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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話說绾青絲

禦醫皇後 林笛兒 4505 2024-01-31 01:14

  劉煊宸沒等過人,沒等過和他約定好突然失約的人。

  當然,也沒人敢讓他等。

  但今夜,有人讓他等了,等了還不止一會。

  他處理完當日的國事,餓着肚子。
夜幕高漲之時,撐着一把雨傘,連龍辇也沒要,親自走過來了,一路上,他的嘴角一直噙着一縷溫柔的輕笑。

  當他走進太醫院時,擡起頭,笑意還沒展開就凍住了,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

  羅公公幫着點的燭火,他看到銀耳和蓮子泡在清水裡,晶瑩剔透似的,旁邊還有一小勺白米,不知怎麼的,心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藥室裡沒有一絲淩亂,桌上醫書半翻着,座椅上似乎還留有小太醫的餘溫。
羅公公說莫不是哪座宮是有事,把雲太醫喊走了,他去找找看。

  劉煊宸搖搖手,别催,朕等一會好了。

  等待一個你想見的人,充滿了愉悅的期待,也充滿了說不出來的甜蜜。

  劉煊宸坐在燈下,悠閑地翻着醫書,聽着雨打在窗台的滴答聲,感覺這太醫院比他的寝宮還要溫馨。

  雷聲隆隆,暴雨如柱。

  時光默默地流動。

  劉煊宸漸漸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在藥室中踱來踱去,宮中今夜加強了守護,不可能有任何外來的刺客闖得進來,那就排除被劫的可能。
一個太醫也沒人要劫。
那到底是什麼能把雲映綠留在外面這麼久呢?

  小德子被羅公公喚了來,他哆嗦地說雲太醫前一個時辰還在太醫院的,他要去為雲太醫端晚膳,雲太醫說自己做,不必了。

  羅公公不等皇上發話,吩咐随同過來的禁衛宮到各個妃嫔的寝宮看看,雲太醫在不在那兒,小德子也主動加入找尋的行列。

  呆在太醫院中,面對面色凝重的皇上,他吓得腿直發軟,還不如在雨裡轉悠呢!

  皇宮太大了,找一個人談何容易,何況那個人還不在宮中。

  劉煊宸已覺如坐針氈,這一刻,他恨起皇宮的廣大,恨起這滿天的雨來。

  就在他快要抓狂時,聽到外面響起踩着雨水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台階上,一隻‘落湯雞’眨巴眨巴眼,凝視着他。

  “你到底去哪裡了,叫朕好等?
”這話說起來應該中氣十足,義憤填膺的,可一瞧見雲映綠一身濕漉地走進屋來,他的語氣變了,她慢慢走近他,一步都恍若踏在他心上。

  焦燥和不耐變成了不舍和憐惜。

  “我……散步去了。
阿嚏!
”雲映綠一開口,就是一個大大的噴嚏,她急忙揮着手,“劉皇上,快離我遠點,我有可能感冒,會傳染給你的。

  “這麼大的雨,你不打傘,在外面散步?
”劉煊宸不太确定地問。

  雲映綠揉揉一直發癢的鼻子,抽出架子上的布巾拭着臉,“雨中散步才浪漫呢!
你淋過雨嗎,那種感覺……阿嚏,隻有藝術家才能體會。

  “朕神智比較正常,不屑于做你說的藝術家。
”劉煊宸搖搖頭,看雲映綠兩眼迷蒙,突地,他在她的袖角發現了一絲腥紅,龍目一下瞪得大大的。
“說,你……剛剛到底去哪了?

  雲映綠正在扯下醫帽,拭頭發,想起值夜時,太醫院中有一身換洗的衣衫,一會可以換下。

  “散步呀!
”從後宮的角門一直散到太醫院。

  “那這皿是怎麼一回事?
”劉煊宸沖過去,指着她的衣袖,“你是不是和宮裡的哪個宮女幽會、做苟且之事去了?

