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勢大,難以撼動,隻能徐圖再舉,以待将來。”李貞無奈地歎道。
聽從于武則天的高手如雲,相比起來皇族一方勢單力孤,确實難以匹敵。
木屋外,逃得一命的李規滿臉陰郁,心不在焉地練着拳法。自小以來,沒受過什麼苦,長在繁華之地,如今呆在鳥不拉屎的山谷裡,一呆就是個把月,憋得相當煩燥。
“李規,這就是你練的拳?”看到李規漫不經心的樣子,李貞怒氣勃發,頹喪之氣化做怒火上沖,幾步走出木屋,閃到李規身前,怒目直視。
“緯兒這幾天有些煩悶,你們父子不要置氣了。”周萱兒見了出來說道。
李貞有二子,長子琅琊王李沖為元配所生,幼子李規則是周萱兒所生。
李規小字經緯,平時周萱兒疼愛有加,舍不得打罵。
“你看他呆了一個月就嫌煩,耐不住寂寞,怎麼成大器?論年紀他比李晦的兒子大多了,修為卻天差地别。”李貞眼睛一瞪說道。
當年越王李貞,河間王的二子李晦,郁林侯李恪的二子李玮,朝宜公主李若雪,俱為皇族中的武道天才,有着三龍一鳳之稱。幾十年過去了,李晦、李若雪登上天榜,名聞天下。李貞則一直修為不前,困于七品良久,到于李玮則銷聲匿迹,不知所蹤。
李貞和李晦年紀相當,彼此競争激烈。如今當老子的比不上人家,兒子也不如人家兒子厲害,豈不讓李貞難受。
“像李榮那等天才能有幾個,緯兒平時夠努力了。”周萱兒幫腔道。
“區區武道五品,江湖之中多如牛毛,根本不足為憑。”李貞說道。
“就算是七品宗師,面對着朝廷衆多高手一樣無濟于事,你就不可苛求了。”周萱兒說道,“此事已了,我們回金陵去,任武則天勢力再大,不能奈何得了。”
李規低着頭,默不作聲,聽父母在那裡争吵。平心而論,李規不算纨绔之輩,修煉也算努力,但資質隻能是中等,稱不上什麼武道天才。
“明天你去河北一趟,替我捎封信給蛇靈。”李貞想了一下道,不再批評李規了。
“見那妖女幹嗎?”周萱兒柳眉一豎說道。
周萱兒和李若雪為同輩人,之間的關系并不融洽。
“此次起事并不謹密,但武則天好像對起事日期知道的一清二楚,皇族内部肯定有人洩露機密。”李貞說道。
凡是起兵造反,不可避免要訓練士卒,收集糧草,這些動作一般瞞不過有心人。武則天早就對越王、魯王等宗室深懷戒心,安排有秘探,内奸也不稀奇,知曉他們要起事在常理之中。可武則天不但知道起兵一事,還似乎早有計劃,幾乎掐着時點進軍,使得李貞深為被動。
“你們李氏内部實是一盤散沙,皇族們享受權力富貴已久,隻知把頭埋進沙中等死,此次起事失敗是必然,不要再和蛇靈攪到一起了。”周萱兒說道。
“身為李氏一員,我的富貴、武道來自于家族,怎會任它衰落覆亡?世人會怎樣看我,學武有何意義?”李貞肅聲說道,“況且躲在江南,武則天就會放過我等?蔣柏清會真心收留我嗎?”
