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斷送了時文彬的大好前程。官匪自古不兩立,至少在明面上,官與匪是水火不容的。宋江身為郓城縣押司,吃着官家飯,背地裡卻與匪寇結交,而且更要命的是,結交誰不好,偏偏要跟晁蓋這個匪寇來往。
宋江結交匪寇這事本與時文彬無關,但在宋江殺人一案中時文彬對宋江多有偏袒,助其脫罪,現在又出現了宋江私通匪寇的證據,若是有人懷疑時文彬也是宋江的同夥,時文彬就算是渾身張嘴也說不清。即便時文彬承認是收了宋江的賄賂才會偏袒宋江,可那樣一來時文彬的官職同樣也保不住。
關鍵就是張寶手裡的那封書信,隻要将這封書信給毀掉,時文彬就能抵死不認,光憑張寶嘴說空口無憑,對時文彬構不成什麼威脅。
可時文彬高估了身邊那些差役的實力,也低估了張寶身邊的護衛,就見張寶帶來的護衛五人一組,将蜂擁上來拿人的差役打得落花流水。郓城縣的兩都頭朱仝、雷橫聞訊趕到,若是對付旁人,朱仝、雷橫還有幾分把握,可對上張寶,那就含糊了。朱仝勉強還能在焦挺手上過上幾招,但雷橫對上狄雷,那就隻有被虐的份。
插翅虎雷橫在做都頭以前是個鐵匠,整日打鐵自然也就練就了一身的力氣,可在做了都頭以後,雷橫仗着都頭的身份橫行霸道,整日裡盡忙着吃喝玩樂,過去天天堅持的鍛煉也就放下了。
雷橫的武藝本就不高,所仰仗的也就是那點力氣,可這回碰上了天生神力的狄雷,雷橫也就徹底沒轍了。單從二人所使的兵器就能看出二人的差距,雷橫用的是一口樸刀,而狄雷則是用一對銅錘,雖然份量不是很重,但每一個也有四十斤上下。
能夠以錘作為武器的人都應該算是猛将,雷橫雖然有把子力氣,但那也要看跟誰比,跟狄雷比那就是小巫見大巫。幸好張寶事先有過交代,狄雷對雷橫倒是沒有下殺手,但也因此叫雷橫吃了更多的苦頭。
沖突發生時張寶這邊的人都沒有帶兵刃,狄雷用的那對銅錘更是沒有帶來。狄雷在制服了雷橫以後也縣衙裡的差役還不肯罷手,索性便把雷橫當做武器用來狠砸那些還不肯停手的差役。可憐堂堂插翅虎,往日在縣裡橫着走的雷橫被人當成一根大棍橫掃一片,面子裡子這回算是丢盡了。
等到時文彬也被張寶的人拿下,這出鬧劇才算是結束。也是直到此時,朱仝跟雷橫才知道為什麼縣令老爺要跟張寶起沖突。
對于晁蓋,朱仝、雷橫都認識,住的都不是很遠,又有宋江充當橋梁,往日裡晁蓋與朱仝、雷橫等人也算是點頭之交,隻不過交情沒有跟宋江深而已。
朱仝仿佛認命一般不再反抗,閉目跪在一旁一副聽候發落的架勢,而雷橫則是有些後怕,六神無主的東張西望,仿佛希望此時有人能夠給他出個主意。
“二位都頭不必緊張,不知者不怪,時文彬是你們的頂頭上司,上命所差,概不由己,所以方才的事情我不會跟你們計較。不過從現在開始,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緣由,若是再幫着時文彬試圖銷毀證據,那就休怪我不跟你們講什麼情面。”
“……多謝張公子寬宏大量。”朱仝沉默了片刻,對張寶拱手道。尋常一直唯朱仝馬首是瞻的雷橫見狀也趕忙附和着點頭行禮。
沒有了朱仝、雷橫這兩個武力派的鬧事,縣衙裡的其他人自然也就群龍無首,不敢再吱聲,而張寶趁熱打鐵,将縣衙裡的縣丞、主薄等人叫到了一起,宣布了對此事的處理意見。
“時文彬如今涉嫌私通匪寇,這縣令一職隻能暫時由主薄暫代,具體如何發落他,還要等朝廷的答複。諸位意下如何?”雖是張寶在詢問衆人,可誰又敢在這時反對張寶,更何況張寶的意見也确實合情合理。
張寶論身份隻不過是一個候補官,按理說官員的任免他是沒有資格過問的。但問題是他如今拳頭大,郓城縣裡無人能比,誰敢不服,就有可能被張寶視為時文彬的同夥。在官場上能待得久的,那都是人精,誰也不想給時文彬做陪葬,而且張寶要針對的明顯也不是他們,他們又幹嘛非要跳出來跟張寶對着幹。不管是誰當縣令,輪來輪去也不可能輪到他們。張寶并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利益,也沒有借機取了時文彬的小命,所引起的反彈自然也就小。
