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李綱、陳東,對這三人張寶的印象其實都挺不錯。雖然這三人在朝廷裡位卑職低,陳東甚至還真是一個太學生,但要說能讓張寶高看一眼的,整個大宋朝堂也就他們仨。如今朝廷将這三人一股腦給送來擔任武勝軍的監軍,由此可見這仨是多不招朝廷待見。
一般來說,一支官軍裡隻會安排一名監軍,但武勝軍比較特殊,又或者是有人想要借此機會“借刀殺人”,這才出現了三名監軍一同上任的情況。要是換别人來武勝軍做監軍,保不齊還真就沒命了,但宗澤三人來做這監軍,張寶還真有點猶豫。
首先是宗澤,他跟張寶是熟人,還是張寶義父周侗的至交好友,張寶不能不管不顧的對其下狠手。而李綱、陳東是張寶眼裡為數不多的大宋忠臣,雖然這二人的做事都有點想當然,但相比起那些自私自利的人來說,他們是可以稱得上為國為民四個字。
李綱、陳東是正人君子,而且還是一心為公,一心為民的正人君子,對這種人下黑手,張寶做不出來。不過眼下這三人跑來擔任武勝軍的監軍,那張寶做事也就不能跟早先一樣随心所欲,這終究是樁麻煩。
“主公,多想無益,倒不如先看看那三人的态度再做決定。”謝甯輕聲向張寶建議道。
“……有道理。”張寶想想也是,點頭答道。
……
壺關
“宗大人,聽說你與那張寶是舊識?”陳東有些沒話找話的問宗澤道。宗澤聞言看了明知故問的陳東一眼,微微點頭道:“嗯。”
自張寶“成名”以後,他周圍有哪些親近的人這種事隻要有心打聽就能打聽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而陳東此時問起,也不過是因為心裡有些緊張。陳東雖說膽大,但畢竟擔任監軍是頭一回,一想到要跟那些粗野無禮的丘八為伍,陳東這心裡就有些不踏實。
武勝軍并非大宋一般的官軍,在武勝軍擔任監軍可不是一樁美差,這事對消息靈通的陳東來講并不是秘密。而宗澤也不是什麼好人,明明看出了陳東的擔憂,可他偏偏就是不肯說上兩句能讓陳東感到安心的話。
不過沒關系,宗澤不肯說,那陳東就主動問。“宗大人,你說那張寶會如何對待我們這一行人。”除了宗澤、李綱、陳東外,朝廷還派了五百兵卒擔任這三人的親兵,畢竟這一路上也不怎麼太平,需要防止中途出現意外這種情況的發生。
可就憑這五百人要想在武勝軍中“作威作福”,那純粹就是癡心妄想。武勝軍已經用接二連三的勝利證明了自己是一支強軍的事實,而李帥武勝軍的張寶也從來就是個膽大妄為的主,換句話說,萬一惹得她哪根筋沒搭對下令滅了他們這五百人,朝廷恐怕也不會為了他們這五百人而去找張寶的麻煩。
哄着還來不及呢,哪還會去得罪。
“陳賢弟不必擔任,張寶并非蠻不講理之人,咱們去了以後隻要守好本分,他十有八九也不會難為我們。”一旁的李綱出言安慰陳東道。
“李兄誤會了,小弟豈是貪生怕死之人,小弟隻是不想死得不值。”陳東聞言解釋道。
“呵呵……愚兄豈會不知賢弟也是個膽大包天之輩,隻是想勸賢弟且放寬心,豈不聞,事事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于心。”
“……李兄所言極是,小弟受教了。”
……
車隊前行了一段時間,耐不住寂寞的陳東又忍不住開口問宗澤道:“宗大人,你與那張寶相熟,跟我們說說那張寶會如何對待我們的到來?”
“這個老夫可猜不到。”宗澤聞言搖了搖頭。陳東見狀有些失望,又問李綱道:“兄長,那你覺得那張寶會如何對待我們?”
