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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5章 那年的少年

極品驸馬 蕭玄武x 3908 2024-01-31 01:14

  薛紹一直好奇吳銘的故事,他一直想問,但礙于探人**之嫌。
吳銘雖然名為家臣,卻實如長輩。
但是現在,薛紹特别想知道。

  吳銘臉上挂着一絲淡淡的微笑,手上輕盈捏着棋子落入棋盤,“閑來無事,我就随便說說吧!

  薛紹點了點頭。
心說吳銘确有很多怪癖,比如從不睡床隻睡一根繩子,留光頭讀佛經卻喝酒吃肉,文武全才卻甘做一奴仆。
我幾乎從未見他大驚失色或是傷感沉悶過。
他唯一一次的深情流露,還是很多年前在裴行儉的家中,我無意中見他對着裴行儉的官服下拜。

  吳銘一直是個很淡然、甚至稱得上是超然的人。
薛紹對他的故事充滿了期待。

  “很多年前,我還隻是一個少年。
”吳銘微笑着說道:“準确的說,是少林寺的一個小沙彌。
我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就被送入了山門,我在那裡長大。

  薛紹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那年我随一位老禅師下山雲遊。
行至長安郊野時,我們遇到一夥賊人打劫行人。
”吳銘說道:“有一對夫婦已經被打翻在地,賊人正準備搶走他們的女兒。
老禅師不會武,我便出手相救。
那時我自恃剛強年輕氣盛,人是救下來了,但我也失手打死了人。

  “後來呢?
”薛紹問道。

  “老禅師說無論如何,出家人不該殺生。
還說我戾氣太重與佛門無緣。
他要将我逐出山門。
”吳銘輕笑了一聲,“我苦苦哀求亦是無用,老禅師撫袖而去留下我孤身一人。
我救上的那戶人家倒是好心,說願意從此收留于我。
我拒絕了,帶着我被打死的屍首,就近去了鹹陽縣衙投案。
我希望借此洗脫我的冤屈,然後重歸少林寺。

  薛紹眨了眨眼睛,“那戶被你救下的人,是何來曆?

  “主人馬上就知道了。
”吳銘淡淡的微笑着繼續下棋,說道:“到了問案之時我才知道,被我打死的是鹹陽縣尉的兒子。
他在途中見到了那姑娘美貌就想搶回家中,因此被我撞見。

  “那真是麻煩大了!
”薛紹說道。

  “不麻煩。
”吳銘微然一笑,說道,“因為令尊出手相助了。

  “為何?

  “我救下的那名女子,是令堂心愛的貼身侍婢。
”吳銘說道,“令堂仁厚,準她回鄉省親并将父母接到長安來享福,不料路遇惡霸。
回去之後她将事情對令堂說了。
堂堂的大唐公主和驸馬,哪會管不下這點小事?
于是我無罪獲釋了,并在令堂的說情之下重新回到了少林寺。

  “後來呢?

  “後來,令尊和令堂随二聖遷居洛陽,離嵩山少林近了。
”吳銘說道:“那名侍婢閑來無事就上到少林來看我,因此引得一陣風言風語。
我很不高興叫她不要再來了,她卻說以後我會來得更勤。

  “看來,她是喜歡上大師了。
”薛紹笑道,“她叫什麼名字?

  “惜奴兒。
侍婢無姓,隻有小字。
”吳銘笑了一笑,繼續道:“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令堂和令尊雙雙被貶流放。
此事想必就不用我多說了。

  薛紹點了點頭,雖然穿越後的點滴記憶略有保留,但我對這個“惜奴兒”居然半點印象也沒有了。
可能那時候我還太小了。

  “家中的奴婢下人,都被罰沒為官奴婢。
”吳銘說道,“但惜奴兒居然逃了出來,并到少林寺來找到我,希望我能保護她。

  “大師答應了?

  吳銘沒有直接回答,隻道:“我馬上就被逐出了少林寺。
然後,我就帶她開始四處躲藏。
這時鹹陽縣尉舊事重提要報殺子之仇,不久我就被捉住了,惜奴兒反倒無事。

  “然後大師就被流放了?

  “原本該是絞刑,但遇到天下大赦,于是我被改判流放五千裡充軍。
”吳銘說道,“流囚是不能騎馬不能坐車的,我隻能一路走過去。
不料惜奴兒也一路跟了來,跟着我走了五千裡,到了西域。

  薛紹微微一怔,“五千裡?

  “隻多不少。
”吳銘說道,“她一路乞讨,讨到吃的就分給我,讨到錢财就孝敬公差。
到後來公差都被她感動了,一路對她照顧起來。

  “等到了西域,我的頭發也就長起來了。
”吳銘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罕見的微笑,像是初戀的少年那樣既幸福又帶着一絲羞澀,“我們就準備成親。
但流放的囚徒是不許娶妻的,我們就私定了終身。
然後她鼓勵我好好從軍立功折罪,等到了重做良民之日,我們再正式成親。

  真浪漫!

  薛紹心中一贊。

  “就這樣我們過了一年。
”吳銘說道,“那時大唐西域不甯戰事頗多,我拼死殺敵立下不少功勞,非但得以免罪重做良人,還被上官看中選我做了斥侯。
然後我們就正式成親了。
沒過多久,我們的兒子也出生了。

  薛紹微微一怔,原來他曾經還有兒子!

