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女一呆,突然又霍地拔出長劍,厲聲說道:“你再胡言亂語,可别怪我下手狠!”
易十三撕咬下一塊牛肉,雙手一攤,口中含糊笑道:“嗯,我是親眼看見他……中了箭,又摔下了鬼谷崖,那是千真萬确地死了啊,哈哈哈!”
靜女但覺腦中轟然一響,身體像不受控制般從馬背上彈起,手中長劍抖出一片淡青色的劍氣,向易十三刺去。
易十三笑聲未止,身形已然遽然後掠,同時手中捏訣彈出,一片漣漪般的劍氣瞬時與面前那道淡青色劍氣相遇。
暮色突然一亮,無數的砂石、草葉在尖嘯聲中飛濺而起……
這二人一出手便是飛沙走石,阿魯台急令衆人後退,自己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着前方,看着已經打鬥在一起,但瞬時就已不看清楚身形的兩人,嘴角悄然爬上一絲笑意。
雪山濟、遊萬滄、欣海三人卻有些為難,他們知道在眼下的情形裡,應該出手相助靜女,但他們同樣也知道在眼下的情形裡,憑自己的身手似乎插不進去。
易十三接下靜女第一招後并沒遲疑,反是扔掉牛肉捏指成劍,縱身上前與靜女打鬥起來,片刻後二人便過了二十餘招。
易十三忍不住暗自贊歎,靜女的功夫提升得實在有些快。但這僅是與之前的靜女相比,若與自己相比,那顯然還是有差距。
他很笃定,自己随時可以将靜女擒下。
其實他現在對靜女并無多大興趣,不說她和第五安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哪裡還會有什麼幹淨的身子。隻說師父習坎都出了山,那麼眼下唯一能讓他感興趣的便是從哪裡弄來兵馬。
但自己不感興趣,不代表别人也不感興趣。
比如那個隻要是漂亮女人,就一定會感覺興趣的李景隆。
算起來靜女與自己也有過婚約,硬要說是自己的女人也沾得上邊。将這樣的女人送給李景隆,正好是還他一個公平。
念頭及此,易十三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靜女妹子,第五安那隻蒼蠅已經死了,你就随我去吧。”
靜女說不清楚哪裡來的怒氣,手中長劍一招緊似一招。聽到易十三如此一說,腦中更是沒有别的想法,隻想将眼前這人一劍刺穿。
易十三見靜女直劍刺來,右手劍指斜出将靜女長劍格住,左手捏指成疊水訣,向靜女肩頭彈來。
這是他的算計。
靜女長劍被格,肩頭又受攻擊,則必然會側身回掠;而她側身的一瞬間,臂上曲池穴就會完全暴露。此穴點下後,她必然上肢麻木無力,隻得束手就擒。
一切都很順利,疊水訣的劍氣從指尖湧出,靜女的身形已開始傾斜……
但易十三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說是突然,那是因為他事先并沒有任何察覺;而這種感覺一出現,他眼前的情況便果然不對勁兒。
一劍突現!
在他的視角裡,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截劍尖。與此同時,疊水訣的劍氣竟失去了控制,就像那截劍尖是一個閘口,而疊水訣劍氣便如水一樣流過去,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易十三反應極快,當即足尖一點,後掠開去。
靜女同樣察覺到身側異樣,所以并未向易十三追上去,而是側過頭來,見身邊不知何時多一個紫裙女子,高鼻深目、美豔不凡,不禁怔道:“你是誰?”
紫裙女子沒有回答靜女,卻是嘻嘻一笑,道:“第五安沒有死。”
靜女一怔,又聽到對面風聲響起,見是雪山濟、遊萬滄、欣海躍然而至。三人瞪圓了眼睛盯着紫裙女子,異口同聲道:“小師妹!?”
紫裙女子亦是瞪圓了雙眼,将雪山濟三人看了又看,臉上不知是意外還是驚喜,半晌道:“十三師兄、十四師兄、十五師兄,你們不是在滄州嗎?怎麼會在這裡?”
而不待雪山濟三人回答,紫裙女子又看向靜女,笑道:“姐姐,你是不是叫靜女?”
靜女将女子細細看了看,确定自己并不認識,但這一聲姐姐聽在耳中倒是覺得親切,便點頭道:“我是。”又反問道:“你又是誰?怎麼會認識我?又怎麼會認識第五安?他到底怎麼了?”
