。
薛紹看到那些軍士當中有不同的兩種衣甲,便問盧思義怎會這樣?
盧思義說,那其中應該是有“千騎”的人。
原來北衙這裡除了羽林軍,“千騎”的軍府衙門也設立于此。千騎的前身是百騎,是李世民登基後專門挑選的一百名武藝精良的世家子弟,做為他打獵與練箭的親随與心腹。兩年前武則天下令将百騎擴充為千騎,與羽林軍一同戍衛大明宮。從此北衙除了羽林軍,又多了一股不容忽視的禦前軍事力量――千騎。
已經到了午飯時間,羽林軍的火頭軍送來了飯菜。盧思義和羽林軍的人好像很熟,上前搭讪了幾句,火頭軍就挺熱情的給他二人各送了一頓飯菜。得知薛紹要參加千牛講武會,還特意多加了一大碗炖羊肉給他增壯氣力。
薛紹吃了個大飽,禦林軍的火食果然不錯,這樣的标準都趕得上一般的富足人家了。
沒多久,講武會的台子搭起來了。北面還搭起了觀戰席,因為皇帝要親臨,傘蓋旗幟一片光鮮,軍鼓大角林林而立。陸續有羽林軍和千騎往這邊集結而來,站成了整齊的班列準備觀戰千牛講武,很快就聚集了上千人,個個興緻勃勃。
這還真是有點出乎薛紹的意料之外,看來他們說的千牛講武是“宮中盛事”,半點不虛。
稍後,有一隊人馬整齊開到了講武台邊。看那衣甲明顯比羽林軍和千騎的要更加光鮮耀眼,尤其是前排的一批人個個高大帥氣,身着花钿繡服與上等的明光戰甲,鶴立雞群光芒萬丈,簡直就像是一群走上了t台的頂級男模。
奉宸衛的人來了。
“将軍,中郎将李仙童帶着衛府的兄弟們都來了,那個身着赤甲赤袍的就是李中郎。”盧思義小聲的說了一句,抱一抱拳,“末将也該過去了。”
盧思義小跑上前站入了班列之中,薛紹走了過去遠遠的打量着那個李仙童。
中郎将是四品職事官,因而李仙童的花钿繡服按五品以上官吏的制式作绯紅色,一身明光戰甲也是以紅色基調為主飾以金黃與靛藍,極其耀眼美觀大方。光是這一副衣甲就是拉風氣派得不行。
李仙童的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儀表非俗生了一對八字胡。常言道面由心生,他看起來要顯得溫和一點,不像周季童那樣張揚剛烈。
李仙童看到薛紹走過來,笑呵呵的先拱起手來,“薛将軍,久仰、久仰!”
“屬下見過李将軍。”薛紹抱拳回禮。
“薛将軍新官上任,本将不及迎訝,還請莫怪。”李仙童笑容可掬的一派和氣,說道,“得聞薛将軍要參會千牛講武,本将馬上就帶着衛府的兄弟們一同前來觀戰了。薛将軍可要拿出真本事來,讓我等兄弟開開眼界呀!”
薛紹笑了一笑,“薛某雕蟲小技,不得不獻醜了。到時李将軍與兄弟們莫要笑話才好。”
李仙童哈哈的笑,擡手指了一下站好的奉宸衛班列,說道:“趁着兄弟們都在,薛将軍先挑好親随吧,稍後講武會時,也好有人伺候薛将軍。”
“好。”薛紹點了點頭看向奉宸衛的班列,除了仍然守在含冰殿的周季童那些人,全府上下的備身主仗這些基層武官和普通的士卒、文職都來了,共計五百餘人。
李仙童一揮手,“除文職外,你們當中已經做了親随的,站在左邊。沒有做親随的,站到右邊。任由薛将軍挑選。”
五百人動了起來很快分成了兩班,左邊一些六品牛千各帶着自己的十名親随閑散的湊在一起看起了熱鬧。剩下還有一半的人站成了班列,像菜市場上擺放整齊了的土豆玉米任由薛紹來挑選。
“薛将軍,你自己挑吧!”李仙童笑眯眯的道。
薛紹點了點頭走到右邊的隊例之前看着他們。我初來乍道,哪裡知道這些人的底細和心思,萬一我挑中了他卻不樂意呢?
于是薛紹說道:“你們當中有誰想做我親随的,上前一步。”
這話說出來,一片靜悄悄的。衆軍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在猶豫不決。
薛紹皺了皺眉頭,恐怕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些人都知道了我要“挑戰”周季童,因而擔心跟了我會豎敵于周季童。
場面很尴尬,左側的那群人當中已經有人在不懷好意的竊笑了。
薛紹看着盧思義,提高了一些聲音,“有誰想做我親随的,上前一步!”
盧思義咬了咬牙,走出班列站在了薛紹面前,“備身盧思義,願意追随将軍!”
“好。”薛紹點了點頭,“還有嗎?”
沒人動。
薛紹皺起了眉頭,看來周季童在左奉宸衛裡的威望的确是很高,我差不多已經被他們孤立了。
“我再說最後一次,有誰想做我親随的,上前一步!”薛紹沉聲道,“此時不來,以後可就難了!”
“我願追随薛将軍!”
