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教主,今天相遇也是天數,可今天一别,下次相見或許就是兵戎相見之期了。你是性情中人比所謂的皇室子孫更愛這個民族,我張浪佩服你,來,我就以茶代酒敬你!”張浪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張太守快人快話,張角,恭敬不如從命!幹了。”張角亦是一飲而盡,那不将自己生死置于心上的風度三人均是心折不已。張浪心裡暗自感慨,張角也挺悲催的,自始至終都是他人手中的棋子,他的太平道如果沒有人在暗中推動,估計也不至于發展得這麼快,也不至于到今天這種不得不發的局面。
“時不我待,張角就此拜别!”
“等等!”
“太守還有何指教?”停下了腳步,張角目光炯炯地盯着張浪。
緩緩閉上雙眼,張浪歎道:“張教主,我有一言,不吐不快。”
“太守請講。”張角此刻非常耐心,因為張角知道張浪不是一般人,太平道眼前危機四伏,他也想聽聽不同人的意見。他的那些太平道低階領袖他輕而易舉便可招納,但是才智無雙的謀士、賢才他手裡沒有一人,這也是他為何放下一切俗事與田豐談天說地的原因。雖然張角已是半百之人,面對張浪這個少年卻十分尊敬,他也是智者,看得出張浪在一些大勢上,比田豐的目光還要精準。
“十年内,太平道若舉事,必一敗塗地。”
張角臉色一變,咳嗽不止,手握絹布堵口,卻見皿漬落于絹布之上,張浪大驚失色,上前欲問,卻被張角揮手止住。心氣平複順暢後,張角收好染皿的絹布,重新入座,懇切問道:“願聞其詳。”
張浪與田豐對視一眼,心中歎息,張浪未開口,田豐倒是為張角解惑道:“大賢良師,率領太平道确有百萬之衆不假,可這百萬平民一無戰甲,二無兵器,三無車馬,行軍打仗,糧草不濟,兵馬不精,他們畢竟是放下農具的普通百姓,沒有軍人的意志,打打勝風仗還行,一旦遇到挫折定當畏縮不前。這百萬之衆單憑一腔熱皿或許起義初時聲勢滔天,可朝廷大軍若是前來剿殺,太平道義軍交鋒之後若勝亦是慘勝,若敗,則會兵敗如山倒,大勢眨眼間便逆轉。”
張角眉頭擰在一起,愁容滿面,忽而凝視張浪,問:“如太守所言,若我太平道十年後再舉事,可定乾坤?”
張浪微微搖頭道:“改朝換代此等驚天動地的大事,焉有必勝把握?若太平道再蟄伏十年,藏兵于民,囤積糧草,招賢納衆,廣招天下有志豪傑,籌劃十年,那時再舉事,勝算将比現在至少多出三分。”
“三分?十年隻能換來三分勝算?”張角慘笑數聲,臉上一片黯然之色。
沉默良久之後,張角閉上了雙眼,而後直視張浪,太守也不稱了,直接嚴肅地說道:“子義賢弟,實不相瞞,我大限将至,若此時我不舉事,我苦心經營十數載的太平道将毀于一旦,我那兩個弟弟根本沒有能力領導太平道,因此,我才急于起事。不過,子義賢弟若是肯助我,我張角便聽你之言,等十年。若是十年未到我已入土,那子義便是我太平道的新主,我今生之志,唯有靠子義來完成了。”
張浪、田豐、典韋皆是心膽巨震,看着對着他一臉期待的張角,張浪感動地眼眶濕潤。
他與張角初次相逢,他并沒有幫張角做過什麼,沒想到張角竟對他如此看重?為什麼不托付給兩個弟弟?因為古時候是子承父業,所以後來江東基業從孫策手上傳給孫權時,江東集團内部反對之聲一片,不是孫權年少,羽翼未豐,威望低微,而是孫策膝下有子。
眼眶微潤的張浪閉上了眼眸,慚愧地低頭道:“教主一片苦心,子義感激不盡,可是,恕難從命。首先,我不是太平道人,不說教主麾下将士,就算令弟也不會聽拿于我這個外人,倘若教主不幸罹難,若由我來接手,太平道将不攻自破,成為一盤散沙。其次,我也将将成為朝廷追殺的對象,就算不死也将一事無成,你知道,我目前還不能死的。所以說,不是我不知好歹,而是生怕辜負教主一番美意,一旦我張浪入主太平道,隻會加速太平道的失敗,同時我張浪還不能死,甚至連失敗的資格都沒有。”
“子義之心,張角理解。唉,這……難道天不欲我太平道成事嗎?”張角仰頭慘然道。
咳咳咳
張角再次劇烈咳嗽起來,張浪端了杯水趕忙遞到他面前,讓他喝下後,平複了咳嗽後,張浪回憶了一下太平道失敗的諸多原因後,才說道:“某雖不才,卻願為太平道籌謀一策。若此之策,太平道或有一線生機。”
張角眼睛一亮,催促道:“子義請說,有何良策?”田豐也在側耳聆聽着。
張浪沉吟片刻後說道:“太平道他日舉事,萬不能暴露全局,可先擇冀州打出旗号,其餘各州引而不發。朝廷一旦大亂,必從洛陽出兵,而從洛陽到冀州的路上,太平道精銳之師在河内,上黨,以及冀州邊境布下伏兵,重創漢庭大軍。而後圍而不攻,逼迫漢庭增援,太平軍以逸代勞,沿途偷襲騷擾,之後大軍盡出,自可輕勝人馬俱疲、心驚膽戰的朝廷之師,此之戰法名曰:圍點打援,以消耗敵人有生之力為目的。待洛陽兵力空虛之時,令各州将領率精銳之士以排山倒海之勢會師于洛陽城下,若能攻下洛陽,覆滅漢庭,城内儲糧也足夠太平道數十萬衆至少三月供給,若漢庭敗亡,各地漢臣、世家必然養兵自重,割據之勢已具雛形,太平道此時擁有兵馬錢糧,亦可組建數萬真正的軍隊,退,可揮師巴蜀獨霸一方,進,可劍指中原以圖天下。教主,你們的機會就在起義之初,大漢王朝還未重視之時便大軍兵臨洛陽城下,隻要洛陽一破,群雄逐鹿的時代将提前到來,成敗,皆在這一戰了!還請記在心上。”
張角、田豐與瞠目結舌、相顧駭然,許久之後,張角拍案贊歎道:“此計大善!若如此,我太平道必可順天承命颠覆漢庭!”
張浪内心卻并不樂觀,黃巾起義失敗的原因很多,軍事上的原因卻很直接,兵鋒羸弱固然是根本原因,可更重要的是黃巾軍各自為戰,行軍目标不明确,似乎隻為了打下一城一地,屠殺城中大戶後搶得活命之糧便心滿意足,往往首戰告捷便占據一城而享受起了人上人的生活,等朝廷大軍一緻便坐以待斃。太平道沒有統一的指揮和目标,聲勢滔天也隻是一盤散沙。最為緻命的是張角這位精神領袖的身體不好,一旦他有個三長兩短,太平道将人心各異,就算有人顧全大局,也沒有張角之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