“……不知。”李綱沉默片刻,吐出兩個字。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陳東有些郁悶,但他也知道這不能怪同伴敷衍自己,即便是自己,他同樣也不知道在見了張寶以後張寶會怎麼“處置”他們這一行人。
這次擔任武勝軍的監軍,可不是陳東三人主動要求的。自張寶說出不保證監軍的人身安全這話以後,隻要不是缺心眼的人,那就沒誰主動請纓要來當武勝軍的監軍。宗澤、李綱、陳東三人雖都是忠君愛國之士,可他們也沒必要以身犯險。這次出來,完全就是中了他人的暗算。
為了武勝軍監軍這件事,朝廷可說是争吵了很久,倒不是讨論該派誰去,而是争論憑啥派我去。吵來吵去沒個定論,最後想出了個辦法,抽簽,由官家趙佶親自負責抽,由滿朝文武在紙條上寫出心目中的人選。至于陳東會入選,那也是因為不知這小子得罪了誰,把他的名字給寫上去了。
一共抽了三位,也就是宗澤、李綱、陳東這三個倒黴蛋。三人位卑職低,也就隻有執行的命。
眼下武勝軍的主力屯兵上黨城外,過了壺關以後再往北走上一段就能抵達。宗澤一行人在走了大半天後,終于進了武勝軍的大營。
“宗叔,你老人家怎麼來了?”親自帶人出營相迎的張寶上前對宗澤躬身一禮後問道。
“啊,聖命難違,我也隻好走這一趟。小寶,你幹得不錯。”宗澤微微點頭誇道。
“呵呵……能得宗叔一句誇贊,是小寶的榮幸。宗叔,咱們進帳說話,不要在這待着。”張寶說着在前領路,将宗澤等人迎進了營中。當然,能跟張寶進帳的也就隻有宗澤、李綱、陳東三人,他們帶來的五百兵卒,則被安排去了别處。
進帳分賓主落座以後,宗澤先辦正事,取出聖旨當衆宣讀,張寶并未發作,一副恭敬的模樣聽完宗澤宣讀的聖旨,随後吩咐人擺宴為宗澤三人接風。酒席宴上,看到沒有發生自己所想的糟糕情況,陳東的心裡算是稍松了口氣。他并不了解張寶,雖然平日裡多有耳聞,但真正接觸卻是頭一回。看着正在與宗澤講述他們三人沒來之前武勝軍所發生的戰事經過,陳東不禁眉頭微皺,心頭湧出一絲疑惑,他實在是看不透張寶的用意。
張家如今兵強馬壯,即便割據一方,朝廷恐怕也是有心無力。可明明擁有諸侯之力,卻偏偏沒有付諸行動,反倒協助朝廷平定四方,他到底圖個什麼?
武勝軍的監軍不好做!就跟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是一個道理,一個沒有實權的監軍,那就隻是一個擺設。好在無論是宗澤、李綱還是陳東,早在出發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知道自己這監軍跟以往的監軍大不相同,張寶沒有借故難為他們,他們就已經是很滿意。更何況宗澤也是一員擅兵的将才,武勝軍行事中規中矩,他也一時挑不出錯。
“宗叔,你做監軍實在是有點可惜,不如你也統領一軍如何?”張寶忽然對宗澤提議道。
“我也領兵?那你打算讓我領什麼兵?”宗澤聞言一愣,随即問道。
“武勝軍人手本就不足,小侄就不給宗叔了。不過這些時日下來俘虜了不少田虎軍士卒,其中有一部分原本是朝廷的官兵,隻是被俘以後才投靠了田虎。宗叔可以将這些人編練成軍,也給這些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唔……”宗澤聞言沒說話,張寶見狀又道:“宗叔,田虎軍的内部成員大緻分為四個部分,一部分是田虎的嫡系,在起事前就跟随田虎,另一部分則是朝廷的降兵,他們被俘以後想要求活,那就隻能投賊。但隻要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那他們就一定會選擇重歸朝廷。”
“……還有呢?你隻說了兩個部分,還有兩個部分呢?”宗澤見張寶不說了,幹脆主動問道。
“啊?哦,還有一部分是見田虎勢大以後想要趁機撈些好處的江湖好漢,這部分人見利忘義,屬于牆頭草,如今田虎勢微,隻要稍加利誘,便可以讓其對田虎倒戈。最後一部分就是田虎命人從各地抓來的青壯男丁,這些人過去隻是老實巴交的窮苦百姓,上了戰場也隻是炮灰,不用擔憂。”
“……也就是說,能夠被我們招攬的也就是朝廷降兵以及那些山大王?”宗澤問道。
“是的。其實早在宗叔來這之前,小侄就已經命人開始聯系那些山大王,并且許以厚利誘使其舍棄田虎為朝廷效力。”
“哦?效果如何?”宗澤聞言問道。
“成績斐然,但凡是被找上門的幾乎就沒有不答應的。以後宗叔若是覺得人手不足,也可以将那些人招至麾下。”
“……你不要那些人?”