紫裙女子笑道:“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又嘻嘻一笑,道:“幸虧我記憶好,我就一個一個地回答你。第一呢,我叫張迪;第二呢,我聽建建哥和囝囝姐說過你;第三呢,我是在路上認識第五安的;第四呢,他确實掉到鬼谷崖了,但他絕對沒有死,這可是他的一個師父親口說的。”
原來這位紫裙女子竟是張迪,如果第五安在此,則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包括朱高煦在内的十五神甲,竟然和張迪是師兄妹,都是三大隐宗之一的上古天真派弟子。
而張迪當日和李長然一路南去回到了龍門派,錯然道長知道她是天古天真弟子,立即生出親切喜愛之情,盛情而待。
張迪本性好玩,但為了等候第五安的消息,她便忍着性子在龍門派住下。其後認識了同樣在龍門派的任建建和易囝囝,三人年紀相仿,很快便熟識起來。
某日談到第五安,三人恍然彼此間還有這層關系;而任建建聽說第五安墜下了鬼谷崖,急得馬上便要北上。這時又逢席應真到了龍門派,将第五安的情況告訴了他們,方才讓衆人松下口氣。
南盟大會日漸臨近,龍門派已開始接待陸續而來的武林同道。張迪既然知道第五安無恙,心中又不安起來,同時看着越來越多的武林門派到來,卻遲遲不見上古天真的同門弟子,便越發忍不住,于是辭了李長然而北上。
李長然當然想陪着張迪一道,隻是身為龍門派大弟子,他的接待事務實在太過繁雜而确實脫不了身,隻好千叮囑萬叮囑張迪,讓其萬萬小心。
張迪既然出了龍門派,當然要順道到好玩的京師一遊。而這一遊便是十餘日,至今日才猛然醒起耽誤太久,竟是不顧天色已暗而出了城。
出城不久,她又遠遠瞧着前方有人打鬥,于是又順道來遊一遊。不想走近卻發現打鬥之人是易十三,而對方竟是久聞大名的靜女,那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劍便上。
靜女當然不知道張迪這些境遇,但聽她回答第五安并沒有出事後,臉上的寒冰便悄然融化,露出些許笑意,道:“張姑娘好伶俐……”
張迪嘻嘻一笑,道:“靜女姐姐,你也叫我小迪好了。”
欣海清咳一聲,道:“小師妹,你是要到滄州……”
張迪瞪上一眼,道:“十五師兄你别問,我之前是準備到滄州,但我不是去找他,我隻是想問問你們會不會參加南盟大會。既然遇着了你們,那我便不去了。”
欣海嘿嘿笑道:“小師妹,大師兄一向很疼你,但他确實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要怪他……”
張迪再瞪一眼,道:“我還不稀罕怪他!”又忽地沖着靜女一笑,道:“靜女姐姐,我們一起去龍門派吧,當初我在鬼谷崖給第五安留了字,讓他到龍門派與我彙合,說不定現在已經到了。”
靜女有些遲疑。
不管是易十三所說,還是張迪所說,都可以肯定一個事實,即是第五安墜下了鬼谷崖。至于他現在的生死,她當然願意相信張迪所說,但到底沒有親眼見着,所以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聽到張迪相邀去龍門派,她幾乎便要一口應下,卻又想着了上官虩要廢掉山水荒九十七名弟子武功的狠話,到嘴邊的話又悄然咽了回去。
張迪并沒察覺靜女的異樣,反倒被自己這個突然的想法刺激得甚是興奮,道:“你去了我們就更好玩了,你也很久沒見着建建哥和囝囝姐了吧?他們都說挺想你的。還有,我們可以一道去參加南盟大會,說不定就奪了盟主了呢?哈哈!”
真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靜女心中暗喜:“師父本就說要去南盟大會,我不過是早去幾日,應當無妨!”當即點頭道:“好吧,我們就一起去。”
張迪歡呼雀躍。
白民卻慌了,說道:“師父,我們還是先回栖霞山,待禀告師祖後再決定吧。”
靜女主意一定,心中再不猶豫,對白民說道:“你回去禀告師祖,就說我與天狐先行一步,去龍門派了。”
白民還想勸阻,卻被天狐幾個眨眼給逼了回去。
這幾人各有心思,或喜或憂,而易十三卻就感覺有些震驚。
他本以為舍了府軍前衛一個百戶所,換來第五安一條性命也算值得,但此時卻驚悉自己竟做了一個賠本買賣。
震驚之後,他再生一種被人戲耍的惱怒,這般惱怒更讓其生出殺心。
眼前這些人數量雖然不少,但無一是自己的對手;便是那位叫張迪的女子,雖然招式古怪,但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也抵擋不了幾個回合。
一念而起,他緩緩擡步,準備大開殺戒。正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