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宣政殿走下龍尾道的時候,薛紹右手的食指與無名指下意識的夾了一下。如果現在能有一隻古巴雪茄,薛紹不介意點燃了抽上兩口,雖然他沒有煙瘾。
就像以往很多次執行任務成功了那樣,事後點上一隻雪茄,既是一種慶祝又是一種莫大的放松。
這一次的勝利,來之不易。更重要的是勝利背後的意義,猶其重大。
薛紹已經非常明朗的向武則天表露了自己的心迹,或者說是向她說明了自己的“職業定位”――不作籠子裡的金絲雀,要做博擊長空的雄鷹!
然後,武則天認可了!!
此刻,薛紹心裡的感覺遠比第一次從武則天這裡謀到了官職、甚至要比娶上了太平公主,還要更加的興奮!因為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千騎與羽林軍的勝利,更是自己抗争命運的一次重大突破與轉折!
從最初到現在,武則天絕對算得上是薛紹的“伯樂”,但是她對薛紹的控制與管束也是相當的嚴格。誠然武則天一直都很欣賞薛紹的能力,但她從未把薛紹當成真正的“大才”來看待。她對薛紹時時敲打令其不得越雷池半步,幾乎将薛紹的手腳捆得嚴嚴實實。
往難聽了說,武則天是想把薛紹調教成一個機械的工具和無腦的鷹犬,這要求薛紹絕對的聽話、絕對的老實;如若不成,那薛紹就隻能是一個混吃等死的花瓶驸馬――僅此而已!
這一次的事件,薛紹淋漓盡緻的展現了自己的個性與追求。雖然薛紹至今也不敢說他完全的了解武則天,可是他有個大概的印象,曆來有很多名家點評過武則天,說她雖然權欲強烈擅長陰謀心狠手辣,但實際上她骨子裡也是十分欣賞忠直耿介之士的。在她十幾年的女皇生涯中,她殺了不少反對她的人,但是對于狄仁傑這一類敢于逆鱗直谏的忠義耿介之士,她一直都非常的欣賞并給予了保護與重用!
針對武則天的這一點個性,再聯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薛紹決定不能再一味的在武則天面前掩飾與隐忍,越順着她,隻會越令她看輕自己、束縛自己!――放手一搏,才有奇迹!
“薛郎!”一聲熟悉的呼喚,将薛紹從天馬行空的思索當中喚回了現實。
“安然?”薛紹扭頭一看,太平公主正從他的後方走來。估計她是剛剛從宮殿的回廊轉角處走來,因此自己此前沒有注意到。
“你已經見過天後了?”太平公主快步走來,神情有些急切。
薛紹的眼神很不老實的落在了她随着步伐顫動的雪白兇口,真是一片春光明媚。
然後,薛紹色眯眯的笑了。心情一放松,他的花花腸子就習慣性的蘇醒了。
太平公主何嘗讀不懂薛紹這樣的表情與眼神,她當下就有些微愠,低聲嗔道:“你也不分個場合!……我問你,天後怎麼說的?”
薛紹微然一笑伸手輕輕的攬住了太平公主的腰,示意她與自己同行。二人一邊走下龍尾道,薛紹一邊說道:“天後賜我六個字,你猜是什麼?”
“此事就此作罷?”太平公主的神情略有些緊張。
薛紹神秘兮兮的笑着搖頭。
眼看薛紹賣起了關子,心情正當急切與擔憂的太平公主越發焦惱,耐着性子再猜了一次,“回家面壁思過?”
“怎麼可能!”薛紹不無得意的嘿嘿一笑,“再猜、再猜!”
“……”太平公主惱了,銀牙咬緊杏眼一瞪,“閹了送進宮來!”
“噗――”
薛紹一口就噴了出來,當場哭笑不得,“安然,有你這樣詛咒自己夫君的麼?”
“你若再不直言,我還有更難聽的!”太平公主柳眉飛揚小嘴兒一翹,佯裝生氣的跺了跺腳,“快說!!”
薛紹條件反射似的一扭頭就盯向了太平公主的兇口,這一跺腳,直是波濤洶湧啊!
“你倒是,說不說?!”太平公主很是羞憤,一伸手就掐住了薛紹的腰間軟肉。
“咝……”薛紹誇張的吸起了涼氣,忙道,“天後說,去做你該做的!”
“什麼?”太平公主微微一驚便松了手,馬上道,“你騙我!”
“我有這個必要麼?”薛紹不再調笑,自信滿滿的微微一笑。
“我去面見天後替你說項,她的态度都是極其強硬,甚至動了一些怒氣。”太平公主很是迷茫的道,“一夜之間,她的态度怎麼轉變如此之大?……薛郎,你是不是又搬請陛下助陣了?!”
“沒有。”薛紹的表情一點也不像開玩笑,說道,“這一次是我自己主動上前辯解,當面說服了天後。”
“這……”太平公主滿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連我都無法說動天後分毫,你是如何辦到的?”
