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
楚钰與孫思邈全都被召了過來,此刻正在偏殿候着。
沒一會功夫,楊震輕步從正殿進來,楚钰與孫思邈同時起身向他看來。
楊震沖二人微微彎身一禮,道:“楚太醫,孫道長,皇上有請。”
孫思邈微微點頭沒有言語。
楚钰伸手向楊震請道:“有勞楊總管帶路。”
楊震點頭轉身走在前面,三人從偏殿走入正殿,看到李世民正坐在正殿唯一擺放着的巨大桌案前翻閱奏章,精神很專注,似根本沒有注意到楊震、楚钰三人的到來。
楚钰、孫思邈二人默聲不語,靜靜地站在楊震的身後。
楊震回頭給他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他自己也靜靜地站在桌案的邊上,沒有冒然上前打擾。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世民邊批邊看,一刻也不停歇,期間沒有擡過一次頭。
一刻鐘之後,李世民突然一陣咳嗽,脖子也有些僵硬,忍不住擡頭伸了個懶腰。
“咦?你們竟然已經到了?”
突然看到站在跟前的兩個人,李世民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歉意。連忙站起身來,向楚钰孫思邈二人道:“楚卿,孫道長,讓二位久等了。”
“來人,賜座!”
李世民又揮手吩咐楊震給楚、孫二人上座。
侍二人安坐之後,李世民直言向二人問詢道:“這次請二位過來,朕是有事想要向二位請教,還望楚愛卿與孫道長能不吝賜教。”
楚钰欠身拱手連稱不敢。他與李世民份屬君臣,平時李世民有什麼要求直接下旨吩咐就成,從來都沒有這般客氣過。
所以楚钰心裡很清楚,李世民今日的這般客氣是沖着孫思邈來的,他隻是順道沾了點兒光罷了。
孫思邈也很清楚這裡面的門道,見李世民這般客氣,遂稽首一禮道:“聖上客氣了,貧道定當知無不言。”
李世民道:“兩位都是當世數一數二的神醫,醫術通玄,活人無計,不知二位可聽說過高皿壓、高皿脂與高皿糖這三種疾病?”
連着過了兩天,李世民終于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擔憂,開聲向身邊的神醫詢問起了關于三高的問題。
楚钰與孫思邈聞言,神情皆是一愣,不由彼此對視了一眼。
孫思邈沒有率先開口,而是沖楚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開口回答。
楚钰面現激動之色,知道孫思邈這是要把在皇上跟前露臉的機會留給他,遂向孫思邈投去感激一瞥。
不愧是方外之士,果然高風亮節。
“皇上,”楚钰拱手道:“三高之說微臣與孫道長皆有聽聞。”
“其實細說起來,三高本身并算不得是病,但是它卻是人體很多病的誘因。”
“皿糖、皿脂、皿壓若是長時間居高不下,人的身體就會有各樣的疾病顯現,其中最為危險的就是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從而引發心髒病變,于患者有性命之憂。”
李世民眉頭一挑,原來那個逆子說的竟是真的,三高之說并不是他在信口胡謅。
不過緊接着李世民就變得面色不善起來,目光微冷地打量着楚钰。
好嘛,原來你什麼都知道,可是卻從來都沒有給朕提起過,安的是什麼心思?
這個三高明明這般危險,連廢太子一個外行人都能看出朕的身體有問題,你堂堂一個太醫署令,又豈能看不出來?
看出來了卻不提醒,這是想要看着朕一步步病入膏肓嗎?
一時間,總有刁民想害朕的心思在李世民的腦子裡面泛起,越看越覺得楚钰不像是好人。
楚钰侃侃而談,極力地表現,并沒有注意到李世民臉色的變化。
孫思邈卻時刻都在留意,當他看出李世民面色不善時,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緣由。
楚钰真是枉活了幾十歲,虧得他還在宮裡呆了十數年,怎麼還是一點眼色都沒有?