想要搞掉一個縣令,其實也不是多困難的一件事。隻要肯花點錢上下打點一下,時文彬就算沒有性命之憂,他的仕途也是完蛋了。除非遇到貴人,否則他休想再有複起的可能。對于時文彬的凄慘下場,張寶是絲毫不覺得愧疚。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張寶人在梁山時本想要跟周邊相安無事,但郓城縣的時文彬卻偏偏想要找他的事。平日裡對張家的買賣就多有刁難,但凡遇上需要攤派之事,時文彬首先想到的便是張家,而且更過分的是,每回張家都要拿出比别人更多的錢财,而時文彬給出的理由卻是張家富有,所以應該多拿。
尼瑪!老子有錢那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啥要比别人掏得多,而且多掏出來的那一部分最後還是落到姓時的口袋裡,還連句好都沒落着。
張寶不知道時文彬為何要針對自家的買賣,過去也沒得罪過這厮,難道真是因為有錢惹的禍?不過不管時文彬是出于什麼原因才多次刁難張家,既然你跟我對着幹,那就要有承受被我報複的覺悟。
打蛇不死,反被其咬。張寶不喜歡略使小懲那一套,要麼不動,出手就斷其根。時文彬最大的依仗便是官職,沒了縣令這個頭銜,時文彬狗屁不是。而張寶既然決定要給時文彬好看,那自然就要對時文彬的官職下手。
私通匪寇,單是有了這個嫌疑,就足以讓時文彬被隔離審查,之後有沒有事,那還要看是否有人願意替時文彬出頭。結果時文彬郁悶了,通匪這個罪名太過敏感,這不是簡單的貪贓枉法,而是有着謀反的嫌疑。
功高莫過救駕,罪極不過謀朝。但凡是跟謀朝扯上關系的,那都有被株連九族的可能。時文彬送來的錢财雖然令人心動,但一想到替他求情所需要承擔的風險,一向懂得自保之道的朝廷大佬麻爪了。
他們這一麻爪,時文彬就倒黴了。雖然最後也沒有确定他是否通匪,但收受賄賂,包庇罪犯的罪名卻也是闆上釘釘,郓城縣令這個位置跟時文彬是再無任何關系。當縣令的時候身邊前呼後擁,可這官職一丢,誰還願意多看你一眼?時文彬感受了一回世間的人情冷暖,心裡隻恨兩個人。
一個是張寶,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落到今日這步田地;其二便是恨宋江,恨他欺瞞自己,以至于當得知還有此事時心慌失措,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這世上沒賣後悔藥的!時文彬就算再悔再恨,那也是于事無補,帶着自己來時帶着的書童,主仆二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黯然離開了郓城縣。對于時文彬主仆的離去,郓城縣縣衙内的人沒工夫去搭理,他們正忙着準備迎接新到任的郓城縣縣令。
新縣令當然不是張寶,張寶對郓城縣令沒興趣,隻要新上任的縣令别沒事找事,該交的稅張寶一分也不會少交。而且此時的張寶也沒工夫去關心郓城縣的新縣令是誰,他正忙着跟許貫忠還有到達梁山沒幾個月的新軍師朱武一道研究剛剛送到手裡的一道聖旨。
搬到梁山居住這事張寶并沒有藏着掖着,但朝廷會把聖旨送到梁山卻有些出乎張寶的預料。張寶本以為朝廷裡的那些人會慢慢忘記自己的存在,卻沒想到這夥人時刻惦記着自己。之前就有過一回想要讓張寶擔任武職的打算,但那時遭到了張寶的拒絕,沒想到這些家夥還是沒死心,竟然還是想讓張寶出任武職。不過相比起上回“拱衛京城”的武職,這回算是将張寶下放到地方了。
濟州團練使,這濟州離梁山倒是不遠,但這份任命來的實在是有些突然,難免就會讓人心生疑惑。朝廷這份任命到底是出于什麼目的?試探還是别的?
