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薛紹與講武院的人一同回了玄武殿,今天就相當于是上了一堂“戶外體育課”,一群人出去散了心活動一場,精氣神明顯比之前好多了。
薛紹找到元萬頃商量,說給大家放兩天假。元萬頃倒也沒那麼不近人情,雖然不是很爽快但經過薛紹的幾語勸說,也就答應了。
這對講武院的人來說真是個好消息。龜縮在玄武殿裡學了好些天,皇宮裡規矩森嚴連外出都不能,簡直就像被關在了籠子裡。于是薛紹剛一宣布,程伯獻等人就發出了歡呼之聲,馬上就在私下商議稍後要去平康坊和西市這些地方風流潇灑了,還邀薛紹同去。
薛紹說不去,并對程伯獻等人說,我們幾個最好是現在一同回一趟衛府。程伯獻等人冷靜下來一想,對頭,現在正是衛府内部權位争奪的關鍵時期。千牛講武剛剛結束,如果我們這幾個人能夠及時的出面表明态度支持周季童,那就是趁熱打鐵、一戰功成的效果。
薛紹說,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程伯獻等人大笑,薛将軍這個比方打得好――走,回衛府!
元萬頃不像年輕人這樣躁動,主動留守講武院,有兩個書令使也願留下一同伺奉于他。蕭至忠也不願走,說家在鹹陽縣往來費時麻煩,不如和元公一同留守照看講武院,順便也好溫習一下近日所學的知識。
由此可見,蕭至忠對長安城裡的聲色繁華沒什麼興趣,這是一個情趣高尚的人。
薛紹索性把自己新做的教案都交給了他,讓他自行參詳預先學習,有什麼不懂的等薛紹回來了再問,有什麼新的想法隻管添加與完善。薛紹還說,等兩日後再開課,就讓蕭至忠代講一天。
蕭至忠突然接到這樣一個重任簡直誠惶誠恐,一再拒絕說自己都還是新來的學子,如何又敢上台執教?
薛紹既不勸說也不解釋,隻說,讓你教你就教,這是下達的命令不是在和你商量!
薛紹的軍人式作風讓蕭至忠這個飽讀詩書的儒雅仕子直打哆嗦,隻能乖乖應諾。他這兩天想必是無法輕松了。
稍後講武院的人結伴離開了皇宮,左奉宸衛的六個人騎馬同行回了衛府,恰好趕上衛府裡晚飯開餐。如同那天程伯獻請客一樣,今日周季童作東,給全府上下的将官士卒加餐。
看到薛紹等人回來,周季童是心中大喜――來得正好啊!
以往李仙童在衛府裡是極有人緣而且勢力也不小的,他最大的擁護者就是四禦刀。雖然薛紹已經帶着四禦刀一起與周季童達成了共識與同盟,但都還沒有挑破,衛府裡的人都是不知道的。
因此,就算是千牛講武周季童勝了,衛府裡至少也還有一半的人在猶豫和彷徨――我們今後該要何去何從啊?
現在好了,薛紹帶着四禦刀一同在衛府出現,隻要四禦刀領頭一發話,那些中低層的将官和下面的士卒就吃了定心丸,就敢跟着四禦刀一同投入周季童的麾下。
周季童非常熱情的專門給薛紹等人加了一宴,用自備的好酒盛情招待,并将薛紹請來拼桌同席,用意可謂明顯。
“薛公子,來得正是時候啊!”周季童甚是感激的小聲道,“你們這一來,我就有底氣了!”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西,我們這也是成人之美嘛!”
周季童敬了薛紹一杯,又一一的敬過了程伯獻等人連薛楚玉也沒有落下,然後又對薛紹道:“千牛講武會完畢之後,李仙童馬上就回府治傷了。聽說,太子派了東宮禦醫專程到他家中伺奉,再加上當時李尚旦還陪太子打了馬球,其用意想必是相當明顯了。”
薛紹說道:“沒錯。我想,左奉宸衛裡以後不會再有李仙童這麼一号人物了。至于他的下家是哪裡,我不關心。”
周季童心頭略微凜了一凜,聽口氣薛紹和李仙童之間,仿佛是有了莫大的仇隙?
“李仙童在左奉宸衛裡經營了十年,人脈根基非同小可。”周季童小聲的道,“如果他真的要離開這裡,就必須要有人頂上他的空缺,同時也頂上我留出的中郎将空缺。”
薛紹明白他的意思,千牛二童一個晉升将軍一個離開衛府,空出來的兩個中郎将人選隻能在四禦刀當中産生。
軍隊裡向來就是軍令如山,于是大家都養成了唯“頂頭官長”馬首是瞻的習慣,比如普通的士兵可能都不知道将軍長什麼樣,他們隻對直接管理他們的隊正俯首貼耳;隊正認旅帥,旅帥認校尉,依次上達環環相扣。所以,以往籠絡了四禦刀的李仙童在衛府裡極有影響力。那麼現在,除了四禦刀也就沒有人能夠完合掌控李仙童留下的這套人馬班底。
當然,如果薛紹願意出任中郎将,上有将軍周季童的認可,下有四禦刀的幫襯,問題倒是不大。所以,周季童特意發問薛紹,就是想知道他對“中郎将”有沒有興趣。
薛紹馬上拍了一下手将衆人的吸引力拉過來,說道:“兄弟們,咱們現在是關起門來商量家事了。大家都說說吧,如果――我是說如果,周中郎榮升将軍之位了,空缺出來的中郎将,理當由誰接任呢?――事先申明,别把薛某人計算在内!”
