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兒起身時,陳安發現她穿着極少的衣裳,隻有一件淡色薄衫遮掩身子。
陳安連忙轉過身,說道:“胡說,我何時說過?何況……何況前幾日,你也并沒有來我屋内暖過床啊。”
琴兒見陳安言語間好像有些生氣了,秀麗的眉頭微微蹙起,小聲回道:“前幾日天氣尚溫,加上郎君身上有傷。琴兒便沒有過來。這幾日天氣漸涼。而且……往常這個時候都是琴兒幫着郎君暖床的。”
聽琴兒這麼一解釋,陳安才恍然大悟。
他不禁腹诽道,“這個小兔崽子,還挺會享受的……”
心裡在罵着,陳安也在腦海裡搜尋着這件事。他發現這具身體之前的主人,雖然行為輕浮孟浪,卻沒有真正奪去府内哪個丫鬟婢子的身子。像他們這些士族子弟,多少都有些城府,懂得在外人面前掩飾自己。
之前的陳安也是這一類人,隻不過他貪色是假,其他劣行卻是真的。
畢竟與那些高門士族的纨绔子弟們長期為伍,耳濡目染下,總會染上一些惡習。
“你先把衣裳穿上。”
陳安背着身子,将床邊小幾上的外衣扔給了琴兒。
琴兒年紀雖然不大,不過還是知道些男女之事的,見眼前自家郎君如此害羞,心中不禁有些竊喜,而且她愈發覺得郎君與以往相比大不相同了。
“郎君,奴婢穿好了。”
陳安轉過身,見琴兒已經穿好衣服站在床邊,擺了擺手,說道:“時候不早了,你趕緊下去歇着吧。……還有,以後不用過來暖床了。”
說完,他便将琴兒輕輕推出了門外,關上了屋門。
直到聽到琴兒已經離開的腳步聲,陳安才敢褪去衣袍,鑽入了錦被之中。
随後便感覺到一陣溫暖。
陳安小聲嘀咕道:“還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會享受,天氣涼了,還有丫鬟幫着暖床。”說着說着,他便聞見被子中有一陣清香,手指不經意間在繡着花鳥的綢面上滑來滑去。
今日與父親的一番談話,陳安到現在依然記憶猶新。他原本以為穿越成為一個官宦人家的公子哥,日子可以過得很惬意。誰知,生活處處充滿戲劇性。眼下,自己竟然被别人當做了棋子。
這讓陳安很是不爽。
其實,當父親說起李林甫舉薦自己時,他便感覺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若是隻是李林甫武惠妃一派為了拉攏父親而舉薦自己,此舉似乎并沒有得到父親的任何回應。他們會輕易罷休嗎?
太子殿下手下門客幕僚衆多,又豈會看不清這一點,為何那窦天德會輕易之間便抓走了自己?這是太子默許的嗎?如此,豈不是親手将父親推到李林甫一派去……甚至,會授人口實,平白給了李林甫一次參奏太子的機會?
陳安後來得知,那日自己并沒有像往常一般去青樓勾欄尋歡作樂,而是帶着幾個親信扈從,去了城外的孤山拜祭祖母。
自己那日的行蹤極其隐蔽,那窦天德是如何得知的?
父親又是得了誰人的密信?
還有,難道幫自己尋一門親事便可以保全自己?
還是,其背後有更大的秘密?
陳安覺得自己正在越來越接近一個陰謀……
一個天大的陰謀之中!
難怪父親會對此事有所遮掩,恐怕也是為了不讓他過多卷入其中。
聽府上的人說,父親之前并不是太關心他,甚至對他還很是失望。但從這件事中可以看出,父親還是很疼愛自己這個兒子的。
唉,前途未蔔,陳安也不想過多去想這件事。
現在的他真的有些困乏了,沒過一會兒,屋内便傳來陳安的陣陣鼾聲。
在陳安睡得正香的時候,父親陳骁與母親裴若蘭正在自己的卧室談論着什麼。
兩人結為夫妻已有近二十年,一直相敬如賓。
陳骁摘去了頭上的折上巾,走到陳安送來的太師椅坐下,摸着太師椅的扶手,閉起眼睛,享受着片刻間的舒适。
裴氏站在陳骁身後,幫他按摩着肩部。
“安兒這個臭小子不知哪裡學來的手藝,你别說,這……這叫太師椅的椅子坐起來還真他娘的舒服……若是被老子那些兄弟們知道了,定是要羨慕死的。”
裴氏手勁加大了些,啐道:“回長安城都這麼久了,你這大老粗怎麼說話還是這麼粗魯啊……”
陳骁嘿嘿笑道:“習慣了,常年在邊關打仗,說話文绉绉的,誰會服老子啊!”
裴氏不禁翻了一個白眼。
“好好好,我改,我改。”
陳骁輕輕拍了拍裴氏的手,輕聲道:“夫人也累了一天了,快些坐下。”
裴氏嗯了一聲,走到陳骁的對面的太師椅坐下。
陳骁望着自己的娘子,溫柔道:“你說得沒錯,安兒确實變了很多。今日我與他一番相談,令我大吃一驚。以前,我以為他隻是一個喜歡舞文弄墨的纨绔子弟,沒想到他竟隐藏得這麼深。若不是這次出事,恐怕他也不好表現出來吧……”
裴氏對于陳骁的話不以為然,甚至有些驕傲,白眼道:“那是你一點也不了解你的兒子。生在這麼一個權貴人家,總要學會保護自己。”
陳骁聽後,哈哈大笑道:“以前我打罵他時,可沒見你說過這話。”
裴氏被陳骁揭了短,臉上立馬浮現愠色,走前幾步,揪着陳骁的耳朵道:“你敢笑我!”
陳骁立馬求饒道:“夫人快松手,夫人快松手啊。為夫錯了還不行嗎……”
裴氏并沒有立馬撒手,而是哼道:“錯哪了?”
陳骁立刻回道:“為夫不該……不該取笑夫人。”
裴氏聽後,這才松手,走到自己的座椅,大口飲了一口茶水,仿佛才将心中的怒氣散去。
陳骁見此,也不敢多言。
整個屋子便這樣靜了下來。
一盞茶過後,終究還是陳骁先開了口,望着對面的夫人,腆着臉說道:“夫人氣消了沒有?”
裴氏瞪了陳骁一眼,說道:“好了,知道你有話說。”
“還是夫人了解我。”陳骁說完這句,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了,他皺着眉頭說道:“眼下京城風雲詭谲,安兒呆在這,我心裡總是不安,不如将他送去河東裴家暫避風頭,如何?”
裴氏思緒片刻,說道:“不可。雖說将安兒送到我父親那,定然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眼下……陛下剛剛封安兒為秘書郎,若是此時離開京城,陛下那……可不好交代啊。”
陳骁點了點頭,道:“夫人說的是。”
裴氏面色一寒,問道:“夫君可查出送密信那人是誰?”
陳骁歎息一聲,回道:“查出又如何?”
裴氏聽着這話,微微蹙眉道:“難道夫君已經知道是誰了?”
陳骁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駐足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緩緩道:“送信的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