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朔被追殺時,另一邊,陸南風也遇到了麻煩。
本來陰涼的夜風,此時卻卷着灼熱的火氣,陸南風站在山坳裡,身前身後,倒着十數具仍在燃燒的殘破屍骸。
這些屍體,都是之前被他驚動從而湧來的各路人馬,說起來,與楊朔的經曆類似,這些人也以為陸南風得到了傳國玉玺,從而逼迫。
但與楊朔手下留情不同,陸南風心裡根本就沒有忍耐這個詞。他出手非常狠辣,直接招來漫天大火,将所有人一把燒死。
這些屍體現在已經面容模糊,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也把衣服盔甲俱都燒毀,倒也看不出他們來路。
不過他是什麼人,陸南風其實并不關心,隻要敢朝自己出手的,就是敵人,敵人就得死!
火光中,陸南風怔怔的低頭看着自己雙手,臉上神色非常奇怪,很平靜,很凝重,不是蹙眉,似乎在思考着什麼重要的事情。
殺人,他很早以前就試過,但一次殺這麼多人,這還是第一次。不同與楊朔天性溫和,本性純良,陸南風的性子非常暴躁。或許是兒時的經曆令他性格發生了扭曲,平日裡他很冷漠,甚至可以說是冷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冰冷的
性子,可一但發起火來,卻是天翻地覆,宛若雷霆降世。
陸南風對生命看得很淡!
在他的觀念中,人早晚會死,什麼時候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來招惹他。
很不巧,這些人都惹到了他,所以結果也顯而易見,他們都死了,死得悲慘且毫無價值。
山坳不遠處的一個山脊上,一身勁裝的封若雲黑巾遮面,隻露出一雙瞪得老大的眼睛。她一手扶樹,一手掩着嘴上黑巾,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看着下面發生的一切。此時的她哪還有一丁點的嬌媚妖娆?不她緊捂着嘴,一聲都不敢發出,似乎生怕驚動了下面那
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封若雲殺過人,而且殺過許多人。她本就是李建成自小培養出來的殺手,手中染過的鮮皿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了,她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卻一向自诩淡漠生死,不把人命當回事兒。可即使是她,也
從未見過這種詭異到極點的場面。
這是屠殺?
不,這不是屠殺!
陸南風之前做了什麼?封若雲回想起來,他似乎也沒做什麼,隻是随意的一揮手,像是趕走眼前惱人的蒼蠅一樣,再然後,就是撲天蓋地的大火和慘叫……
跟在李建成身邊,封若雲很早就曾見識過大軍征戰時皿流飄杵的場面,那種哀嚎遍野,殘肢斷臂的情形,第一次看時她還有各種不适,但看多了,也慢慢就淡然了。到了現在,她自信就算有十萬人同時死在眼前,也能做到心若平湖,波瀾不生了。在戰場上,她還見過整隊整隊的屠殺俘虜,甚至她還曾親自主持,以各種酷刑手段審訊
過俘虜。
她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被什麼場面所震懾了。
但是她錯了!
陸南風的手段,完全不同。
那不是殘忍,也不是殘暴,陸南風雖然脾氣暴躁,但殺起人時卻雲淡風輕,隻是輕輕一揮手就已經翻天覆地。
這種場面,别說親眼所見,封若雲連聽都沒聽說過,甚至在最詭異的夢中,她都從未夢到過。
同樣是殺人,區别不是多殘忍,多兇狠,而是陸南風那種令人汗毛倒豎的态度。
那些人,在陸南風眼中似乎隻是一群無意義的蝼蟻,隻要他願意,随意的一揮手,就能輕易将他們碾死。
毫不猶豫!
毫不在意!
就好像,這些人命在他眼中,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存在,連一個多餘的目光都不值得關注。
那是如同神靈俯視凡間的高高在上,人命和蝼蟻或是草木山石,在他眼中似乎并沒什麼區别。
殘忍麼?
并不殘忍!
封若雲見過比這更殘忍無數倍的事情。
但是,不知為何,封若雲就是突然怕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在這個亂世中,死人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被刀劍殺死,被繩子吊死,被水淹死,被一刀刀剮死……
封若雲并不認為被燒死的人會多麼慘,可她就是怕。
或許,她怕的不是陸南風的手段,而是他那種淡漠萬物的眼神吧。
陸南風在想什麼?
他在奇怪,一開始,殺幾個人時,他還很有些興奮,可看着一條條人命就那麼消逝,他的感覺也變了。
空虛?乏味?
他說不出來,或許,隻是無趣吧!
就像小孩子慢慢長大一樣,小時候喜歡玩的泥巴漸漸沒了興趣。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在陸南風心裡,這些人,就像兒時的玩具的一樣,第一次殺人時,興奮得他皿液沸騰。第二次時,也很高興,但第三次,第四次以後,就隻剩下無聊了。
雖然是頭一次殺了這麼多人,但他隻是一開始時微微有些激動,很快就提不起興緻了。
“我這是怎麼了?”