  “那是我一生當中,唯一快樂的時光。
”吳銘的眉頭微微一皺,“但這樣的時光并沒有維持太久,因為仇人的報負馬上又來了。
有一天長安突然來了官差要将惜奴兒捉走,說她是逃蹿的罪犯奴婢。
當時我已經是一名受軍紀所束的大唐士衛,我完全無法阻止。
于是惜奴兒被帶去了長安,罰沒入宮成為一名官奴婢。

  薛紹眨了眨眼睛,“她肯定長得很漂亮。

  “是很漂亮。
”吳銘微然一笑,“能被公主用在身邊倚為心腹的侍婢,能差到哪裡去呢?

  “這就對了。
”薛紹點頭,“若非漂亮的成年女子,不會被罰入宮中為婢。

  “從此,我一個人帶着兒子生活。
”吳銘說道,“我立志成為一名軍官,想用我的軍功去換取惜奴兒的重做良人。
我拼命的努力,拼命的努力……”

  “于是,就成就了斥侯之王的鼎鼎大名?
”薛紹問道。

  吳銘的眉頭深深皺起,臉上顯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但我始終無法晉升為軍官。

  “定是背後有人做祟。
”薛紹道。

  吳銘顯然并不在意這些了,繼續道:“後來吐蕃入侵西域,連占大唐二十八州,我們一再潰敗,我所在的軍隊幾乎全體陣亡,隻剩我們幾個斥侯。
當時吐蕃統兵的大将,就是噶爾欽陵。

  薛紹微微一怔,是有此事。
大唐與吐蕃大非川之戰的前夕,噶爾欽陵統兵征讨西域連下二十八州,并占領了安西四鎮。
這也正是大非川之戰的前哨之戰。

  “我們很多的袍澤弟兄都死了,軍隊也打沒了。
”吳銘說道,“于是我們幾個斥侯決定孤注一擲,刺殺噶爾欽陵!

  薛紹心中一緊,顯然他們失敗了,不然又哪來的今天?

  “我們幾乎就要成功了。
但我們沒有想到,噶爾欽陵的武功居然那麼厲害!
”吳銘的雙眉深深皺起,“今日之論弓仁,還未必會比噶爾欽陵當年厲害!

  薛紹微微愕然,真想不到!

  “除了我,其他的斥侯都被殺或者被俘了。
”吳銘說道,“我之所以得以逃脫,是因為我遇到了一個人。

  薛紹雙眼一睜,“不會是惜奴兒吧?

  “……”吳銘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沉默。

  薛紹知道,自己猜對了。
再一動腦尋思,他說道:“莫不是大唐的朝廷把惜奴兒當作賞賜,賜給了吐蕃人?

  “是的。
”吳銘說道:“西域之戰前,噶爾欽陵曾陪他的父親出使長安,父子二人都獲賞美女。
惜奴兒,恰是成為了噶爾欽陵的奴姬。

  “哎……”薛紹發出了歎息,這真是天公捉弄!

  “當時我心裡僅剩的唯一想法,就是要把惜奴兒救出來。
”吳銘說道,“而且,我居然成功了。

  “這怎麼可能?
”薛紹驚訝。

  “但的确是事實。
”吳銘淡淡的一笑,但他這個笑容要多傷感就有多傷感,“我們一家團聚了,我們藏了起來。
半年後,惜奴兒生下了一個女兒……“

  薛紹幾乎快要彈了起來。

  “聽我說下去!
”吳銘揮了一下手,雙眉緊擰,說道:“我記得,那是一個月圓之夜,月亮很圓很亮。
惜奴兒剛剛生産,吐蕃人就找到了我們藏身的地方。
惜奴兒無法動彈,為了不拖累我們,她用一把刀紮進了自己的兇口。
我放了一把火燒了我們的住處和她的屍體,帶着這對兒女逃走。
在逃跑的過程當中,我的兒子被吐蕃人捉住了……”

  薛紹的心都擰了起來。

  吳銘深呼吸了一口,他仿佛有點說不下去了。

  “大師,我們也可以聊點别的。
”薛紹道。

  吳銘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他們把我的兒子挑在尖槍上,一刀,一刀,又一刀,慢慢的割他的肉。
他們想要逼我出來。
當時就想掐死懷裡的女|嬰,報負噶爾欽陵。
但是……但是我下不去手!
我真的下不去手!

  “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

  吳銘的眼睛紅了。

  吳銘流淚了。

  薛紹沉默了良久,“大師,你受苦了。

  吳銘沒有去理那些眼淚,臉上仍有微笑,說道:“從此,我不敢再睡床。
因為隻要我一躺在床上我就會做夢。
我會夢到惜奴兒,她會罵我沒用害死了我們唯一的兒子。
從第一次做夢開始我就再一次剃光了我的頭發,并再一次開始頌經念佛。
我每天都在乞求佛祖的憐憫和寬恕,并乞求佛祖能讓他們母子早日輪回,來世再做母子……”

  “為了達成惜奴兒生前的一個心願,我帶着這個女|嬰去了房州找到了被流放的令尊。
從此,我們就一起在你家中住了下來。

  “什麼心願?
”薛紹問道。

  “當時被抄家的時候,是令堂幫助了惜奴兒她才能逃走的。
惜奴兒生前,一直覺得虧欠了令堂的恩情。
”吳銘說道,“所以她希望這個女兒能夠替母還債,永遠伺候你們的家人。

  薛紹的表情徹底僵硬了。

  “主人,請不要讓她知道這些。
”吳銘用的是肯求的語氣,“還有令兄那些人,他們都不知道月奴的真實身份,隻當是我收養的義女!

  “大師放心。
”薛紹認真的點頭,“我會一輩子善待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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