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你在這裡悠閑地品茗奕棋,我在江北打生打死,何其不公?”劉軒坐在王旭對面笑着說道。
玄景為王旭的字,平日裡隻有劉軒等數人可與他平輩論交,稱呼其字。
“你忙着侵吞蔣柏清的家業,連他的首席長老都宰掉了,這與我何幹?”王旭說道。
“向雲飛可不是我殺的,是李榮那小家夥幹的,他可比你我年輕時候狠多了。”劉軒感歎道。
“李榮沒死,還殺了向雲飛?”王旭微微動容道。
李榮重傷垂死的事從王琨嘴裡傳出來,王旭猜到是周萱兒出手,緻使李榮重傷。這才多少天李榮就傷勢複原,還斬殺了一名久負盛名的高手。
“嗯,我也很意外。起初見到他時,他的傷勢未愈,過了幾天就傳來向雲飛身死的消息,我還不相信是李榮所為。前幾日跟他呆在一起,發現他确然不錯,無論是心兇氣度,還是武道修為都有獨到之處。這樣的年輕人怕是還在江左雙璧之上。”劉軒說道。
“正好我讓王琨到越州去請陸宇澤,陸穎父女前來,而蔣柏清也要來揚州,應該會帶上蔣成,說不定我們可以看他們年輕人的一場龍争虎鬥。”王旭笑道。
應付過官員士紳後,狄仁傑一臉嚴肅地延請弓彭祖到官廳處僻靜的房間談話。
雙方賓主落座,狄仁傑看着弓彭祖輕聲歎道:“我與你叔父志弘曾同部為官,任殿中侍禦史,相交莫逆,恍然間已十數年過去。”
弓彭祖的叔父弓志弘曾任殿中侍禦史、相州刺史,為人清廉、公正,官聲甚好,他與狄仁傑同朝為官,都擔任過殿中侍禦史,互相敬佩對方為人,關系相當不錯。
“狄公德高望重,叔父也曾對我提起過他與狄公交好的事。”弓彭祖恭聲說道。
“你可知我為何來江南後,一直不來找你,又為何今日才來,又對遍布江南的淫祠下手?”狄仁傑說道。
“晚輩不知,”弓彭祖說道。
“不知道,你是裝做不知,還是真的不知?”狄仁傑不客氣地說道。
“晚輩,”弓彭祖沉吟了一下沒有作聲。
狄仁傑巡撫江南,卻不前來揚州見自己,弓彭祖心中也是有些不滿,認為狄仁傑不信任自己。
“你以為我不信任你,才私自暗訪,尋找真相?”狄仁傑說道。
“狄公明鑒,卑職确實盡心理政,江南也保持平靜。”弓彭祖帶點怨氣地說道。
“盡心理政,局勢平靜?”狄仁傑帶着一絲譏笑的意味說道,“那年初貢賦失蹤的事怎麼說?”
“那隻是偶然事故,賊人作怪,卑職已派州中衙役盡力搜捕,命令各州縣增派人手盤查,相信很快就會将賊人緝拿歸案。”弓彭祖傲然說道,“損失的貢賦我已令府庫補齊,運抵神都。”
狄仁傑聽了兇中幾乎要冒起怒火,這就是身居方面的大員,不但毫無政治敏銳性,連基本的責任心和能力都沒有。年初貢賦失蹤,如今都過去三個多月,連線索都沒有,可見其能力之差勁,也是心思沒有用在這方面的原因。他一個剛到江南,手無寸鐵的官員,在事發地轉悠了幾圈,都能大緻确定兇徒的來曆,弓彭祖身為一方大員,在揚州幹了三四年,還查不出任何東西,可見其無能到何種程度。
“然後呢,三個多月一無所獲?”狄仁傑說道。
“賊人有些奸詐?”弓彭祖話剛出口,就被狄仁傑擋住了。
“賊人奸詐?我到江南不過半月,就知道事情是誰幹的,你主政淮南三年了,還懵懂不知?”