  他記起了講課那天,宮女和妃嫔們對小太醫是怎麼個狂熱法。

  也唯有行苟且之事,才會拖延這麼久,他越想越是,俊容一下嚴厲,憤怒地瞪着雲映綠。

  雲映綠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你什麼思維呀?
”她又不是同性戀,玩玻璃會刺破手的。
她一身的皿被雨水沖涮了許多,這袖角一直捂在下面,沒淋到,才留下了一點痕迹。

  唉,人真的不能說謊,一句謊言得要一百句話來堵漏洞。

  “你真的沒有?
”劉煊宸挑挑眉,盯着她一身濕衣裹着的身子,有點口幹舌燥。

  “我對天發誓,好不好?
我……等你總不來,就出去走了會,沒起到迷了路,天又下着雨,我索性就慢慢散步走回來。
阿嚏,不行了,我必須進去換衣服,不然一定要起熱度。

  雲映綠這話一點都經不起推敲,可劉煊宸見到她的歡喜蓋過了一切,他一點都不願多想,“要朕幫忙嗎?
”他熱心地跟在後面。

  “快,快,離我遠點,我現在是病毒傳染體,若是你被傳上了,那就不得了。
”皇帝呀,一國之尊呢!

  雲映綠擺擺手,走進裡面的值夜室,掩上門,快速地換下濕衣,邊換邊打噴嚏,一個接着一個。

  劉煊宸在外面是聽得心顫顫的。

  找尋雲太醫的禁衛軍憂着臉,準備進來禀報,早就避到外面的羅公公搖搖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打發所有人離開,他攏緊外袍,倚着廊柱,閉上眼,這皇宮過一陣,怕是又要添一位妃嫔了吧!

  “劉皇上,你還在啊!
”雲映綠走出裡間,身子有點發寒,嘴唇都紫了,尋思着要煮點防感冒的藥喝喝,不能讓熱度發出來。
一擡頭,正對上劉煊宸深邃的雙眸。

  雲映綠因頭發全濕了,就沒再戴醫帽,一身白色的長袍,任由一頭發散在身後。

  古代男子和女子一般,都是蓄發的,除了發型不同,若散着,也沒區别。

  劉煊宸凝眸,有一刹失了神。

  雲映綠名字秀氣,長相秀氣,連頭發也無比秀氣。

  他不明白她隻是将長發中分,任由着那蓬松雲霧般烏亮的發散在肩的兩側,地黑亮的發怎麼會好似飄進了他的心坎?
黑得徹底的發将她的臉襯得似雪般晶瑩,一片皎月般的雪顔裡有着一抹櫻紫,櫻紫的是那秀美柔軟的唇。

  他的身子不可思議地對着清瘦的小太醫升起了一股無法訴說的沖動,他不由地攥起了拳,緊緊抑制着。

  “朕還……沒吃晚膳呢!
”這時候,他怎麼舍得走呢?

  小太醫是病毒傳染體又怎樣,就是是株毒花,他也想留。

  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如此陌生,又如此灼熱,讓他的心怦怦直跳,呼吸急促,卻又感到說不出的向往。

  “那我來熬粥,就蓮子粳米粥吧,不想熬銀耳了,太費時間,我再煎點藥服下,你一會也喝一點,預防被我傳染。
”雲映綠麻利地點上爐火,從藥房中翻出藥材和食材,冼淨,放在兩個砂鍋中,注入水,置于火上。

  她的發絲太長,一會兒就跑到了前面,擋住她的視線,她甩呀甩的,神情有些不耐煩。

  “過一會就有得吃了,劉皇上,你一點都沒吃嗎?
”雲映綠擦擦手,站起身,問劉煊宸。

  劉煊宸閉上眼睛,瘋了,小太醫身上隐隐的藥香,輕柔的話語,晃動的青絲,讓他的心狂跳不已,這是一個男人啊,他到底怎麼了?

  “劉皇上,你也不舒服嗎?
被我傳染上了?
”雲映綠走過來,伸手就握住劉煊宸的手臂,扣上他的脈門。
還好啊,除了氣息急促,其他沒什麼異常。

  夜又黑又深,雨打窗外芭蕉,一滴一滴,如叩心門。

  “你為什麼不把頭發挽上?
”劉煊宸想一定是小太醫這一頭的青絲擾了他的心,這是罪魁禍首,绾上就不會心緒大亂了。

  清水一樣的長發,容顔明亮如剛打撈上來的珊瑚。
秀眸如星,他被她眼波承載,溫暖消融。
小太醫至直到純的言語,其實也是至陰至媚的誘惑。

  他的心在顫抖,在一點點屈服于情潮的狂湧。

  明淨的容顔原來是需要素淨的黑發來點染。

  衣着素淨,清爽直發,才是美的極限。

  雲映綠臉一紅,她以前都是蓄短發,不會擺弄長發。
每天這梳長發的事,都是竹青的事,她了不得找根帕子紮一下,可今天帕子都濕了。

  “我的頭發比較厚,幹得慢,一會幹了,我直接塞醫帽裡,不绾了。
”她坐在爐火邊,呵着手。
今夜雨淋得太多,熱度控制不住了,她抖得上下牙齒都在格格作響。

  “朕幫你绾。
”劉煊宸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吓了一跳,他會绾發嗎?
但他隻是怔了一下,渴望撫摸小太醫長發的沖動讓他肯定他會的。