天巫宗敗于揚州的消息并未瞞過李貞。李貞在揚州擔任都督多年,留下不少潛藏的勢力,消息堪稱靈通。
“武則天忙着登基為帝,做着女皇夢,那會顧得上尋找我們?”周萱兒說道。
“那樣正好。不管如何都要給若雪傳個消息,我意已定,你不用再勸。”李貞堅定地說道。
李規聞言,眉頭一皺,他不喜歡呆在谷中不假,可這時去河北兇險不小,萬一被朝廷的人盯上,以他的武功可不夠看。
李貞雖然受傷,感知依然敏銳,看到李規的一絲猶豫,“你未經風雨,曆練出的武功、權謀隻得一層表皮,真要想做人上人,就會付出艱辛的努力,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
“讓緯兒一人前去,會否有些危險?”周萱兒不舍得兒子身蹈險地。
“改易身形裝束,這些江湖人常行之事,以前都教過他,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好,妄費我以前的一番苦心。”李貞不耐煩地說道。
“父親大人請放心,孩兒一定會完成任務。”李規說道。
戰陣厮殺确能鍛煉一個人的心志,李規經過這次巨變,身上那股自傲浮躁之氣去除了一些。
汝水起源于汝州因而得名,向東南流入淮水,水量不大,可通行千石以下的船隻。
狄仁傑一行借用了壽州水師的戰船,又征用了幾艘民船,方将一營人運走。
發生在豫州的戰事并不激烈,戰火對城池損傷不大。豫州軍民士氣不高,見到城破紛紛投降官軍,加上張光輔文臣出身,入城後沒有多行殺戮,城池尚保持着完整。
狄仁傑見過張光輔後,攜旨入城,住進了刺史府,一下馬就開始整頓政務,恢複州府的各項庶務。
尉遲修寂率領千騎士卒駐守在城外,由李榮帶着一隊千騎守衛刺史府,充當狄仁傑的貼身近衛。
李榮來到刺史府後院,看着富有江南特色的園林水榭,不僅心生感慨。自己的這位便宜皇叔,身居高位,更是一代宗師,可面對武則天代表的朝廷,根本不堪一擊,被迫假死逃生。
穿過曲折的廊道,李榮來到了周萱兒曾居的小屋,這裡的東西沒被動過,仍保持了原樣,可以看出是女子的居所。
當日李貞和周萱兒在後院正室将準備好的兩具男女屍身換上自身裝束,屍體燒焦,然後從地道逃離了豫州。
站在窗邊,看着屋外池中荷花的殘枝碎葉,李榮想起臨行前父親李晦對自己所說的話,“權力不可恃,身份不何憑。我死之前可保你無憂,死後就難說了。丘神績,李若雪,那一個都不會放過你,你必須成就宗師之位,才會掙得生存的機會,不然連太後都不會保護你。”
“宗師仍然不足為憑,隻有成為大宗師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李榮低聲說道,“無論是為了武道的夢想,還是此世自保,我都會攀上武道的巅峰,将敵人踩在腳下。”
說話間,真氣震動,龍吟刀在刀鞘中發出一聲長鳴,似在不屈的鳴叫。
一夜無話,伴随着清晨第一縷光輝,李榮自入定中醒來,披上衣衫,提起龍吟刀,走過回廊,來到後院的練武場練習基礎刀法。
“帶我去越王****的地方看看!”李榮吩咐站在旁邊的千騎說道。
“是,大人。”這名千騎說道。
“楊适平時不用那麼拘謹,”李榮說道。
這名千騎名叫楊适,河南道汴州人,前次千騎宮城之戰損失有些大,就從附近的州縣中選拔了不少人,楊适就是其中之一,性格沉穩,是可造之材。
刺史府不大,狄仁傑平日就在前廳處理政務,不大來後院。
一月來州裡缺乏主持政務的主官,原來的官員被視為越王一黨,打入獄中待審,所有的政務就停滞下來。這時又有大軍在城外駐紮,需征用民夫,提供糧秣,總之事務繁雜,混亂非常。這些事自然與李榮無關,全壓在了狄仁傑身上。
狄仁傑不愧是宰相之材,臨事不亂,鎮定自若,數天裡就粗粗理出頭緒,指揮着府裡剩餘不多的吏員,甚有條理地将事情處理得當。
盯着越王夫婦****的地方,李榮皺緊眉頭暗思良久。
兵荒馬亂之下,以越王夫婦的身手逃出城池并不困難。問題是當時豫州城被官軍團團圍住,想不驚動官兵就離去不是一件易事。據李榮所知,自官軍圍城後,沒有人再見過越王,直到他****而亡。要說越王趁着夜色穿過大軍的營地,也不算一件難事。
“仔細搜尋一下後院,看看有沒有秘道之類?”李榮說道。
雖然刺史府肯定被官軍搜過,但秘道要是隐密的話,不被尋到也有可能。
千騎士卒們紛紛依照李榮的吩咐,尋遍了後院每一角落,都沒有收獲,沒有發現任何隐藏的秘道之類。
李榮并不沮喪,看着回廊下綠水蕩漾,念頭閃過,命幾名會水的千騎潛入水中搜尋。
不大的功夫,那個名叫楊适的千騎從水中冒出頭來,興奮地喊道:“大人,池中假山下有一條地道,不知通向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