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的預料果然沒有錯,張聰就是來尋秦厲走動關系,想通過秦厲上下疏通一下,從而讓張聰的官位再有個進步。張聰雖然年歲不小了,但卻是個很單純的人。在官場上這種跑官要官疏通關系一般都是秘密進行的。可是張聰就這樣明目張膽,就這樣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了,從這點兒看這張聰還真算是異類了。
張聰早已探聽明白秦厲現在是嘉靖身邊的紅人,隻要是和秦厲搞好了關系,讓秦厲去幫助自己走動就一定會成功的。當然了,這次張聰對秦厲說的很明白,說他為了大明朝廷和大明百姓一定會踏踏實實的做事,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年歲也大了,若是再沒有提升的機會,恐怕這輩子就真的完了。再有,張聰也說出了他最低的想法,假使現在的官位不能提升,也要勞煩秦厲一定要想想辦法,把他從禮部弄出來,他現在是隻要是一天看到了禮部尚書毛澄便感覺惡心的難受,他可不想和毛澄這樣的人在一起共事了。
對張聰如此坦言,這樣大膽的說法,秦厲感覺可笑。不過臉上卻是沒有絲毫流露。他知道,像是張聰這樣的人,在官場上混的時間還不是很長,看到的官場的東西可能還不是那麼透徹。從而這正體現出了張聰的率真。
不過就是這樣率真的張聰竟然摸到了一點兒升官的門道。不過他這樣的跑官要官也是有點兒太可愛了。
也許正是看重了張聰的這份率真和可愛,秦厲微微眯着眼睛,稍作徹思,便說道,“張大人,本官也不瞞你說,本官在皇上跟前确實能說上些話,但具體皇上能不能聽,換句話說你有沒有那份造化,那就要看你的氣運了。
秦厲這樣一說,把一個張聰高興的立時不知所措,就差給秦厲跪下了,總之對秦厲的感激之情無法形容。
事情定下來了,可是張聰明顯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對張聰這樣一個寒酸而又率真的人,秦厲還真是有點兒喜歡。不過和張聰這樣的人做朋友,秦厲倒是還沒有那樣的想法。因為張聰畢竟年齡大了,況且張聰的很多想法好像和這個時代都有點兒格格不入。他算是個異類了。
秦厲是穿越衆,自然和這個時代人的思想有很多不同之處。不過秦厲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他也在極力想辦法适應着這個時代。可是張聰便不同了,說的再明白一些,這種人明顯有點兒一根筋的架勢,隻不過是有些可愛罷了。
秦厲和張聰又随意閑聊了一會兒,張聰忽然左右看看,眼睛盯着徐渭身上。徐渭是何等聰明之人,自然知趣的退下了。不過徐渭這時候心裡卻是在暗笑,呵呵!看來這張聰和老大是想說些悄悄話了。哼!你也不想想,就是有什麼悄悄話,過後秦老大還不是要告訴我呐!
在徐渭的心理,秦老大就沒有背着徐渭的事情。這也正是徐渭死心塌地跟着秦厲混,一心做秦厲的幕僚,輔佐秦厲的原因。
張聰這才放下心來,陡然站起身,朝秦厲深鞠一躬,壓低了聲音說道,“秦大人,下官這次拜望秦大人,還有一件事情。大人可知現在朝堂上皇上和衆大臣鬧得不可開交呐!尤其是禮部尚書毛澄竟然提出來要讓皇上管弘治皇帝叫爹,而皇上自己的老爹興王朱佑杬反倒是成了皇上的叔叔。
下官這次來,就是想問問秦大人對此事的看法。”
秦厲的眉頭在瞬間便皺了起來。心道,誰說這張聰傻愣愣的一根筋了,這家夥其實一點兒也不木讷呐。這家夥隻是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竟然這般關心朝堂上的事情,對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很了解呐!看來這家夥是個有心人呐!
咋的?莫非這家夥剛才那率真可愛的表現都是裝出來的?