“會不會是梁山的事情被朝廷知曉了?”朱武擔憂的說道。
“若是已經被朝廷知道了底細,朝廷還會如此客氣?”許貫忠不同意的搖頭道。
“或許是朝廷想要先禮後兵?又或者是在試探我們?”
許貫忠與朱武誰也沒說服誰,齊齊把目光投向張寶,張寶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不管是不是試探,我都得回一次汴梁。”
“不妥,萬一朝廷就等着東主你回汴梁呢?東主你這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朱武一聽立刻表示反對。一旁的許貫忠也是緊皺眉頭,不太贊成張寶在情況不明的前提下返回汴梁。
“朱武兄弟多慮了,即便朝廷真的有意拿我,他也未必敢把我如何。依我之見,朝廷有可能知道了我張家暗中招募私兵一事,但僅憑這事就要取我性命,恐怕朝廷沒有那麼傻。朝廷可以不在乎我的性命,但卻不能不重視我張家每年上繳朝廷的那筆稅款。若是朝廷真的對我動手,最差恐怕就是軟禁,性命總是無礙的。”
“可若是朝廷真的将東主軟禁了怎麼辦?難道東主要讓我們任人宰割?”朱武不由急道。
“你急什麼?我話又還沒說完。朱武兄弟,你不必擔憂我的安危,我若想走,朝廷是攔不住的。張家這些年在汴梁苦心經營,防得就是突然會有這麼一天。如今張家留在京城的眼線并沒有傳回緊要的消息,那就意味着情況有可能并沒有我們所設想的那樣嚴重。”
“東主是一定要回汴梁?”
“眼下距離我們發兵高麗還有近兩年的光景,這時候我們還不适宜跟朝廷撕破臉。能夠多拖延一日,将來就少一分麻煩。這汴梁我是一定要回去一趟,朝廷的任命來的太突然,我必須要回去找人問個究竟。”
“既然東主堅持,那屬下也無話好說,隻請東主保重己身,莫要親身犯險。”
“呵呵……我理會的。”張寶聞言笑着點點頭,随即又叮囑許貫忠跟朱武道:“貫忠,朱武,我這一走,你們也不能松懈,要盡快對咱們梁山内部進行一次排查,嚴防有人做了朝廷的奸細或是有朝廷的奸細混進了梁山。朱武,這事就交給你辦,回頭我會命時遷協助于你。”
“東主放心,屬下一定盡心盡力。”
“嗯,切記,不要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要冤枉一個好人,沒有确鑿的證據之前,不要打草驚蛇,甯願放長線,也不要抓錯人。”張寶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叮囑道。
也多虧有了張寶之後的交代,這才讓本來打算放手徹查的朱武改變了原有的打算,決定暗中排查,免得生了誤會破壞了内部的安定團結。
張寶回到梁山沒待多久就又要匆匆趕回汴梁,他是天生的勞碌命,閑不下來,在辭别了許貫忠等人後,張寶就帶着焦挺趕回了汴梁。而此時的汴梁城裡,劉慧娘也正頗有些頭疼的看着擺在桌上的一份請帖。
請帖的主人是長公主趙玉盤,在趙玉盤沒嫁人以前,由于張寶的關系,劉慧娘跟趙玉盤也算是熟人。不過後來趙玉盤“移情别戀”了,二女之間便斷了來往。劉慧娘沒想到趙玉盤竟會使人給她送來請帖,邀請她三日後一同前往醉仙居觀看新戲。
看戲這事劉慧娘倒是不會拒絕,但趙玉盤的邀請,卻讓劉慧娘感到一陣納悶,總覺得趙玉盤此舉并非請貼上所說的叙舊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