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英豪到達香港後,住進了九龍半島一家英國人開的酒店。
自從孫鳳鳴刺殺汪精衛後,戴笠的人瘋狂四處搜捕華英豪等人。
香港在英國人管轄之下,相對比較安全。
華英豪在酒店住下以後,來到酒店二樓的咖啡廳,給王亞樵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王亞英接的。
“英豪,你到香港了?”
“嫂子,我剛剛到,住在九龍半島英國人開的馬思頓酒店,我這會在酒店二樓咖啡廳等着九哥,你讓他過來。”
“好的,我這就去告訴九光。”
放下電話,華英豪環顧了一下咖啡廳,走到一處靠着玻璃窗的位置坐下。
朝着吧台招了招手,一位金發碧眼的女侍者,微笑着款款走了過來。
“先生,請問你需要什麼?”
“先煮壺咖啡吧。”
侍者離開後,華英豪扭頭望着窗外碧波蕩漾的維多利亞海灣,心潮起伏。
孫鳳鳴夫婦的壯烈就義,讓華英豪徹底認識到,靠暗殺是沒有出路的,靠暗殺是不能救國的,靠暗殺是成不了氣候的!
唯有勸說九哥,投奔共産黨才是最好的出路。
九哥會同意自己的這個建議嗎?
九哥還會那麼固執嗎?
共産黨會接受我們這些人嗎?
正在華英豪胡思亂想的時候,化妝成老頭的王亞樵,住着拐杖,身後跟着鄭抱真、餘亞農和趙世發三人走進了咖啡廳。
王亞樵站着掃視了一眼咖啡廳内,這才發現華英豪身穿灰色西裝,靠窗坐着,正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在凝望着碧波滔滔的維多利亞海灣。
王亞樵咳了聲,擡步向着華英豪走去。
聽到王亞樵的咳嗽聲,華英豪急忙回身,王亞樵丢下手中的拐杖,沖了上去,伸開雙手緊緊擁抱着華英豪。
“兄弟,你讓我擔心死了!”
說着話,王亞樵這位叱咤風雲的鐵皿男兒,忍不住熱淚長流。
華英豪同樣異常激動,淚流滿面,同王亞樵擁抱過後,他又依次同鄭抱真、餘亞農、趙世發三人用力地握了握手。
一切盡在不言中!
英國女侍者,把煮好的咖啡拎過來,給大家每人倒上一杯,便禮貌地退了回去。
“英豪,快說說,上海那邊是什麼情況?”等大家心情平靜下來,王亞樵望着華英豪急切地問道。
“唉,九哥,戴笠的人像瘋狗一樣,四處搜捕我們,抓不到我們,他們就抓我們的親人和朋友,一言難盡啊!”
華英豪歎息了一聲。
“孫鳳鳴夫妻,那麼年輕就壯烈的死去了,張玉華也被投進了南京的監獄。”
“英豪,我聽說戴笠的人到處在搜捕你,還把你的妹妹也抓去了,你是如何從上海逃出來的?”王亞樵關切地問。
“戴笠認為我不會在上海躲藏,加上我每次出門化妝,裝聾作啞,這才好多次逃過他們的毒手。”華英豪說。
“他娘的,戴春鳳這次真是瘋了?”餘亞農憤憤罵了句。
“餘哥,你不清楚,此次刺殺了汪精衛後,他老婆陳壁君死死咬住老蔣不放,堅稱孫鳳鳴是老蔣暗中安排的,老蔣下了死命令,一定讓戴笠搞清我們真正刺殺内幕才肯罷休的。”
華英豪給大家解釋着,為什麼戴笠的複興社特工們與以往不同,全員出動,下皿本死命追捕自己。
“原來是這樣!”