“咦,本該就是薛将軍,為何又要将你計算在外?”程伯獻倒是心直口快。
周季童笑而不語,傻啊老程,薛公子都不屑争這将軍之位,奈何又來争一個中郎将?
程齊之笑道:“依我看,老程就挺合适!”
“咦,咋的就消譴起我老程了?”程伯獻仍是沒有回過神來。
崔賀儉也在笑,“我看也是非老程莫屬!”
薛紹看到,劉冕在一旁沒有作聲。
估計,劉仁軌這位當朝重臣、功勳名将的孫子,心裡也是有點想法的。其實在所有的六品千牛當中,程伯獻是最接近中郎将的,而劉冕的背景可以說是最結實的!
“我發表一下拙見。”薛紹說道,“程伯獻與劉冕,二位兄弟當仁不讓!”
二人?
衆人一聽,心中恍然大悟――好嘛,李仙童這是要被掃地出門了!
權位之争向來就是這樣,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一家歡喜一家愁。李仙童既然在這場将軍之位的争奪當中敗下了陣來,左奉宸衛裡就再無他的立錐之地!
“我沒意見!”程齊之第一時間表示認同。他和程伯獻的關系向來最鐵,雖然二人不是有着皿緣關系的本家兄弟,但勝似親兄弟。“槊不過程”聽起來好似二人并肩等齊,但實際上程齊之一直都像是程伯獻的跟班小弟,兩人還都是樂此不疲。
薛紹甚至有過錯覺,二程,有如一攻一受。
“我也認為,薛将軍所言極是妥當!”崔賀儉也發表了意見。官位的争奪最講究的就是資曆、威望與身家背景,崔賀儉很有自知之明,論資曆與威望他遠不如程伯獻,論身家背景他遠比不上尚書左仆射劉仁軌的嫡孫劉冕。
“兄弟們都能深銘大義達成共識,這是最好不過的了!”周季童是如釋重負的籲了一口氣,中郎将的空位交給誰,這密切關系到衛府上下和他本人的位置是否穩定。
這本是一個讓周季童非常頭疼和擔憂的問題,薛紹随手一拍信口一開,輕松就替他解決了。周季童的心裡,對薛紹更加的感激和佩服。
薛紹這個導演了衛府權位之争的“幕後黑後”卻在一旁沒心沒肺的壞笑,“怎麼感覺,我們是在坐地分贓呢?”
“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有如戰争得勝之後的歡呼。
權位之争也是戰争,隻不過這是一場看不到刀劍與硝煙的戰争,結局卻是同樣的成王敗寇。
一餐飯吃完,左奉宸衛内部就已是大局已定。
如果沒有太大的意外,周季童将順利接掌将軍之位。此前他主演的那一出挨揍的“苦肉計”也算是收獲了巨大的回報。及時轉換陣營的四禦刀也得了好處,程伯獻與劉冕的好處最實在,直接晉升中郎将。同時,崔賀儉與程齊之就算心裡會有一點失望,但更能有所指望――跟着薛紹,果然沒錯!
隻有薛紹仍是那個六品千牛背身,外人或許完全看不出他一個初來衛府的人,發生了什麼變化。也就隻有左奉宸衛内部的高層才會心裡明白,雖然薛紹不顯山不露水,但将軍和中郎将都是他親手捧上去的。
以後,哪怕是薛紹離開了左奉宸衛,這裡仍是他的地盤!――這就是薛紹“志不在此”的終極表現形式。
宴罷之後,薛紹等人回了自己的官署,各自向自己的屬下和親近的同僚傳達“精神”。隻消一夜的時間,左奉宸衛内部就能達到意志上的統一。以往周季童的擁護者自然是歡欣鼓舞,李仙童的黨羽要麼改弦易張要麼掃地出門,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就從這一夜開始,左奉宸衛裡開始嚴格禁賭。因為,以往李仙童這個“大東家”最是喜歡邀人聚賭,每日無賭不歡,連飯堂裡正在用餐的人數是奇是偶都能一賭。
現在周季童要上位了,聚賭就被列入了要被嚴懲的惡習,變向的就是在批駁李仙童,貶低他在衛府裡的聲望。
薛紹反思此事,一山難容二虎,古人誠不相欺。以往左奉宸衛内部是二童并立,派系分明。随着時間的推移和勢力的此消彼長,終将消彌派系統一号令。
同樣的,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就連曆史的走勢也大緻如此!
這樣的争奪,從來都是皿淋淋的。若有一家春風得意,必有一家屍皿滿門。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于是失敗的一方非但是身敗,往往還伴着名裂。
因此,很多在曆史上受盡罵名的人,他所犯的最大的錯其實是――他失敗了。
比如曆史上那個冤死獄中的薛紹,就被扣上了謀反的帽子;再比如被自己的兒子和親手提拔的重臣趕下台的武則天,政治鬥争的犧牲品上官婉兒;還有被自己的侄兒李隆基殺死然後同樣被扣上了謀反帽子的,太平公主!
【之前發在作品相關裡的一點東西純屬廢話,心裡負能量太多發洩一下,把我的書友當了朋友,聊聊而已。三百就三百,我們,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