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8章此木可雕也

  扇面村地處深山,青柳江的源頭究竟在哪裡,無人知曉,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人從沒想過去探索,隻知道青柳江從無邊莽山裡流淌出來,若是上溯個五六十裡,水溫便極其寒冷。

  距離最近的順江集六十裡,大涼王朝的版圖上,雖然有扇面村這個看起來很儒雅的名字――這個名字還是夫子起的,以前叫小壩村。

  但整個大涼王朝,将扇面村記在心裡的估摸着也就順江集上那位裡正一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扇面村是一個無建築分層的世外桃源。

  就連村長都沒有。

  現在卻忽然多了個王朝,有天子有皇後,還有一堆的王侯将相,徹底撕裂了扇面村的平衡,讓安詳的小村陰雲密布。

  三十幾人凝聚在一起,對于其他村民而言,是一股龐大得無以撼動的毒瘤組織。

  以孫鳏夫為首的大安王朝的朝堂重臣們逐漸生出了卓越感。

  強取豪奪越發沒有收斂。

  李三胖的雞鴨吃完了,老楊家的小肥羊一頭不剩,周嬸兒家的豆腐定時供應……小村裡怨聲沸騰,也有人不屈服。

  隻不過被鎮國大将軍二混子、骠騎大将軍趙二狗率衆一頓胖揍後,選擇了退縮。

  農忙時節終于來臨。

  吃吃喝喝滿嘴油膩的大安王朝那些王子公卿們終于收斂了些,準備收稻谷。

  但是孫鳏夫不這麼想啊。

  自己是大安王朝的天子,還和農民一般做農活多掉價。

  一大早就跑到李三胖家,霸氣橫陳的讓李三胖兩口子去給他割谷子,李三胖自己也有田地,但卻不敢說一個不字。

  孫鳏夫當然不滿足隻驅使李三胖兩口子,又找了幾個老實人家。

  半天功夫,他那三畝多地的稻谷便攤在了曬場上……好家夥,有了孫鳏夫這個先例,頓時一發不可收拾。

  趙二狗二混子這些黃紫公卿一見,喲嚯,孫鳏夫都能坐享其成,老子們好歹也是王侯将相,能差到哪裡去。

  果斷成群結隊威脅村民為他們收割莊稼。

  村民們在毒辣日頭下勞作,大安王朝的王子公卿們聚在楊樹蔭下交流為官心得,一個個得意非凡,甚以為榮。

  也便罷了。

  在稻谷曬幹入倉後,孫鳏夫這貨竟然召集大安王朝的衆位王爺公卿,說咱們好歹是個王朝,是王朝就得收稅啊,不然稱帝建國有什麼意義?

  一聽又是不勞而獲的好事,那些王侯将相頓時打了雞皿。

  最後吵吵鬧鬧制定出了個章程:非大安王朝人士,每家每戶收稅一石。

  這便捅了天。

  扇面村民就靠那點田地過活,一下子被收走一石,收成不好的人家來年就可能倉禀不實,妻兒老少喝西北風去?

  于是打架的事情屢見不鮮。

  随着鎮國大将軍二混子那憨貨一刀砍在老楊背上,忽然就清淨了。

  窮山惡水多刁民。

  可刁民都跑到大安王朝去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實巴交的人,哪敢拿刀砍人。

  于是二愣子為首的收稅官,很快收了一百多石,收成好的人家還被強行多收了一石……卻再沒有人發出異議聲。

  村裡是有私塾的,也有不少年輕人讀過幾年書,知道孫鳏夫他們這樣屬于謀反。

  于是想着去順江集告訴裡正。

  不料孫鳏夫早就料到了這一手,率領着大安王朝的衆多勳貴,挨家挨戶搜屋,除了菜刀砍柴刀等必需的農用具,但凡有威脅性的獵弓之類都被收繳。

  又讓骠騎大将軍趙二狗分了四個人,十二個時辰輪流值班,拿着趙二狗的獵刀和獵弓扼守在出村的必經通道上。

  沒有大安天子,也就是那位聖安神武昭天德盛帝孫鳏夫陛下的聖旨,任何人不得私自出村。

  否則殺無赦。

  扇面村的上層建築自此成型。

  短短兩個月内,扇面村便從安靜祥和的世外桃源變成了烏煙瘴氣的大安王朝。

  私塾依舊書聲朗朗。

  盡管将村裡禍害得夠嗆,但私塾有李夫子這位德高望重的讀書人坐鎮,況且大安王朝的王爺公卿們也有不少世子在私塾讀書,于是成了最後一方淨土。

  還有個地方也一直無人觊觎:李汝魚家。

  李汝魚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大安王朝裡那些勳貴們多多少少有幾位接濟過他,況且真不能去欺負一個孤兒吧,再惡的人心也終究有一塊柔軟的地方。

  近些日子,扇面村鬧的雞鳴狗跳,李汝魚卻累成了狗。

  夫子不再讓自己讀書。

  先是讓自己練習在灘水中屹立,又後嘗試在灘水裡逆流奔跑,幾十天精疲力竭後,終于達到了夫子的要求。

  十三歲的少年如今黑不溜秋,不過咧嘴一笑時,那一口整齊的白牙總是能讓小蘿莉周小小樂不可支,說那是夜空裡最亮的星星。

  天天頂着烈日泡在水裡,不黑才是怪事。

  然而事情并沒有完,夫子找了跟木棍,讓自己練習。

  也很簡單。

  每日劈砍一千次。

  第一日下來,李汝魚隻劈砍了五百多次,手上盡是皿泡,失去知覺。

  小蘿莉心疼的很,燒了熱水為他敷手。

  真是個勤勞的小媳婦兒。

  夫子也未責罰他。

  第二日繼續,不到兩百次,雙手的皿泡破裂,滿手鮮皿的李汝魚強忍着痛楚,繼續劈砍,夫子曾說過一句話,李汝魚一直覺得很有道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夫子說完這句話後,晴空起了滾滾悶雷,驚雷幾乎落下。

  夫子似乎有些惱怒。

  怒視天穹一眼。

  滿手鮮皿的李汝魚劈砍了數十次便無力為繼,又憑着本能麻木劈砍了十幾次,小蘿莉看不下去了,從私塾裡沖出來拉回去上了藥,勒令休息。

  李夫子一直安靜看着,并不阻止。

  但是下午時分,在小蘿莉喂李汝魚吃過飯後,繼續來到私塾外拿起木棍劈砍。

  鮮皿沁出紗布。

  小蘿莉橫眉冷眼無效後,便蹲在一旁淚如雨下。

  大大的眼眸裡滿是心疼。

  李夫子捧書教讀學子,看着窗外的青梅竹馬,扯起嘴角浮起一抹釋懷的笑意。

  此木可雕也!

  李汝魚,當是那尾北冥大魚。

  屢折,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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