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小浮生的神識更是一籌莫展了,面前的少年無端無故就要取人性命,還口出狂言,說是因為人長得醜,莫非他長了張俊美的臉就自認為高人一等了?就可以這樣殺人無度?是誰教授了他這身武藝?
小浮生也氣不過,要不是神識被困在父親體内,他定是沖到這個少年面前,也領教一下他這箭穿腦門的本事!看看到底是鬼谷神派的武學更勝一籌還是他這弓箭更加厲害!
聽了這位少年異同尋常的回答,子桑語默倒是靜定了下來,見父親處之泰然了下來,浮生也順了順氣,繼續當個遊離的看官。
“哈哈,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奇特的道理來!你若有這一身奇特的武藝,方才遇到那些山魈魍魉,為何要逃之夭夭?何不大開殺戒,把那些醜陋的怪物殺光?”
“誰告訴你那些山魈長得醜了?他們可是這薄命陣中最可愛的了!”
少年說着,把目光投向院子裡,子桑也順勢看過去,看見那隻綠黃黃斑的大貓走到壯漢的屍體旁,伸出舌頭來,舔舐地上的皿漿,不大一會兒就舔舐幹淨了,又張口大口,一口吞下了壯漢的屍體,咕咚一下咽進了肚子裡,還有些意猶未盡,鼻子貼在地面上四處嗅嗅,眼珠子左右亂竄。
“那按照此理,少年見我長得如何?是美還是醜?”
子桑話鋒一轉,有了幾分反客為主的意思。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估摸着是那公良雲裳中意的類型!”少年擡眼看了看,話語中帶了一些奚落的腔調來。
兩人竟然聊起美醜來,一言一語,越聊越歡,隻見子桑眉飛色舞,少年抑揚頓挫,一個年少膚白,一個氣宇非凡,楞是把這千百年來的美男子品頭論足了個遍。
子桑從少年的話中也了解到甚多,原來這喬家原本是蓬萊郡一名門望族,家中祖上善做機關陣術,喬良子的父親喬守是家中單脈傳人,到了喬良子這代,又是獨子,喬良子從小便得父親真傳,演習布陣之術,十歲之時,又遇一獨臂遊俠的教授,學了這無弓自發弦的如風神弓。
“那為何你會困在這薄命陣中?”
天色将晚,少年備了酒菜,與子桑對飲了起來,那杯中的濁酒略帶酸甜之味,與一般的米酒味道很不同,少年告知子桑這酒乃是蓬萊果釀制而成的果酒,多飲無妨。
“還不是那公良老賊,召我父親來設這個薄命陣,就在這薄命陣布好的當晚,我們喬家上下百口人都遭了不幸,我是被父親迷暈了,醒來就在這薄命陣中了,父親留了句話給我,最危險之處就是最安全的!”
喬良子眉心緊蹙,深仇大恨一絲絲被牽扯了出來。
“你如何确定殺害你家人是公良盡德所為?”子桑問道。
“你可見過那老賊所使得八星鞭?鞭風鬼魅,他那長鞭上生的許多尖刺,所抽之處必是皮糜肉爛!”
子桑思緒片刻,記起那灰炮公良盡德手中握着的長鞭,确實是相當厲害。
“這麼說來,正如那壯漢所言,這薄命陣還真是隻有你才有辦法出得去?”
喬良子飲了一壇子蓬萊果酒,雖沒有喝醉,但是神情怅然又迷離,卸下身上的箭壺來,箭壺中盛裝着十杆翎羽利箭,卻是從來都沒有使用過。
“這薄命陣又名喬家三世迷幻陣,一旦落入陣中,便要經曆三生三世之苦,這一世為人,就像是這村裡的人,隻有男人,沒有女人,都是為名為利為女人,才落盡這陣裡,再一世為畜,就像是這些山魈一樣,長着長長的毛和長長的獠牙,一副鬼魅模樣,内心卻是惶恐不堪,再一世為木,就是那參天的生之樹,這樣便生生世世不再輪回,哈哈,進來了,你就不要想再出去!”
“你是說,我也會變成這山魈鬼怪?”
“......”
喬良子說得迷迷瞪瞪了,說喝不醉都是騙人的,這樣搖搖晃晃又醉眼惺忪的,子桑确定面前的俊美少男是喝醉了,他伏在桌子上,迷瞪着眼,沖着子桑伸出手來指指點點。
“天機不可洩露!不要以為我看不見你!我知道你就在這裡!”
浮生聽了,很是吃驚,這些話仿佛不是說給子桑語默聽的,透過子桑的身體,一句句鑽進浮生的耳朵裡。
子桑語默扶起喬良子,這少年到底還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他抱着子桑不放手,口中喃喃道,“你身上有女子的味道,好好聞,好好聞,女子似水,男子如泥土,殺死一個沒關系,就算是這薄命陣中的千百個人都死了,這天下不還是那個天下!”
“喬良子,你醉了!”子桑聽着喬良子的呓語連篇,心中也生出一些恐懼來,他看門口嗜皿的長毛怪這時正怒目瞪着他,似乎在叫嚣,快放開他的主人!子桑轉頭裝作看不見,扶喬良子上了床。
薄命陣中的黑夜很靜谧,林中的山魈不知都匿身到了何處,時不時傳來噼裡啪啦重物跌落的聲響,子桑默念了句,“又是一個亡命徒!”
這蓬萊果酒雖不似清酒那般濃烈,但是喝多了卻是昏昏沉沉,讓人嗜睡,子桑也在小屋内湊合了一晚,第二天日上三竿了,兩人還睡得忘乎所以着。
長毛怪綠蔭搖着尾巴,用爪子拍打着子桑的身子,子桑猛地驚醒過來,腦袋還是沉沉的,又是第一眼就看見了綠毛黃斑的怪物,登時又吃一驚,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子桑語默身體裡的小浮生也醉得七葷八素了,一閉眼就酣睡了一夜。
喬良子呼得從床上跳下來,似鬼上身一般,在房中左顧右看,繼而奔至院中,又是狂躁不止,院中也不知那一株是什麼樹,長得不高不大,卻生着方形的葉子,喬良子繞着樹轉了三圈,反複查看,繼而又鎮定了許多。
“還好,還好,一切都安然!”
又見院中桌凳被砸的稀碎,臉上生出一些惱怒來,“這是哪家壞人幹的,我定要射穿他的腦殼不行!”
“你不是已經射穿了那個雙臂卧龍的魯沖的腦殼子了嗎?”子桑怔怔得看着還在撒癔症的喬良子。
喬良子看了看子桑語默,一拍腦門,嗔怪道,“又是喝多了!哎!喝酒誤事!險些出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