薛紹咧嘴就笑,故意裝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惹得太平公主又跺起了腳來。于是薛紹又飽了一回眼福。
“你就不能有個正經嗎?我在問你話呢!”太平公主真是要氣樂了,作勢又要來掐薛紹的腰。
“安然,你的天葵什麼時候結束啊?”薛紹讪讪的色眯眯的說道,“這兩天沒跟你一起睡,我都……”
“閉嘴、閉嘴,馬上閉嘴!”太平公主的臉都紅了,“說正事――你是如何說服天後的?”
“那你陪我一同去求見陛下吧!”薛紹道,“我們邊走邊說。”
“好!”
小夫妻倆一同乘上了太平公主的馬車結伴而行,邊走邊說。将要到了含冰殿時,薛紹已經把事情說完。
太平公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如此強硬的頂撞,我娘居然沒有生氣?她非但沒有生氣,居然還準了你放開手腳去辦事?”
“沒錯。”
“這……”太平公主很驚訝的表情,“我真沒想到!”
“那隻能說,你不了解你娘。”薛紹微笑道。
“胡說!”太平公主柳眉兒一揚,“我還能不了解我娘嗎?”
“知子莫若父倒是經常聽說,知母莫若女,未曾聽聞。”薛紹笑道,“你所了解的天後,很多隻是局限于她做為一位母親的這一方面。其他的方面,你還真是未必了解!”
“……”太平公主沉思了片刻,不得不表示認可的點了點頭,“或許,真是這樣!”
“你的母親,大唐的天後。如果她是一個心兇狹隘、自私自利的女人,那她還有可能輔佐陛下執政大唐三十年而不倒嗎?大唐還能有今日之泱泱大勢嗎?”薛紹說道。
“聽你這麼說,你倒是挺了解我娘了?”太平公主煞感興趣的抱住了薛紹的胳膊,“快說說,你都知道一些什麼?”
“聖心難測,我怎麼可能了解?”薛紹說道,“我隻是在面對公事的時候暫時忽略了她的性别與其他的私人身份,把她當成了一位睿智又明理的朝堂執政者!”
太平公主愕然,“這便是你處理此事的心術?”
“沒錯。”薛紹輕輕的長籲了一口氣,說道,“一般來說,天後若有事情安排都是派出使臣傳話,或是直接發出手敕。但是這一次她卻借你之口向我轉述讓我放他陳三鬥一馬,便足以見得這一次的事件對天後來說,真是微不足道的一件私人小事。”
“是的,我也想過這一層。”太平公主說道,“其實我母後根本不可能在乎什麼陳三鬥這樣的肖小,隻不過是武攸歸可憐巴巴的去向她求情了,她看在武攸歸剛剛被削去了官職的份上才答應替他說上一句話。盡管如此,我母親也沒有把這件事情當成大事來辦,隻是随口對我一說,便算完了。隻不過她老人家沒有想到,你居然會不買她的帳!”
“由此可見,天後真正在乎的并不是什麼陳三鬥的死活或是武攸歸的面子,而是她自己的威嚴遭到了欺犯,這才是她生氣和發怒的真正原因。”薛紹說道,“所以,就算我事後反悔再放了陳三鬥,天後仍會生氣。她要的已經不是陳三鬥的自由,而是要我給她一個交待!”
“怪不得天後再派上官婉兒去求情,你仍是不肯放人或是示弱,反倒還親自跑到了天後的面前來頂撞解釋!”太平公主驚訝道,“如果當時你被上官婉兒說服,那你可就慘啦!”
“可不!”薛紹揚了揚眉梢,“那會讓天後感覺我甯受美色誘使,也不聽她号令!”
“哼!你敢說,你半點也沒有被上官婉兒迷到嗎?”太平公主的話裡馬上多了一絲酸味兒。
“咳……說正事!”薛紹一本正經的說道,“好在天後是個明理大氣之人,在得知我的用意與志向之後,她非但沒有責怪于我,反倒讓我放開手腳去幹。說實話,我對她挺佩服的。”
“佩服她什麼?”
薛紹認真的說道:“人一但居處高位手握大權,就容易膨脹自己的**、放任自己的怒火、更難聽進逆耳之言。可是天後她能夠自行克制并采納逆耳之言,這份兇襟和修養,我真的自歎弗如!”
太平公主聽得很認真,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你是在拐着彎的對我說,讓我以後不那麼刁蠻任性嗎?”
“天地良心,絕對沒有!”薛紹很無辜的瞪大了眼睛。
“就有、你就有!”
“安然,你果然冰雪聰明、悟性極佳啊!”
“還說沒有?還說沒有!”
打鬧之中,車馬停住,含冰殿到了。
“薛郎,要我随你一同入殿,求見父皇嗎?”太平公主問道。
“不用了。”薛紹說道,“今日是為公事而來,我不想與你一同出現。”
“你敢嫌棄我?”太平公主佯怒。
“怎麼可能?”薛紹呵呵直笑,“你也不希望我是一個凡事都不能離了公主幫襯的廢物驸馬吧?――乖乖聽話,回家等我!”
“哼!”
太平公主氣乎乎的冷哼了一聲,但臉上卻是挂着溫馨又自豪的笑容,兇巴巴的道:“回家就回家!――今晚,讓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