一遇到醫學上的學識就忘然物外不能自已,做為一個醫者,擁有這樣的品質自然是極難得,但是做為宮中的太醫署令,楚钰能活這麼久,足以說明李世民這個皇帝還是極有容人之量的。
不過一個皇帝就是肚量再大,也絕對不會無視一個太醫對他身體健康的忽視。
“皇上!”孫思邈突然出聲,打斷了楚钰的侃侃而談,“敢問皇上,這三高之說,可是從安平候口中得知?”
李世民暫時收起心中的猜忌,扭頭向孫思邈看來:“孫道長所言不錯,朕确是從李豐口中得知,他說朕的三高全部居高不下,随時都有犯病的危險。”
瞬時,一滴冷汗在楚钰的額前流下,他終于察覺到似乎有哪裡不對了。
他早該想到的,怪不得皇上會突然問起來三高這種專業性比較強的問題,原來是事先就從李豐那裡得到了指點。
這就難怪了,高皿壓、高皿糖、高皿脂這些名詞,縱使他自己也是剛剛從李豐那些醫書中知曉不久,若不是有人提前知會,皇上一個醫道上的門外漢又豈能知曉?
楚钰心中緊張得一批,天可憐見,他也是剛剛接觸三高的知識沒多久,還未能熟練地運用到實際操作當中,他是真沒有看出皇上犯有三高之症啊。
看皇上現在的表情,八成是對自己已心懷不滿了。
要了老命了啊!
剛剛我就應該想到的啊,怎麼腦子一沖動就在皇上跟前吹起了牛逼來了呢?
楚钰心中忐忑不安,一時間已不知該如何向李世民去解釋。
這時,孫思邈的聲音猶如救命稻香在楚钰的耳邊再次想起。
“這就難怪了。”孫思邈道:“不敢欺瞞皇上,這三高之說,其實貧道與楚太醫也是不久前剛從安平候那裡得知。”
楚钰再次向孫思邈投來感激的目光。
救了命了呀,我的孫道長!
有孫思邈這句話,瞬間就将楚钰從皇上的猜忌中解救了出來,而且效果也比他自己親自向李世民解釋要好得多。
果然,聽到孫思邈的解釋,李世民臉上的神色稍霁,注意力一下就被孫思邈的話給吸引了過來。
“竟是如此?怎麼這三高之說竟是安平候原創嗎?”
孫思邈道:“不錯,貧道與楚太醫最初聽聞三高之說就是在涪川的李府書房。”
“此學說極為新奇,但卻又經得起醫道病理的多方驗證,是以貧道與楚太醫見獵心喜,對其極為推崇。”
說完孫思邈扭頭看了楚钰一眼,道:“隻是我等接觸此學說的時日太短,不未能熟悉利用,故不能像安平候那般一眼看出皇上的三高問題。”
這一刻,楚钰心中激動,差一點就要淚流滿面。
這一下可算是真的穩了,孫道長真是幫了大忙了。
“孫道長說的極是,微臣愚鈍,雖對三高之說極為贊同,但奈何資質淺薄,一直都未能精通。”
楚钰适時自黑,完全沒有了剛才吹牛逼時的那種意氣風發。
李世民心中芥蒂皆去,切聲問道:“既然二位都極為認同三高之說,那二位可有醫治三高之良方?”
“這……”
孫思邈與楚钰對視了一眼,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最後還是孫思邈輕聲向李世民建議道:“皇上何必舍近而求遠,這世上最了解三高的人非安平候莫屬,您何不直接問詢安平候?”
果然,最後的問題又回到了那個逆子的身上。
李世民稍猶豫了一下,然後向楊震揮手示意,楊震回身從旁邊的桌角邊将他剛剛從知味軒帶回來的食盒取出,直接提着來到楚钰與孫思邈的跟前,輕輕打開。
頓時,一股誘人腸胃的清香在殿内彌散。
“這,便是安平候為朕準備的藥膳,剛入宮中,勞煩二位替朕驗看一番,看其是否真的對症。”
李世民深看了坐在跟前的兩位神醫一眼,緩緩地說出了他此次召二人過來殿前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