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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30 第一百零一章 ,複社魁首張天如(下)

大明1630 奶瓶戰鬥機 3389 2024-02-10 13:44

  聽到張溥的這一問,鄭森知道關鍵的戲肉來了。
便裝作沉吟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說:

  “如今我大明的局面要說是盛世,那就真是自欺欺人了。
國内年年饑荒,北方各地百姓流離失所,流民遍地。
有奸惡之人夜呼,則亂者四應。
作亂之流寇,雖旋起旋滅,但亂源不治,則天下之民不能安,天下之流民既衆,則天下之形勢必如幹柴四集,有一星火,便可燎原,故而天下亂事,又旋滅旋起。
國力為之虛耗,臲卼之像,有過于天啟之時。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張溥聽了,點了點頭歎道:“大木說的,也的确是實情了。
不知大木以為亂源何在,何以不能治之?

  鄭森聽了,便道:“晚生之叔父,曾招募流民開荒,欲以活之。
我聽他說,流民饑寒之至,死者十九。
又我家有商隊往北方,往來之人告我曰,北方很多村落,遠遠望去,規模很大,走近一看,卻空無一人,幾如鬼域。
一路走來真是“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我也見過一些重新安頓下來的移民,問起當初做流民的事情,都說年成不好,顆粒無收,若不做流民,便要全家餓死了。
鄭森又問:‘若是他們遇到的不是家叔,而是流寇,流寇告之,随之劫掠,便能得食,汝等可為之乎?
’彼等皆曰:‘窮餓之極,若有求食之法,無不從之。
’”

  “這些流民卻也可惡。
”張溥道。

  “張先生,晚生一開始也這樣想。
後來想起孟子之言,孟子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
若民,則無恒産,因無恒心。
苟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
’我想便是唐堯虞舜之世,也有不慈如瞽叟,不悌若象者。
世上斷斷沒有滿天下之人都是士人的道理。
所以要讓天下大治,就要讓天下之民皆有恒産。
至于亂源何在?

  說到這裡,鄭森停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道:“小子也算看過一些史書,曆朝曆代,衰敗淪亡之事雖有不同,但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亂自上作’!
自古以來從來沒有明君賢臣在上,而天下不可收拾者。

  這話是相當的激烈了,以至于陳洪绶聽了,都不覺變了臉色,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終于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
倒是張溥,卻撫掌道:“說得好,如今天下臲卼如此,正是因為有奸臣在朝!

  鄭森本來就有心利用複社的力量,自然也順着他們的意思說:“其實當今聖上,至聖至明。
聖上登基不過一年,便能盡除魏閹之逆黨。
不聖明,安能如斯。
隻是魏閹為禍日久,天下皆被其害,非止一日。
正所謂積重難返。
又如久病之人,不可驟用虎狼之藥,需得慢慢調理,徐徐為之,方是正道。
然而聖上至仁,見百姓之傷苦而若己之傷苦,自然就免不了有點急于求成。
這也是正常之事,本來隻要有幾位持重的君子加以勸谏輔佐,便能成我大明之中興。
怎奈朝廷中卻有奸人趁機進讒,排斥忠良,而行急功近利之策。
天下便越發危險……”

  “大木既然看到了這一點,有沒有想過如何拯救天下?
”張溥問道。

  “先生在《五人墓碑記》中說過‘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鄭森雖然驽鈍,又怎能不想?
隻是才力有限,能做的也有限。

  張溥聽了,點點頭道:“我聽說大木的父親和叔父,招募流民種地,讓他們得以全活,這不單是在救人,也是在為天下消除亂事,可謂功德無量。
隻是若是亂源不清,汝父汝叔雖然一心救人,又救得了幾多?
總還是事倍而功半。
如今之計,隻有将奸臣從朝堂中驅逐出去,使得正人在位,衆正盈朝,才是真正釜底抽薪的治本的辦法。

  鄭森聽了便道:“事理上來說,确如張先生所言。
隻是家父隻是個武官,并沒有上書進言,彈劾奸臣的權能。
便是勉強這樣做,怕也是毫無效果。

  張溥點點頭說:“武官貿然進言,于禮不合。
而且那個奸相若是這麼容易搬倒,那天下也就不至于此了。
令尊的看法的确有理。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隻是這辦法需要天下有志之士攜手同心而為之。
我複社之人,當仁不讓,正欲聯系天下仁人志士,共襄盛舉。
大木可有意乎?

  鄭森立刻站起身來,雙手抱拳答道:“願附骐尾,唯先生馬首是瞻!