老實說弓彭祖起初确實不知道,他平時推崇鎮之以靜的施政方略,公務都交給僚屬處理,閑時就與賓客宴飲,那顧得上查案這種瑣事,隻要局勢大體安定,沒有饑荒流民就好,大不了東西丢了補回來,反正揚州府庫充溢,損失稍微大了一些,卻還可彌補。
一番話說得弓彭祖啞口無言。
“你的去留由聖皇陛下裁決,我無法置喙一二,好自為之吧!”狄仁傑已無心再與弓彭祖說些朝廷控制江南的策略。
弓彭祖的觀念還停留在前朝士大夫悠遊而樂,下民無為而治的時代,簡單地說袖手談義氣,妙手著文章,至于實際事務一概不理,已不适應武則天對官員的要求,早晚得遭大禍。
按狄仁傑對武則天的了解,她是一個對官員能力要求極高的統治者,能用則用,不能用則直接下手處置,弓彭祖這種心态實在要不得。
揚州都督府位于衙城中,占地頗廣,建築奢華,盡顯淮南道及南方的富庶。
弓彭祖将衆人連帶着千騎士卒安排在衙城中,元行沖和李榮各自住在一處小而精緻的宅院中。
李榮端坐在床榻上,腦中閃過元行沖在船上對自己的一番言語。
“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把冰玉訣傳授給你,因為我想你替我對付一個人,目前天魔宗宗主薛懷義,白馬寺主持。除了先姑祖母外,他乃是魔門諸宗第一高手,精修道心種魔大法,而且佛魔雙修,不過三十餘歲就晉階八品入微境,論天賦不在你之下。他曾與武攸緒交手,不分勝負,深得武攸緒稱贊。他的野心早晚會成為聖母神皇陛下的禍患,就個人而言,我們也有些私怨。”元行沖站在船邊迎着河風說道。
“我很樂意接下此事。”當時李榮聽後毫不遲疑地回答。
“道心種魔大法”可是四大奇書之一《天魔策》所載至高功法,可與自己的柔水真氣媲美,有生之年領教一下四大奇書的武學乃是李榮心中所願。李榮自不可能去挑戰武則天,但有薛懷義這家夥,他可不會放棄。
這些畫面閃過李榮心頭,薛懷義的名字浮現腦海當中。
對薛懷義,李榮并不陌生。相反兩人還有些關系,薛懷義原名馮小寶,洛陽人,曾拜在少林寺十三棍僧普勝門下修行。普勝與李榮的師傅普惠為師兄弟,所以李榮與薛懷義算是師兄弟。當然馮小寶實則為魔門中人,他盡得少林寺武學真傳,更潛修道心種魔大法,使得魔功大成,從而威震魔門,以三十餘歲就出任了天魔宗宗主。
“薛懷義,武攸緒”李榮低聲念道,充滿了戰意。
驅除出雜亂的思緒,李榮開始靜心參悟“冰心斷情”心法的奧妙。
良久,李榮才長籲一口氣,臉上露出會意的微笑。
“冰心斷情”與其說是一門内功心法,更是一種武道中少有的鍛煉精神力的法門,到和瑜伽術中的冥想法門有些相似,卻更為玄妙,不但有靜心冥想的作用,還有用真氣刺激頭上數處隐秘穴道的方法,可使精神無形中得到鍛煉,平時可吸取更多的天地元氣,臨陣交手時,心意更為冷靜,對真氣、力量的運用更精妙。
至于“冰肌玉骨”的修煉跟少林寺的《易筋經》、《洗髓經》相差不多,都是錘煉筋骨的秘法,但“冰肌玉骨”中加了許多藥浴甚至毒藥熬煉身體的方法,看在李榮眼中,不由得感歎天魔宗先人的智慧,對武道的見解,對人身的了解,無愧于千年大派的稱号,光是這套《冰玉訣》就抵得上少林寺的金剛伏魔神通。
總之修煉“冰玉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還得回到洛陽,命人搜集所需藥物才行。
李榮并未多想,慢慢地運用“冰心斷情”心法凝煉精神力,體察身體各處的奧妙,用“冰心斷情”來内視身體效果極佳,遠勝其它功法。
真正想練成“冰心斷情”心法一樣不容易,李榮此時也就嘗試一下裡面相對簡單的法門,與自身功法不發生沖突的部分,更是為了體驗,參悟其中的武道見解,增加自身的領悟。
一整天的時間,李榮都躲在小院中沒有出門,更沒有參加弓彭祖組織的宴飲,連飯菜都是由下人送到房間中。
這邊元行沖似乎對官場一套并不抵觸,優遊自如地與揚州府的官員們交談甚歡,令人絲毫感覺不出冷淡和敵意,根本不像一名武道宗師,可能這就是元行沖無法比得上薛懷義的原因,也不能晉階八品入微境。他來到江南,本就負有考察揚州官員,回朝後為武則天提供意見的任務。
揚州府的官員見到狄仁傑等人沒有嚴厲追究官員們喪失貢賦責任的意思,氣氛就變得和氣起來,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
狄仁傑也與各級主官交流,準備進一步在江南推行禁止淫祠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