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扶蒼囑咐了判官在馬車上候着，然後和沈遷羽千金下了馬車。

　　不是沒想過孫姑姑不過是懷恨在心想要對他們下手報仇以解當日怨怒，但是并不是洛扶蒼看不起孫姑姑，就憑借這麼個人，是翻不起什麼大風大浪的。

　　門口的雪被清理出了一條細長的小路，兩個人并排走過去是沒有問題的。

　　洛扶蒼将判官留在外面的原因主要是放風，想必孫姑姑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于是他進了屋子之後也沒有再故意裝成剛剛那副憨厚的樣子。

　　掀開内室的門簾，便聽到了兩個娃娃嗷嗷哭泣的聲音。

　　孫姑姑厭惡的皺起眉頭，看了一眼臉色蠟黃的兩個孩子躺在木闆榻上，依偎在一個灰褐色的棉被裡。

　　驢夫就在那個棉被裡縮成一團，看着好不可憐。

　　“這孩子？”沈遷羽看了看那兩個孩子的眉眼，确實是同孫姑姑有幾分相像。孫姑姑冷淡的瞥了一眼榻上的孩子，厭惡至極的模樣。

　　“就是那次有的，雙生子。”

　　她所說的那次，正是沈遷羽重生後最初有意識的時候。那時候她剛剛成為了年僅十一歲的沈遷羽，仍舊還在庵裡過着生不如死的煎熬生活。還沒有被倒黴的聖文帝記起，也沒有被召喚回宮。

　　還記得那個時候雖然是作為一個已經有心理準備、明知道自己會重生的人，還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自己竟是重生在驢背上的。

　　尤其旁邊還有個比驢還聒噪的老婆子。

　　那個當時罵罵咧咧看上去高傲的不得了的老婆子，正是眼前的孫姑姑。

　　當初怎麼也沒有想到，刁鑽倨傲的孫姑姑會有這麼一天。感慨人生無常的沈遷羽歎了口氣，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兩個孩子。

　　真的是非常瘦弱，看上去隻是活着都勉強。兩個孩子嗷嗷的哭着，臉上因為幹燥寒冷有了深深的傷口。

　　與旁邊的傻驢夫一樣，這兩個孩子一看就是沒有受到好好的照顧。

　　“畢竟是他們的母親，姑姑何至于就這麼将兩個孩子扔在這裡。”倒是千金一直都不算讨厭孩子，作為一個行醫之人，她很自然的上前去查看孩子的情況。

　　沈遷羽看着千金過去之後，自然而然的歎了口氣。

　　屋子裡沒有能坐着的地方，而且四處看着也不是非常幹淨。潔癖嚴重的洛扶蒼是絕對不可能坐下的，就冷冷的站在一邊，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

　　孫姑姑冷哼了一聲，并沒有說什麼。

　　至少她是從來沒有将那兩個孽種當成是自己的孩子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永遠都不會。

　　見孫姑姑不說話，沈遷羽也知道她是不想提起這件事。

　　這才自顧自的轉換了話題：“不知道姑姑今日叫咱們來，除了看菜可還有什麼想說的？”

　　孫姑姑笑了一聲：“殿下可就不想知道奴婢是如何知道殿下的身份的？”

　　畢竟現在這個時候沈遷羽還是易容的狀态，洛扶蒼也是易容，而千金和判官孫姑姑從前根本就沒有見過，就算現在見了也是絕對不可能認識的。

　　聽了孫姑姑的話，沈遷羽倒真的是有些好奇了。

　　他眨了眨眼睛：：“那就還請姑姑指教了！”話雖是這麼說，但是語氣裡分明就是威脅和冷冽的調子。

　　孫姑姑吓了一跳，然後這才垂下眼睛，看上去頹然又可憐的模樣。

　　“雖然殿下的外貌和聲音全都改變了，但是看人的時候眼神是不會變的。老奴這一輩子隻見過兩個人有這種眼神。

　　一個是乾王殿下，再有一個便是殿下您了。”

　　她畢竟是大家世族裡出來的奴才，這點敏銳度還是有的。沈遷羽與洛扶蒼的眼神是與尋常人不同的。

　　沈遷羽笑着的時候有一種很狡黠的靈氣，但是但凡不高興的時候，就會有一種淩然的冷冷的殺意。

　　就算她大多數的時候都隐藏的很好，可是今日自己在水月庵裡，隻從側面看到了這兩個人一眼，就渾身發冷發抖。

　　尤其是洛扶蒼，雖然今日的洛扶蒼看上去就是病病殃殃的模樣，但是他站在堂前的時候，眼神中那種嗜皿的無情感時不會被任何人所代替的。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些人隻要你見過一眼，就一輩子都忘不了。

　　不過孫姑姑顯然不想提的更多，她看都沒看床上的驢夫，先是表現出很坦然的樣子：“先是要麻煩同殿下打聽個事情了，不知道長安公主和淑妃娘娘現在如何了？”

　　皇宮中出了事在杭城多少也是有所耳聞的，當初淑妃覺得孫姑姑除了這些事丢人，帶回宮中去會有傷她的顔面，直接給了孫姑姑一筆錢，讓她永遠不要回到都城，并且用了孫姑姑的家人作為威脅。

　　跟了這麼多年的主子是如此無情的人，想必孫姑姑的心裡也是不好受。

　　後來他察覺到自己懷了孩子之後，竟然被庵裡的大尼姑囚禁，一下子便過去了這麼多年，這又是後話。

　　孫姑姑看沈遷羽現在的模樣，再加上之前聽說，就知道她現在的生活着實過得不錯。以沈遷羽的性格，孫姑姑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這樣睚眦必報的丫頭，怎麼可能讓沈長安與淑妃好過。

　　她就是想從昔日的敵人口中親耳聽到，那些狼心狗肺的家夥現在有多慘。

　　并沒有讓孫姑姑失望，沈遷羽攤了攤手：“淑妃娘娘因觸犯皇室威嚴你，被亂棍打死。長安公主嘛，民間都說她現在在後宮養病深居簡出，但事實上是出不得了。她被本宮養成了人彘，能不能活過新年還兩說。

　　至于太後皇後之類，死的死關的關。鄭安澤現在也被囚禁着，****受盡了折磨。不知本宮說這些，姑姑心裡可有好受些？”

　　她的語調惡意的上揚，即使臉上還有着人皮面具，也看得出背後的冷皿無情和殘忍暴虐。

　　但是孫姑姑也知道自己無權怪罪她什麼，自己淪落到今日的地步，完全是自作自受。就和那些所問的名門貴族們一樣，活該有這樣的下場。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以後老奴做起夢來，恐怕能舒心很多。

　　不管如何，雖與老奴無關，老奴還是要謝恩殿下的心狠手辣。”

　　沈遷羽沒有說話，等着孫姑姑接着往下說。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孫姑姑今日找她來不會隻是為了這些事。

　　果然，孫姑姑半天沒有看到沈遷羽說話，終于耐不住性子自己提了起來。

　　“事實上老奴早就預料到早晚有一日殿下還會回來的，已經在這裡瞪了殿下許久，關于水月庵的秘密，恐怕殿下也想知道吧。

　　老奴沒有别的要求，隻想回到都城，生活安穩富足。”看她那信手在握的樣子，沈遷羽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女人在水月庵的這些年絕對知道了些什麼。

　　她笑了笑，眼神冰冷：“好啊，那咱麼就來談談條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