  張溥也站起身來道:“好,真是好男兒!
大木可願意加入我們複社?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鄭森笑着回答道。

  關于加入複社這件事情,鄭森也早就有打算了。
雖然鄭森事實上已經不太打算在科舉上花太多的時間了,用不了多久,功名什麼的就一錢不值了。
如今的這個優貢監生的身份也已經夠用了。
但是複社可絕不是一個科舉複習班,它是一張大網,幾乎把整個江南的文人都網羅其間。
這些人裡面,既有不通世務的藝術家,就像陳洪绶、張岱這樣的人,也有張溥和黃宗羲這樣的才華橫溢的黨棍,還有像侯方域、但是也有不少的如同夏氏父子、陳子龍、顧炎武這樣的德才兼備,值得交往的人物。
加入複社,便能利用他們的關系網。
這對于鄭森來說,極為有用。

  而且複社的名聲也很不錯。
東林也好,複社也好。
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善于宣傳。
雖然實際上治理國家什麼的也沒起到多少好作用,但是卻能宣傳得滿世界都覺得他們是正人君子,清忠賢良,有定國安邦之能。
也算是嘴炮無雙了。
加入其中,也就能分享這樣的好名聲,這對鄭森來說一樣是有利的。

  “隻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情,能讓晚生出力的沒有。
”鄭森又主動問道。

  見到鄭森這樣上道,張溥自然是非常滿意。
他便說:“我聽說如今天子對溫體仁也已經頗為不滿。
覺得溫體仁為首輔天下治理得還不如周宜興。
所以我們打算借這個機會讓周宜興複位,将溫體仁驅逐出去。

  鄭森聽了,略想了想,問道:“小子無知,但卻聽說當年周宜興排斥東林君子,恐怕……”

  “你說的也沒錯,當年周宜興利欲熏心,于是就被溫體仁誘惑,犯下大錯。
不過如今周宜興已然洗心革面,要痛改前非了。
我們也要給他一個機會。
”張溥回答說。

  “周宜興是張先生的老師,張先生既然這樣說,小子就沒有什麼可疑慮的了。
”鄭森回答說,“不知小子可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張溥摸着胡子,笑而不答。
倒是陳洪绶說道:“這事情要辦成,還有很多關節要走,這就需要很多的錢,我們複社之人正在為此做準備。
有錢的出錢,無錢的出力,能幫上忙的地方多着呢。

  鄭森聽了,便道:“張先生,陳先生。
你們或許不知,我家做了不少的買賣,要說出錢,我家能出不少,不知道先生需要多少錢。

  張溥道:“大概要二十萬兩銀子。
如今複社諸人慷慨解囊,已經籌到了接近十萬。

  鄭森聽了,略一思考,便道:“張先生,我今日便可給先生一千兩,至于這剩下的十萬,我家倒是出得起。
若是先生能略等一下,餘下的錢便也讓我家一家出了好了。

  張溥聽了便道:“大木拿得出這麼多的錢?

  鄭森笑笑,指着正在燃燒的鲸油燈,對陳洪绶和張溥道:“二位先生可知道這燈裡面燒的是什麼油?

  陳洪绶聽了笑道:“這燈明如蠟燭,而且全無黑煙異味,定是鲸油吧?
難道這就是大木家的生意。

  鄭森笑道:“正是如此。
二位先生覺得這鲸油如何?

  張溥聽了,笑道:“此物大好,其光不下蠟燭,且耐久燃,價格也便宜。
如今複社中人,挑燈夜讀,無不用之。
卻不想這竟是大木家的買賣,這燈油真是幫了讀書人的大忙了!

  “此物雖然便宜,但實行銷量大,所以收益還不錯,僅僅靠此物,每年也能有幾萬兩銀子。
”鄭森說,“隻是這是家裡的錢,我能動的卻不多。
這事情還要禀明家父,由家父做決定。
不過家父深明大義,若是知道這樣的義舉,多半也願意解囊相助。

  “鄭将軍深明大義,我也久聞其名。
”張溥笑道,“八閩人民,無不視鄭将軍若長城。
如今天下動蕩,正是英雄用武之時,若奸臣得以被斥退,忠良得以大用,鄭将軍還用擔心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封侯的獎賞嗎?

  鄭森聽了,作出喜不自勝的樣子道:“如此,我立刻修書一封,明日便派人火速送回福建。
将此事禀告家父。
家父不是吝啬之人,此去福建,書信往來,最多一個月,先生便能聽到回音了。
當然,幾萬兩銀子雖然不算特别多,但要湊攏,怕又要一兩個月,不知道,來得及不?

  張溥也拱手道:“來得及,此事本來也不急在這一時。
如此,就多謝大木和令尊了。

  随後,三個人又海闊天空的談論了一番,張溥和陳洪绶便告辭離去了。
臨走的時候,張溥又邀請鄭森參加複社君子們在南京雨花台的一次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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