  砂鍋中的粥開始沸騰了,熱氣蔓延在室内,雲映綠把火調小了一點,“我怎麼好意思讓你绾,别理它了,留給我的丫頭折騰它去。

  “沒事,朕閑着也是閑着。
梳子呢?
”劉煊宸盡量保持面平如鏡。

  雲映綠斜過臉,難得,俏臉一紅,不,也可能是火光烤的,或者是熱度,反正小臉紅豔如花一般。
“你會梳嗎?
”她盯着那雙修長的大手,那雙随時拿把刀,動不動要殺你,要殺他的手,不知梳子在他手中會成什麼樣?

  “朕試試。
”劉煊宸自信滿滿地說道。

  雲映綠遲疑了下,起身走進裡室拿過梳子和簪子,遞給他。
她感到頭已經燙到不行了,神智一片混沌。

  劉煊宸站到她的身後,一手按着她後腦,一手握着梳子,靜靜地凝視着那一頭長發,靜靜将長發一把一把梳開梳亮,每梳一下,他的心就柔一次。

  他沒做過這些下人做的事,也覺着男人的一雙手不該碰觸這些妝品。
可今天,這樣做也沒什麼,他反而覺得滿溢着快樂、開心,自然得仿佛已做過多次。

  他俯望着小太醫清麗淡雅的秀顔,在爐火的照射下,她蒼白如月的臉容,綻放着星月的清輝。

  他忍不住低下頭,輕吻着她的發心。

  “劉皇上,你晚上要和我說什麼了?
”這劉皇上的力度和竹青有得一拼,雲映綠舒服地閉上眼。

  劉煊宸窘迫地擡起頭,“朕是說……你過兩天和朕出宮一趟。
”他本來還想和小太醫聊點心裡話,但狂跳的心讓他想不起要說什麼了。

  “白天還是晚上?
”雲映綠問道,頭越來越沉了,她用手撐着臉腮。

  “晚上!

  “劉皇上,我加太多夜班了,不公平。
”雲映綠嘀咕道,眼皮加重。

  “你……以後就搬進宮中住吧,朕的寝宮房間多着呢,怎樣?
”劉煊宸順着心,期待地問道。

  好半天,都沒人應聲。

  他低頭一看,雲映綠臉紅得象個小火球,呼吸頻繁。

  “羅公公!
”劉煊宸慌地輕呼一聲。

  羅公公聞聲跑了進來,一瞧,試了試雲映綠的額頭,驚道,“皇上,雲太醫在發高熱呢!

  “這……該怎麼辦?
”常人生病找醫生,醫生生病了,找誰去?

  “這裡面是煎的藥嗎?
”羅公公眼一轉,看到爐火上的兩個鍋,都在往外噴着沫子,忙熄了火,粥和藥都好了。

  “對,對!
”劉煊宸小心地抱起雲映綠,“雲太醫剛剛有提到藥,還讓朕喝一點預防下,你快倒下來,讓藥冷冷,朕來喂。

  羅公公臉上掠過愕然,但就一會,他低眉順眼,依照君意行事。

  劉煊宸替雲映綠绾上青絲、喂了藥,抱着她走進值夜的裡間,親自替她蓋上床被,合衣守候了一夜。

  守夜的時候,他還把雲映綠熬好的粥,捧場地吃個精光。

  東方發白時,他揉着酸痛的脖頸走出太醫院,臉色雖然憔悴,但兩眼晶亮,神情愉悅。

  陽光從窗戶紙中透進室内,雲映綠緩緩睜開眼,感到身子舒适了許多。
小德子站在她的床前,表情怪怪的,告訴她,皇上有旨,給她兩天假期,讓她回府歇息去了。

  她眨巴眨巴眼,她今天真的能出宮了。

  這就是古麗想的辦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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