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安心下一緊，側頭看去，卻是徐思華正站起身來，沖着福船上那個男人揮舞雙手。剛剛揮得三、四下，便被任莫怒喝一聲揮刀砍翻入海。

　　古醉大喝一聲：“沖過去！”衆人聽得明白，齊齊用力。

　　此時海上風勢漸起，浪湧比先前大出不少，而福船底端反湧而回的浪頭更加勢急。衆人雖極用力，卻也難以立刻靠近，舢舨與船體間仍然有着二十來步距離。

　　船首男子正是張保，因與徐世華約定的時辰已過，此時正自納悶，不防猛地聽着眼下傳來一聲驚呼，多年積累的海盜經驗讓其心中警覺，大叫道：“有敵情，放箭！”

　　福船上有五十餘人，多則是張保陸續收斂的倭國武士、浪人，另也有十餘名長年跟随他的舊日手下。聽到張保呼聲，此十餘人湧到福船一側，不由分說張弓便射。

　　聽得嗖嗖一片急響，十數枝箭羽破空而來。

　　第五安叫道：“古大哥繼續把漿！”同時左、右手拇指分從無名指首節指肚彈出，正是坤象指。

　　乾元宗指象訣因卦不同而各具異象，乾象指化象劍氣刀光剛健有力，坤象指化象則沉穩厚重。

　　此時坤象指一出，第五安指端内氣立即化象一片刀光，迎上疾射而來的箭羽。聽得噗噗數響，大部分箭羽如陷泥澤般在空中一頓，然後失力而墜入海中。

　　然則刀光未及之處仍有三、四枝箭破空而至。

　　第五安來不及再度打出指象訣，卻見眼前一亮，靜女手中長劍已是殘影一片，像一朵熠熠發光的碩大劍花，将來箭盡數斬下。

　　福船上射下這一拔箭雖然有驚無險，畢竟讓古醉等人有些分神，舢舨在浪湧下不進反退。

　　張保多年為盜，實戰經驗極為豐富，大叫道：“十人一伍，三層輪射！”話音落下，福船身側護闆處又湧上二十餘人。

　　稽子君在落雁七俠中素有小諸葛之稱，腦子自是靈活，見舢舨一時靠近不到福船，叫道：“大師兄先沖上去。”同時縱身一躍，一頭紮進海中。

　　眼見福船上衆倭賊再度舉弓欲射，第五安忽地極為平靜，眼神又恢複如高山平湖一般。待稽子君躍入海中，他竟想也未想便縱身而起，向福船掠去。

　　舢舨距離福船有二十多步距離，以第五安的身手自當一縱而至。但福船高如城牆，要從舢舨直接躍上船頭卻是萬萬不能。

　　在距離福船底端四、五步之處，第五安身形下墜，當其足尖離一個浪頭僅有五寸距離時，浪中忽地冒出一人，正是稽子君。

　　第五安似是早有預料，足尖在稽子君頭頂一點，再度縱身而起；躍至兩丈多高，他摸出腰間匕首向福船厚厚的護闆上狠狠一紮，借力翻身而上。

　　稽子君被第五安一踩便沉了下去，随浪頭湧出數步之遠，心中暗道：“大師兄怎不待我出手托他，卻踩我頭頂？”腳下踩水，再度冒出海面；不想眼前一花，頭頂又是一沉。

　　自稽子君躍入海中到第五安借力上船，不過一息時間，福船上則已射下數十枝箭。

　　張保之意甚是明顯，三層輪射即是将數十人分成三排，前排射畢中排再射，中排射畢三排再射，如此便大大縮減搭箭張弓的時間。

　　先前十餘人張弓射出第二輪箭，後湧之人已排成勢，緊接着再度射出十枝利箭；幾乎未有停頓，第三排箭又射向舢舨。

　　靜女不知稽子君躍入海中之意，瞟見第五安竟單身掠向福船，不由得心下微驚，暗道：“真是笨牛！你如何上得去？”不待喝斥，便又聽到船上嗖嗖一片箭來，隻得長劍飛舞，将來箭一一格擋。

　　任莫等人此時已不再劃漿，各持刀劍将射向自己的箭羽擋下，雖然此時來箭如雨，但衆人隻護住自身安危卻不甚難。

　　張保回味過來是徐思華的聲音，自當知道舢舨衆人是敵非友。迅速指揮手下形成三層輪射之勢後，念着先前舢舨上有人躍入海中便探頭查看。剛剛探出腦袋，忽覺面上一涼，一道身影似魚躍一般出現在眼前。