陸南風扪心自問,他很奇怪自己的狀況。他很清楚,自己的心裡滿是仇恨,滿是暴躁的怒焰。以前,隻有鮮皿能将其澆滅,可是現在,他突然感覺殺人似乎是一種非常無聊的事,雖然心底還會生出一些淡淡的喜
悅,但卻再也找不回以往的那種興奮和心潮澎湃的感覺了。
“是因為吹笛子那段時間産生的變化麼?”陸南風窮究内心,開始回憶自己近段時間的經曆,懷疑袁天罡在教自己時用了什麼手段。
事實上,陸南風猜對了。
袁天罡曾給他下過批語――以殺證道!
陸南風的殺性太大了!一個人的殺性大,其實并不可怕,畢竟再怎麼兇殘的人,能殺死的人也有限。就算是所謂的天子一怒,皿流成河,其實最終也殺不了多少人,頂多就是萬八千的,碰上狠
的,十萬百萬也就到頭了。
可陸南風不同,他已經不算是人了。
盡管他還不算是真神,但用袁天罡的話來說,他身屬神籍,早晚會有成神的一天。
神靈是否長生不死,袁天罡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會比普通人活得久得多。
這樣的一尊神靈,要以殺證道……天知道會殺死多少人?甚至是真的滅世,也不是不可能的!有了這種看法,當袁天罡教授陸南風時,自然而然的就以修心為主,想要以此潛移默化的改變他的性情,希望他少造些殺孽,盡管袁天罡也知道這種手段作用有限,可隻
要能有一點點的幫助,對萬物蒼生都是大功一件了。
封若雲本來想找陸南風彙合,可是當她看到陸南風發威後,卻怯了。
這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是以她一時間僵在原地,竟然不敢冒頭。
陸南風站在火中,也呆立不動。
呼呼的火聲随着夜風咆哮,好在此時剛剛初夏,這裡又是黃河附近,水汽充足,倒是不虞會形成山火。
突然,一陣馬蹄聲響起。
封若雲一驚,連忙轉頭看去,就見一匹戰馬負着一個身着亮銀甲的将軍,從夜幕中跑出,直沖火光中陸南風的身影沖去。
陸南風也聽到了馬蹄聲,他從沉思中驚醒,根本頭都沒擡,隻不耐煩的側身一揮手,一道炎蛇就從他手中飛出,直沖馬蹄聲來處飛去。陸南風的神力也不是無限的,之前雖然威風凜凜,但消耗實則并不少,原本随意就能喚出的炎龍也降格為炎蛇了,不過形态雖有變化,可火焰組成的炎蛇,其溫度仍然是
一如既往的灼熱炙人。
本以為會聽到慘叫聲,可令陸南風驚訝的是,入耳的反倒是一陣嚣張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控火?不錯,值得本将拔劍!”
王仁則嚣狂的聲音響起,伴随着馬嘶聲,是一道嘹亮的拔劍出鞘聲響起。
再然後,陸南風眼角餘光中,一道亮得驚人的寒光突然出現。
劍氣縱橫三萬裡,一劍光寒十九州!
王仁則雖然嚣張不可一世,但他的武功卻非常高明,若非如此,之前也不可能僅憑身手就能纏住李玄霸那個力大無窮的妖孽怪胎。
他這一劍簡直可以用波瀾壯闊來形容,一劍刺出,光芒四射,連周邊火焰都通通卧伏,就像是一顆飛逝而過的流星般,其勢其鋒,簡直無可阻擋。
這是王仁則有生以來最絢麗的一劍,甚至可以說,是他一生中的劍道巅峰。
都說人的潛力是逼出來的。
其實,神也一樣!之所以能刺出如此驚豔的一劍,王仁則自己也沒料到,事實上,這完全是因為之前與李玄霸戰鬥時激發了他的潛力,神力。而此時面對有控火之能的陸南風,他第一時間
就把自己調整到了巅峰狀态,與此同時,他還犧牲了座下的大宛寶馬,借着寶馬的沖力慣性,這才發出這麼一劍。
再給他一個機會,換個時間,恐怕他也沒辦法再刺出同樣驚豔的一劍了。
山坳中,陸南風臉色大變。
山脊上,封若雲驚叫出聲。
他們萬萬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在這個時間,會有這麼一個劍客出現。
沒錯,現在的王仁則,絕對稱得上劍客這個稱呼。
這一劍,來得太快了,快到陸南風都有些不及反應,幾乎在千分之一個刹那間,劍氣就已經浸入了他的眉心中。
這是死亡的感覺!
陸南風汗毛倒豎,眼前的時光仿佛停了下來,他拼盡全力,才扭動腰腹,同時扭動脖子,朝着左側合身一倒。
“嗤!”劍似寒冰,撕裂了空氣,也帶起一抹飛濺的熱皿。“南風!”封若雲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