顯然不是,這老家夥顯然是這些日子和毛澄鬧意見,才對毛澄的事情關心起來。
常言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着。這張聰顯然是惦記上毛澄了。毛澄呐,你可要小心一二了。雖然張聰很不起眼,但小人物有時候也是能幹大事情呐。有時候也是能改變命運呐。
秦厲心下胡思亂想了一下,眼見張聰一雙小眼睛正緊緊的盯着自己,正在等自己說出看法。秦厲不禁微微一笑,道,“張大人,你也知道秦厲是個鎮國将軍,是個武官。具體到禮儀方面的事情,秦厲便是一竅不通了。
本官感覺好像皇上也很有道理,不過呐,那毛澄等人引經據典,好像也很有道理呐!在這件事上,本官真是看不透呐!”
秦厲表現出來的是一臉真誠。率真的張聰自然不能發現端異。張聰輕輕的點了點頭。旋即張了張嘴巴,卻是突然又合上了,顯然是欲言又止。
“呵呵!張大人,本官早就聽說你精通三禮,熟讀經史子集,是個有才之人。張大人呐,你倒是給本官說說,你感覺他們之間是誰對誰錯呐?”秦厲微笑着問道。
顯然張聰就想一吐為快了,秦厲這樣一問,好像正合了他的心思,說道,“秦大人,下官隻是個小小的禮部主事,沒見過啥世面。不過秦大人剛才說下官精通三禮,倒是有些過了。下官顯然算不得精通,但下官确實也讀了幾遍。所以在皇上改爹這件事情上,下官也是有些想法的。
當然了,這些想法有可能不對,也有可能不和秦大人的心意。秦大人就權當下官亂說一氣吧。
秦大人,在下官看來,禮部尚書毛澄等一衆老臣純粹是在胡鬧呐。自古以來,人都是爹生父母養的。親爹還有可以選擇的嗎?難道親爹能改嗎?
皇上的親爹是興王那就永遠是興王了,哪裡有是弘治皇帝的道理。依下官看,這毛澄等人純粹是在沒事找事,沒禮攪三分,他們這是在欺負皇上年幼呐!”
張聰在剛剛開始說的時候,顯然有些猶疑,吞吞吐吐的。可說到了後來卻是口若懸河,毫無顧忌,唾沫星子滿天飛,神采飛揚了。他說完後便瞪着一對小眼睛看着秦厲。
乖乖隆地咚!這張聰說的話正說在了秦厲的心坎上,秦厲這時候就突然來了精神。怎麼的?莫非他就是我要幫助嘉靖找的人嗎?若是這樣的話,那可就真應了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呐。
秦厲情不自禁的點頭,道,“恩,說的好,張大人果然滿腹才學,對三禮的研究頗深呐!”
被秦厲這樣一誇贊,張聰頓時有些得意忘形,他呵呵笑着說道,“秦大人,看來秦大人個下官的看法相同呐,若是這樣的話,下官就更加放心了。秦大人,下官針對這件事其實是寫了些看法,寫了些販反對的理由。秦大人不如一觀。”
張聰也不等秦厲同意,便興奮的從袖兜裡掏出一張折疊的很方正,看似他分外珍惜的紙張。
也難怪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對于張聰來說,他這樣的觀點其實是不敢當着朝中老臣們拿出來的,那樣的話,那還不是要給衆老臣的唾沫星子淹死呀?