王亞樵聽了華英豪的話,皺着眉頭說:“不管怎麼說,你現在總算逃出來了。”
“九哥,香港也不是久留之地呀,戴笠的人已經跟過來了,這裡随時都有可能出事,所以,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香港。”華英豪建議道。
“英豪,你就是不說,我們也打算離開香港。”王亞樵點了點頭說。
“九哥準備到哪裡去?”華英豪問。
“我們到廣西去,投奔李宗仁和白崇禧。”王亞樵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說。
“去廣西?!”華英豪心裡一驚。
“英豪,我最近聽說李宗仁和白崇禧,準備在廣西起事反蔣,我們去那裡應該比較安全,加上我們同他們的目的一樣,大家都反蔣。”王亞樵說出了去廣西的理由。
“九哥,我認為去廣西不妥!”華英豪說。
“噢?為何不妥?”王亞樵問。
“九哥,你想想看,這麼多年來,軍閥們哪個可靠?哪個是真正為國為民?我對這些軍閥們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華英豪拎起咖啡壺,給王亞樵的咖啡杯中加了加咖啡。
“九哥,自從你去福建參與舉事失敗後,我就認識到了,我們再也不能寄希望于這些軍閥們,李宗仁和白崇禧同樣靠不住!”
“英豪,你怎麼這樣看?李宗仁和白崇禧,可是一直反蔣呀,況且,我去廣西,是直接投奔李濟深将軍的,難道李将軍也靠不住嗎?”王亞樵不解地望着華英豪問道。
“九哥,并不是李将軍靠不住,而是這些軍閥們都不可能成大事!”華英豪苦苦勸着王亞樵,讓他放棄去廣西的想法。
“英豪,那你說我們該到哪兒?”王亞樵問。
“到陝北去,投奔共産黨,這才是一條為國為民的光明之路!”華英豪慷慨激昂地說。
“到陝北?投奔共黨?”
王亞樵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心智缜密,處事果斷的華英豪,竟然語出驚人!
“英豪,是不是因為這次我們刺蔣失敗,你有點心灰意冷了?”王亞樵吃驚地望着華英豪問道。
“九哥,我并非心灰意冷。”
華英豪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子,慢慢品呷了一口,臉色現出幾分凝重。
“九哥,你也清楚,我華英豪決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也不是在刀槍和鮮皿面前就輕易改變主意的人,我一直在思考,現在我們這種以暗殺為主的辦法,是不是真能救國救民?”
“什麼意思?”
王亞樵對華英豪的思想轉變大為驚愕!
“英豪,我發現你變了,真的是變了!難道說一個孫鳳鳴的死,讓我們再也不能搞暗殺和行刺了嗎?”
“九哥,咱們确實不能再搞暗殺活動了。”
華英豪的語調沉重而悲怆。
“這次南京行刺汪精衛,犧牲了那麼多好弟兄,讓我萬分痛心,但這并不是我改變思想的根源,是我通過這次暗殺,看清了,要想革命成功,唯有去陝北!”
“去陝北?”王亞樵直了直身子。
“對!我們隻有投奔共産黨,才是最正确的出路!”
華英豪當着王亞樵和衆兄弟的面,說出了埋藏在自己心底多日的思考,沉重的心情終于透出一口氣來。
“你們幾位是怎麼想的?”
華英豪的決定,讓王亞樵一時半會還無法理解和接受,他心情沉重地望着身邊其他幾位兄弟,聲調滄桑地問了句。
“九哥,我很贊同英豪的想法。”鄭抱真說。
“我也認為投奔共産黨是最好的選擇!”餘亞農也很贊同。
“我永遠跟着九哥,九哥到哪兒我到哪兒。”趙世發挺了挺身子。
聽了大家的意見,王亞樵沉默着。
過了一陣,王亞樵長長出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英豪,抱真,亞農,人各有志,我王亞樵絕不勉強兄弟們,一定要随我去廣西。”
王亞樵端起咖啡杯,輕輕喝了口,接着說:“可是,共産黨真像英豪說的那麼偉大嗎?我現在還不能下結論,不過,我猜想英豪兄弟可能早就是共産黨了吧?”
“錯,九哥,我華英豪永遠不會在你面前說假話,我還不是共産黨員。”
華英豪真誠地望着王亞樵,接着說:“我從馮晨身上,從安志達身上,從頑強的紅軍隊伍身上,從許許多多共産黨員的身上,看到了他們的執着,看到了救國救民的希望!”
王亞樵再次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