“我也願意!”
兩名穿着普通衛士軍服的青年站了出來。
全場響起一片嘲笑的喧嘩之聲!
盧思義臉色難看的撓了撓頭,低聲說道:“薛将軍,千牛備身的親随曆來隻要備身和主仗這樣的軍官,從來沒人招用普通的小卒。否則,帶将出去也未免太沒面子了!”
聽着全場的一片嘲笑之聲,那兩名青年臉都臊紅了,又給退了回去。
“你們叫什麼名字,官拜何職?”薛紹指着那兩個青年大聲問道。
那兩名青年隻好站了出來,抱拳回話道:
“末下唐真!”
“末下潘奕!”
“我等……都是白身!”
“很好,站過來。我暫時就隻要你們這三名親随了。”薛紹點了點頭,背剪雙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人,一字一頓的道,“唐真,潘奕,我擔保你們不再是白身!”
全場一片嘩然!
好多小卒追悔莫及想再邁出步子來,可是薛紹已經有言在先暫時不再收人。也有人冷笑不疊,這人好大的口氣!
李仙童仍是笑眯眯的樣子,走到了薛紹身邊來說道:“薛将軍,一時也不用着急,回了衛府再招親随也不遲。講武會就快開始了,帶你的人站班入列吧!”
薛紹淡然的點了點頭,“好”。
午時快到了,皇帝和周季童等人還沒有過來。講武台這裡聚集了有兩三千衛士。除了北面的觀戰席,密密麻麻全是人。
左奉宸衛的兩個班列離講武台最近,形狀也最是奇怪。最前面的那個班列個個衣甲光鮮,十二個千牛備身與十二個備身左右,每人率領十人一火的親随站成一個方陣,本該是最整齊。但是薛紹這一列隻有孤零零的四個人,像是一個工整的方塊被快刀削去了一截,其中還有兩個穿着土黃色軍服的小卒,顯得很是突兀與刺眼。
薛紹站在排頭,感覺背後有無數的目光在戳他的脊梁骨。不遠處的羽林軍和千騎那邊也投來不少異樣的目光,飽含詫異與嘲笑。
薛紹深呼吸,回頭對盧思義等人道:“你們尴尬嗎?”
“有點……”盧思義挺老實的苦笑答道。
唐真和潘奕的年紀都隻有二十上下可能剛剛入伍不久,臉皮挺薄,兩人都是一臉通紅神形瑟縮,難為情的點了點頭。
“擡頭、挺兇、站直!”薛紹大喝,“越是被人瞧不起,就越要證明我們是最出色的!”
“是!!!”三人整齊的像繃緊的弓弦渾身一彈,站得筆直。
薛紹這一聲大喝可是吼得全場一群人都聽到了,奉宸衛的班列裡發出一片不大不小的噓聲,好多人在冷笑。
身着赤甲的中郎将李仙童站在方陣的前面,另有四個身着綠色衣甲的千牛備身和他湊在一起談笑生歡顯得極是親密。所有人都在整齊的站班,這五個人卻顯得很是閑散,仿佛是在炫耀他們獨特的優越感。
聽到薛紹這一聲大喝,那五個人回頭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又自顧聊天去了。“那四個綠色衣甲的是什麼人?”薛紹回頭問道。
“薛将軍,那就是四個執有千牛禦刀的千牛備身!”盧思義在薛紹身後小聲的道,“個子最高的那個是程伯獻,其父程處弼是三品右金吾将軍,其祖父是開唐名将、盧國公程知節。四個千牛備身當中,他的武藝最高而且馬上功夫極強,慣使家傳的馬槊!”
薛紹打量了程伯獻幾眼,身材極高絕對不少于一米九十,當真是鶴立雞群。他的祖父程知節便是後世婦孺皆知的“程咬金”,但是“三闆斧程咬金”隻是演義小說中的形象,曆史上真正的程知節并非是武藝差勁的無腦莽夫,而是一名勇冠三軍戰功赫赫的開唐名将,使的武器就是馬槊。
“薛将軍,另外三人從左到右分别是劉冕、崔賀儉與程齊之。”盧思義低聲的說道。
薛紹眯着眼睛打量他們,“簡單給我說一下他們的底細。”
“劉冕是左仆射宰相劉仁軌之孫,自幼就跟随劉仁軌四處征戰,一身功夫是在征戰之中打磨出來的。”
“崔賀儉出身清河崔氏名門大族,他自幼勤好武藝練了一手極是厲害的刀法,在成為千牛備身之前還舉了進士,是左奉宸衛裡公認的大才子。他的伯父是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宰相崔知溫。”
“程齊之的父親是鎮戍北方的當朝大将程務挺,武藝得自家傳,最擅長的武器也是馬槊。傳聞程務挺率軍作戰極其骁勇如同烈火燎原勢不可擋,被人稱為‘古之惡來’,突厥人最怕的就是程務挺!程伯獻與程齊之二人都姓程,馬戰都很厲害也都使馬槊,因此軍中有個說法叫做‘槊不過程’。”
薛紹雙眉緊擰的點了點頭,這些人都是大有來頭啊!和他們比起來,此前父母都已雙亡多年、空有風流之名的“藍田公子”,還真是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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