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虎城的擔心是有依據的,就在西安捉蔣的第三天,孫蔚如曾經暗中建議楊虎城單方面搶出老蔣,向南京方面邀功請賞。
這事後來也被老蔣知道了,等老蔣一回到南京,就主動向孫蔚如示好,晉升孫蔚如為陝西省政府主席兼38軍總指揮。
這個38軍,不過就是17師換了個牌子而已,實力并沒增加減,但卻提升了孫蔚如的官位,如今,楊虎城想讓這個17師向中央軍開戰,簡直是不可想象!
況且,總共才三個旅的17師,最近也發生了重大事變,原來,17師第49旅王勁哉旅長最近表現十分異常。
自12月25日之後,王勁哉就把隊伍拉過秦嶺子午峪,目前正與中央軍的劉峙聯系不絕,卻斷絕了與楊虎城聯系,眼看着49旅馬上就要投奔中央軍而有去無回了。
楊虎城幾天來的内心煎熬,有誰能知道啊?
打,以上諸多因素均與楊虎城不利。
不打,楊虎城又覺得少壯派們說的話句句在理。
并且,眼看着張學良短時間内回來無望,而張學良臨走時卻把東北軍托付給了自己,對于這支東北軍,想調動元老派,那是基本上沒有希望的,但東北軍裡面,有一個咄咄逼人的少壯派,想到了這批人向自己哭訴的場面,楊虎城哪有不動心之理?
楊虎城考慮着,不妨順着東北軍少壯派們的意思,讓東北軍與中央打一仗再說,打的結果無論勝敗,被消耗掉的隻能是東北軍中那班難以支配的元老派勢力。
此時的楊虎城雖然在軍事上捉襟見肘,沒有多少兵馬,但他仍然堅持着要打,老朋友南漢宸的勸說,他一點也聽不進去。
就在楊虎城同南漢宸談話的時候,不論是楊虎城還是南漢宸,他們誰都沒料到,東北軍的檀自新騎兵第10師,已經反水投靠了中央軍。
對于丈夫與南漢宸之間的不愉快,楊虎城的夫人謝葆貞心中甚是過意不去。
謝葆貞在送南漢宸到新城大樓大門口時,悄聲告誡南漢宸:“南先生,請速離西安,虎城将對你不利。”
其實,南漢宸也從楊虎城的話中聽出危險味道來了,但他不能在沒有黨組織的指示下,自作主張,離開崗位。
“謝謝相送,謝謝你能實情相告,不過,我想好了,既然自己的行為光明磊落,我就該坦然面對,我決不把個人生死看得太重要。”南漢宸說。
于是兩人互道珍重,彼此告别。
情況緊急,南漢宸不顧個人危險,連夜趕到中共代表團住處,把楊虎城的異常表現向周副主席作了彙報。
此時,已經是28日淩晨2點多鐘,也就是孫銘九一班子人馬離開中共代表團一個小時後。
1月28日早上,周副主席乘汽車,來到設在渭北雲陽鎮的紅軍司令部開會,經過集體研究後,由周副主席親自給與楊虎城、應德田等人答複。
“隻要東北軍意見一緻,團結一緻,堅持要求,我們紅軍一定同你們一緻堅持,到任何情形下,絕不後退一步,我們絕不會對不起張副司令,我們絕不會對不起東北軍和十七路軍這兩位朋友。”
初聽起來,中共的和平态度仿佛發生了變化,似乎傾向于主戰方的立場。
但仔細推敲一下這個答複,中共代表團的态度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東北軍意見一緻,團結一緻”。
答複很明白,話外意思就是,光你們幾個少壯派單方面的态度還不算,沒有王以哲、何柱國的同意,也就沒有“東北軍意見一緻,團結一緻”的說法,當然,這話對王以哲、何柱國來說也是一樣的,要看少壯派們的意見。
對于周副主席的表态,楊虎城、應德田和苗劍秋都聽出了弦外之音,而孫銘九等人把這個答複,解讀為中共和紅軍也改變了态度,反對從渭南前線撤軍,而且也不反對向中央軍開戰。
中共的這個表态,讓主戰派們認為開戰的障礙已經消除,十分興奮,他們便興高采烈地分頭到東北、西北兩軍中進一步串聯鼓動,準備同中央軍開戰。
少壯派們這種翻雲複雨、忽陰忽陽的異常表現,使周副主席感到十分疑惑不解,在見到苗劍秋時,他好奇地問:“為何昨天兩次請願時,你們會突然哭得那麼傷心?”
“周先生,如果你們的黨員死了,你們哭嗎?如果不哭,這是不是不人道啊,是不是近乎殘酷啊?”苗劍秋反問道。
“噢,原來是這樣!可是,西安事變以來,死傷的幾乎全是蔣介石身邊的人,你們東北軍方面好像不曾死過什麼人啊?”
周副主席對苗劍秋等人的哭很是質疑。
“我們今天的每一步前進都是用烈士的鮮皿換來的,我們沒有理由用廉價的眼淚來表示對死者的尊崇,我們隻有加倍的努力把革命進行到底才是對他們最好最大的安慰。
特别是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全國即将實現對内和平,對外共同抗日的大好局面前,對一些較小的不愉快,是不應該過分用眼淚去炒作,不能故意用痛哭來渲染悲情。”
周副主席耐心地勸導着苗劍秋,如果他知道,就在前天夜裡,苗劍秋等人曾秘密集會,開出一長串暗殺黑名單,并圖謀策動暴亂的話,他一定為眼前這個人的演技所佩服。
要知道,西安事變的目的,就是迫使老蔣同意停止内戰,團結全國一緻抗日,如今這個目的已經就要達到了,這幾個人卻要跳出來搗亂。
在國内和平共同抗日局面即将形成的時刻,應德田、孫銘九和苗劍秋卻放棄了,停止内戰一緻抗日的初衷,反過來拒絕和平方案,還不惜冒險企圖挑動内戰。
這裡面是不是隐藏着不為外人而知的巨大陰謀?
周副主席對三劍客們的所作所為,很是懷疑和不解,這些人會不會是被那些害怕和平、害怕停止内戰、害怕一緻抗日的人當槍使了?
周副主席的懷疑很有道理,其實三劍客們早就被日本間諜盯上了,西安事變發生的當天,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平岡龍一已經感覺到機會來了。
當天晚上,平岡龍一給外務省彙報以後,便安排領事館的松尾太郎,帶着兩名随從,攜帶着電台,化妝成絲綢商人,潛往西安。
松尾太郎是孫銘九1928年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時的同學,二人在笑學習期間關系相當不錯。
平岡龍一就是要利用松尾太郎的這層關系,接近孫銘九,采取四兩撥千斤的技巧,借機破壞東北軍、西北軍紅軍之間那很脆弱的三位一體關系。
松尾太郎化名宋偉,帶着化名向正田的相田正二和化名穆彩香的本木彩香,在第三天晚上,順利到達西安城。
松尾太郎同潛伏在西安的日本間諜接上了頭,在鐘鼓樓附近,租下了一座小院子,三人住了下來。
第二天,松尾太郎隻身來到西北剿總,見到了孫銘九。
孫銘九看到松尾太郎的第一眼,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的這個日本同學,此時此刻來到西安究竟是什麼目的。
“松尾……,你……?”
“孫先生,我現在在做絲綢生意,前天從杭州過來的,從報紙上看到你現在成為大英雄了,特來祝賀。”松尾太郎見孫銘九身邊有人,忙打斷了他的話,先自我介紹起來。
“謝謝,裡面請!”孫銘九把松尾太郎讓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