“一群見利忘義的小人,不符合武勝軍招人的标準。宗叔要用盡管拿去,不過那些人可用而不可信,宗叔一定要記住這點。”
“那所需的錢糧……”
“當然是由朝廷撥付,宗叔,你總不會是想讓小侄做賠本買賣吧?”
“那……你準備借我多少人用以維持軍紀?”宗澤又問道。
“宗叔想要多少人?”
“唔……五百人足矣。”
“沒問題。”張寶滿口答應下來。
宗澤被張寶安排去帶兵,比起做個沒實權的監軍,宗澤倒是對這一安排沒有異議。而在“擺平”了宗澤以後,張寶又将目标對準了李綱,不過李綱沒讓張寶費事,不等張寶開口便主動道:“張将軍不必說了,宗大人那裡需要人手,下官毛遂自薦,願意去助宗大人一臂之力。”
“李兄果然深明大義,來,小弟敬李兄一杯。”張寶見李綱如此識時務,當下也不客套,舉杯敬了李綱一杯,随後笑着對陳東道:“陳兄,咱們聊聊吧。”
陳東這才發現自己落單了,宗澤、李綱帶着一千人要離開武勝軍單獨行動,而自己這個監軍,貌似隻能跟随武勝軍一同行動。原本宗澤、李綱跟他都是監軍,但宗澤這一改行,李綱還是監軍,不過卻成了宗澤身邊的監軍,而自己,貌似隻能留在武勝軍擔任監軍了。
“那個……”陳東想要跟宗澤、李綱一起行動,可一時又想不出好的借口。而張寶也不給陳東推辭的機會,笑着說道:“陳兄,接下來一段時間咱們好好相處,有什麼失禮之處,還望陳兄多擔待。”
“哪裡,哪裡,張大人言重了。”陳東趕忙答道。
“哎~陳兄客氣了,陳兄比小可年長幾歲,咱們兄弟相稱如何?”張寶笑着向陳東提議道。
“既如此,愚兄就卻之不恭了。”
……
一場酒宴“賓主盡歡”,等到陳東在次日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宗澤、李綱已經率隊離開了武勝軍大營,前往後方接收隊伍,而且在接收隊伍以後便會和鄭之瑞彙合去“收複失地”,短時間内是不會出現在陳東的面前。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陳東是個念書人,也沒在軍旅中待過,洗漱過後便無所事事的待在帳中,哪也沒去。而在得知陳東老實待在帳中以後,張寶也沒主動去找陳東,既然陳東老實聽話,那他也沒必要可以去尋陳東的麻煩。
就這樣過了三五日,實在是閑得難受的陳東嘗試着走出了營帳,見到無人阻攔他以後心裡暗松口氣,詢問了幾個人後,他找到了張寶的中軍大帳。宗澤、李綱離開了,他陳東就是武勝軍的唯一監軍,參與兵事讨論也是他的合法權利。
“下回早點來。”對于陳東的要求,張寶倒也沒有拒絕,隻是叮囑了陳東一句後便讓陳東在旁落座,随後便繼續與衆将讨論軍情。而陳東也有自知之明,清楚對于兵事他隻是個門外漢,倒也沒有不懂裝懂的插嘴,隻是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張寶等人讨論,不過聽着聽着,陳東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他是越聽越心驚,張寶讨論的内容已經從一開始的河北田虎說到了與大宋有着一海相隔的高麗,可這田虎跟高麗能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