　　張保大驚，手中火把向來人猛揮過去，卻感覺咽喉一涼，瞬時兩眼一黑便甚事不知。

　　正是第五安縱身而至。

　　第五安身在空中便左手捏訣射中張保，同時右手匕首揮出，正中一名箭手耳根。待足下一實，立即掠向仍自向船下搭箭輪射的數十倭賊。

　　靠近船首一名倭賊正自搭箭上弦，身邊同夥卻突然斜倒在身上。當下心中一驚，扭頭看見一道黑影如風而至，一聲驚呼堪堪響起，咽喉便出現一個皿窟窿。雙手一松，箭從弦出。

　　第五安腳踏洛書九宮步快如閃電，撩手截住那隻剛剛射出的長箭，以箭為劍刷刷刺出，正是乾宮劍法第三式天下有山。

　　衆倭賊正自專注船下的舢舨，見舢舨上衆人将箭羽盡數擋下，情知來人甚是英勇，不由得越發重視。突然感覺一側似有騷亂，忍不住扭頭相看，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左閃右挪，瞬息便倒下五、六名同夥，頓時哄然驚呼。

　　倭賊本是站立三排，此時驚慌中紛紛轉身，隊列當不成形，前方被第五安左沖右突更是亂成一團。

　　這些倭賊均在海上以盜為生，自也經曆無數厮殺。前方之人雖來不及反應避讓，後方之人卻明白眼下情由，紛紛搭箭舉弓欲迎來敵。隻是第五安身形飄忽，又被前方同夥所擋蔽，卻也無法将箭射出。

　　又有數人極為冷靜，側身跨步避開同夥，舉弓瞄向第五安。

　　第五安手中長箭如矛，瞬息又刺殺三人，瞟眼見人群外立有數人張弓瞄準自己，左手便捏訣欲射。正在此時，卻聽身側風聲如嘯，一片刀光閃過，正是古醉從身後竄出。

　　古醉聽得稽子君喚叫，立時明白其意，隻是不想第五安比他更為迅速，是以待稽子君再度從海面冒出頭時方借力上得船來。

　　二人一前一後上船不過兩息時間，古醉本就剛勇，眼見第五安在衆倭賊面前如入無人之境，頓時豪氣大發，一刀下去直接将一名倭賊頭顱砍飛，濺得滿面鮮皿。

　　古醉身側數名倭賊被這一刀驚了魂，哄地退後；後方倭賊更是轉身便跑，口中嗚呀咕叽一陣亂叫。

　　第五安瞟着古醉神勇，心中大定，手中箭矢如利劍一般遊走如蛇，與古醉手中長刀各制一方，片刻之後艙闆上便躺下二十餘具倭賊屍首。

　　二人擡頭一看，見後方十餘名倭賊已奔出二十步外，當下二話不說飛身向前掠去。卻突然感覺眼前一亮，緊接着傳來數聲巨響，數十道破空聲尖嘯而至。

　　“火铳！”

　　古醉大叫一聲，手中長刀飛舞，叮叮當當濺飛一片鉛彈、鐵彈。然而彈丸到底不比箭羽那般長而顯眼，一枚鉛彈透過刀光之隙正中古醉腰側，瞬時鮮皿直流。

　　第五安則在察覺眼前一片火紅光亮的瞬間便已拔地而起，将眼下情況瞧得分明。見古醉倒地，他雙手疾打兩道乾象指，待足尖沾地便一竄而去，把古醉拎起來。

　　古醉裂嘴笑道：“無妨！再殺過去…….”話未說完便覺眼前一亮，又是幾聲巨響。

　　第五安眼神平靜，身形卻快如鬼魅，右手抓着古醉，左手向破空聲傳來方向打出一記坤象指，同時縱身躍至船首。

　　船首有兩尊碗口铳，旁邊堆疊着數個半人高的木箱。第五安縱身過來，與古醉倒在木箱後側。與此同時，木箱另側傳來一片沉重的撲撲聲，卻是數十枚彈丸盡數射進木闆。

　　二人起身蹲靠在木箱一側，剛想擡頭看看情況，突聞十數枝箭羽呼嘯而至，或撲撲釘在木箱上，或嗖嗖從二人頭頂射過。

　　待箭羽射過，第五安再冒出頭，卻又是火光一亮，數隻火铳再度齊齊射将過來，隻得又蹲下身來。

　　一時間箭羽、火铳交替而發，二人竟無法擡頭。身後木箱先是撲騰直響，後來便有些吱呀之聲，似是要裂開一般。

　　古醉點穴止皿，裂嘴而笑，說道：“第五兄弟，你莫不是頭回遇見火铳？不用擔心，火铳充藥填彈頗費周折，而箭矢數量亦當有限，倭賊撐不了多久……”

　　第五安忽地打斷古醉，側頭着着兩尊碗口铳微微皺眉，說道：“這些木箱裡應當是铳炮彈藥？”

　　古醉臉色一僵，說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