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輔走了，他走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疑惑。
身為永興軍的肱骨，他被趙普說迷糊了。尤其是趙普的那一句，他和王仁贍現在的處境，更是讓他想到了孫子兵法裡的那一句話：遠而示之近，進而示之遠。
可他和王仁贍究竟誰遠，誰近呢？
王仁贍雖然遠離劉詞，可是永興軍大大小小将領、官員甚至是策略他全都知道，反而又顯得很近。
而他自己呢？近在劉詞身邊，可劉詞所有命令他都有參謀，永興軍内部架構他心中自然也是有數，可對永興軍的戰略、戰術卻一知半解，顯得和劉詞又有着距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楚昭輔是一個聰明的人，他感受到了危機。
懷揣着疑慮，楚昭輔回到了劉詞的府邸，朝着劉詞彙報了趙普而今的狀态，至于那些不敢說的，應該自己藏在心裡的話，他沒有說，也沒有向着劉詞表露出來。
“這麼說，這小子心中早就有了算計？”
當聽見趙普這麼一說，劉詞面上終于露出了笑容：“果然不愧是趙回的兒子，有點兒本事，這一點像他爹！”
“大人認識趙普的父親？”
楚昭輔好奇的看着劉詞好奇的問道。
對于征辟趙普，在楚昭輔看來就是一個小幾率事件，劉詞好不容易選擇出門轉轉，就遇見了趙普。而這趙普也恰好展現了自己的鬼才，不僅是讓楚昭輔對他來了興趣，更是讓劉詞也眼前一亮。
可未曾想到這劉詞居然早就認識趙普的父親，那麼這事情就顯得有些不簡單了。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的我還是後漢的征北将軍，意氣風發。在整個大漢之中戰功赫赫，無人能及。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縣城縣令居然帶着自家家眷，以及全族上下亡命而走，我當時好奇，便是上前詢問了一下，他卻說後漢要完，早走早安心。當時的我便好奇，繼續追問，問他為何，他隻說了一個很搞笑的理由。”
劉詞坐在椅子上，雙眼看向了窗外，眼神之中全是回憶，顯然這一段事情讓他記憶猶新：“你猜他說了什麼？”
楚昭輔聽見這話，眉頭微微一動。
劉詞曾經在後漢為将，後來因為隐帝猜忌樞密使郭威，使得後者不得不反叛，而劉詞也就在這時候适時加入到了郭威的隊伍，跟着他一起反抗。
後來，後漢果然沒了，隐帝兵敗被殺，劉崇伺機上位，建立了現在的北漢。而郭威也趁勢而起，建立了現在的後周。
隻不過，郭威一生無子，僅有養子柴榮，便是現在的世宗皇帝。
如此說來，劉詞便是這後周的開國将領了。
聽得此話，楚昭輔便是搖了搖頭：“不知。”
“那小子說，劉崇親遼，隐帝無謀，這一次郭威平亂有功，卻無獎賞，僅是口頭贊揚，怕是禍事要起，便帶着族人，辭了官職，躲入到了這洛陽城外的下河村之中。”
劉詞淡笑：“我當時一聽未舉得有什麼不妥，必經這亂世當兵，豈能會會都有獎賞。直到我回到了軍營，發現周圍大小将領都在抱怨，此番平亂傷亡慘重，卻無一點兒獎賞，反而一些将領還受到了懲罰。于是我便知道，大事不對，便回到了永興軍之中，早早做了準備，這也就是後面的事情了……”
劉詞的話很簡單，可是聽得楚昭輔卻是心頭一顫，這趙回還真是一個人才，光是憑着一點兒迹象，便是發現了如此大亂，帶着全族上下避了戰禍，躲在了永興軍和郭威的大本營洛陽城外，這一份眼力果然厲害，當一個縣令真是可惜了。
“後來，我也拜訪過這趙回，可是在前往洛陽的途中，他便病故了，留下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便是西去了。”
哀歎一口氣，趙回算是人才，讓劉詞掌握了人生最關鍵的轉型，至少現在他在後周過得不錯，新晉皇帝柴榮也和郭威一般很有作為，北伐也是做的有聲有色。
“那大人，那日去下河村的目的便是為了考校趙普，看看他是不是有其父之才？”
楚昭輔恍然大悟，下河村距離洛陽城不算近，坐馬車也需要半日功夫。
“隻是一時心起而已，卻是沒有發現這小子居然還有這本事。”
劉詞歎了一口氣，若是趙回不死，加入了永興軍，說不定永興軍早就将北漢給滅了，完全繼承後漢的全部疆域，隻是可惜，曆史沒有如果。
楚昭輔閉口不言，隻是靜靜地在一邊看着。
“明日，你便照着他的話去接他吧，至于他有什麼目的，我明日再來詢問一番！”
下了最後的決定，劉詞倒是有些期待，這趙普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
第二天。
緊鎖的軍需處賬房終于開門了，趙普面色蒼白的走了出來，手中卻是多了一摞賬本，他緊緊地将其抱在了懷中，一雙眼睛不斷的掃視着前來衆人，顯得非常謹慎。
賬房開了門，軍需處的官員們則全都圍攏了過來，他們神色各異，好奇的朝着内部張望着，若不是外面有着永興軍親衛守護者，估計早就跑到了趙普的面前，将他手中的賬本奪過來，好好研究一番，這趙普能從假賬裡面查出什麼東西。
緊接着，阿福和楚昭輔出現了，帶來了更多的親衛，甚至還有一支偏軍，全都手持長槍，威風凜凜。
“萬不得有失，速速送去節度使大人手中！”
趙普直接将手中那一摞賬本送給了老管家阿福。
阿福點頭，抱着賬本便轉身離開，帶着數十個親衛軍的好手，直接上了戰馬，直接沖着劉詞的府邸走去。而趙普也跟着楚昭輔也很快在剩餘軍人的護送之下，繼續前進。
整個過程，沒有多餘的一句話，安靜極了，也壓抑極了。
見着如此情況，軍需處的官員們不斷的咽着口水，心髒都差些跳出了兇膛。
這趙普難道查出了什麼？
沒可能的，這假賬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準備了數年，一點兒邏輯錯誤都不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