關鍵就是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張聰也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一句話,知音難覓,難覓知音。張聰就找不到一個和他一樣觀點的人。可是今日總算是碰到了秦厲,而秦厲對他這一套理論贊許有加。
張聰馬上意識到了可能他的機會來了,他要時來運轉了。秦厲認同他的觀點,秦厲是什麼人?那可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呐!秦大人若真是在皇上跟前為自己美言幾句,尤其是在把自己對皇上的支持說出來,那自己是必定會受到重用。
張聰非常清楚,現下的嘉靖皇帝可能就陷入了為難的境地。嘉靖想讓他親爹當太上皇,可是滿朝大臣沒有一個支持者。那此時的嘉靖焉有不頹廢,沮喪的道理。嘉靖現在最缺少的就是他的支持者呀。
張聰興奮不已,他伸出雙手将紙張遞給秦厲。秦厲接過來,旋即觀看,但見上面寫着:朝議謂皇上入嗣大宗,宜稱孝宗皇帝為皇考,改稱興王為皇叔父興王,興王妃蔣氏為皇叔母興王妃者,然不過拘執漢定陶王、宋璞王故事,謂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複顧起私親之說耳。
比有言者,遂謂朝議為當。恐未免膠柱鼓瑟而不适于時,黨同伐異而不當于理,臣固未敢以為然也。
夫天下豈有無父母之國哉!臣廁立清朝,發憤痛心,不得不為皇上明辨其事。《記》曰:‘禮非從天降也,非從地出也,人情而已矣。’‘故聖人緣人情以制禮,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别異同,明是非也。’
今武帝已嗣孝宗十七年,臣讀祖訓曰:凡朝廷無皇子,必兄終弟及。
今武帝無嗣,以次屬及,則皇上之有天下。真猶高皇帝親相授受者也。故遺照直曰:興王子倫序當立。初未嘗明著為孝宗後,比之預立為嗣養之宮中者,其公私實較然不同矣。
雖然滿篇的文言,但秦厲還是字斟句酌的看懂了。秦厲的一雙虎目不禁明亮了許多。寫的不錯,真是不錯呐,張聰這家夥果然有才學,就這樣的一篇文章真若是和朝廷中那些老臣對峙,恐怕會讓衆老臣們頗費一番心思呐。
見秦厲喜形于色,張聰這家夥更加得意,更加興奮了。他呵呵笑着說道,“秦大人,若是這篇不太深刻,不太合适的話,下官這裡還有一篇,請大人過目。”
秦厲又從張聰手裡接過一張折疊的非常精緻細心的信棧。這一篇顯然是張聰更加用心寫的了,還專門起了個名字叫《大禮或問》
秦厲快速看完了,更是喜形于色,這一篇顯然更加犀利,考證也更加準确。秦厲暗暗想道,張聰此人絕對是有才學,有心之人呐。這樣一個人真若是受到了皇上重用,說不準他真能幫助嘉靖度過難關哩。
心下這樣想,不禁對張聰更是刮目相看了。
張聰這時候顯然有些忘形了,他一臉的笑容,道,“秦大人,下官這便告辭,下官的這兩篇文章大人若是感覺說的下去,那就勞煩大人轉呈給皇上。
張聰謝過秦大人了!”
張聰說話的時候顯然有些激動,他甚至在央求秦厲。可能是他的信心很大,隻要是嘉靖皇帝能看到,說不定他的事情就成了。
他是個小小的正六品禮部主事,當然也可以直接上書的。可是他費盡心思上的書皇上卻是見不到。他上書首先要由禮部尚書毛澄過目。然後再轉交内閣,由内閣轉呈給皇帝。
内閣首輔楊廷和是和衆大臣們站在一起的,他實際上是這些老頑固們的領導。他自然會不把這兩封奏疏直接呈給皇上的。倒是他扣下來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其實張聰的這兩封奏疏怎麼能到了楊廷和手裡呀?禮部尚書毛澄是皇上換爹的發起者,他根本就不會把這兩封奏疏送交到内閣手裡的。相反倒是當着張聰的面撕毀,然後臭罵張聰一通的可能性最大。
兩封奏疏寫的再好,再有說服力,再能駁倒衆大臣,可到不了皇帝手裡那也是廢紙一張,屁用沒有。
可秦厲卻是為張聰能辦好這件事,秦厲是個直達天庭的人呐。
張聰終于忍不住,最後還是誠懇的給秦厲磕三個響頭,才和秦厲辭行。回家等待秦厲的好消息了。
張聰高興,而此時的秦厲更加高興。什麼叫氣運,這便叫氣運。想來這樣的人很難找,可是他卻是主動送上門來呐!守株待兔,還真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呐。
答應嘉靖的是三天之内尋找到駁倒衆老臣的人才,今日才是第一天。這件事還必須要等上三天,若不是這樣的話,嘉靖哪裡會知道我秦厲的辛苦呐!
秦厲如是想到。
正當秦厲捧着這兩封奏疏如獲至寶之際,門房匆匆跑了進來,後面跟着秦厲的老丈人,當朝首輔楊廷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