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當中勒戈夫和艾爾究竟達成了怎樣的協議,總之第二天當依蘭達再次看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像從未有過趔趄一般相談甚歡。
為了各自心中的目标,暮曉之晨光以及第八騎士團團長都默契的在這段時間内完成了位置和心理的變化。
守護自己想守護的,得到自己想要的。
每一個人的願望固然會有不同,但卻總能求同存異找到共同點,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天然的同盟。
對于男人們之間的政治協定依蘭達向來沒什麼興趣,更何況這還是她樂見其成的情況,當然也就不會去多管多問。
依蘭達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魚也歸為他們當中心思大大的壞一類……不過大概她就算自己知道了也會對此表示欣然接受?
這是智商的大進步!
按照預定的行程,今天就應該能離開塔比斯海灣了。
在人魚的通風報信之下,幾條船都清楚了外面現在正有一支教廷的艦隊在等着接他們回去。
教廷并沒有抛棄他們,主沒有忘記他們!
船上所有的幸存水手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一大早就精神抖擻地趴在船頭翹首以盼,一個個甚至穿上了自己最幹淨的衣服,還刮了許久沒刮的胡子,力争讓自己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現在同侪面前。
人類世界,我們回來了!
濃霧在逐漸的消散,已經隐隐能看見外面森嚴以待的教廷船隊,水手們難以控制心中激動的情緒,紛紛激動的呐喊了起來,一個個玩命的揮舞着手中的帽子以及一切可以揮動丢上天的東西,簡直興奮的仿佛進入了癫狂狀态。
哪怕是奧斯丁船隊上的水手們也不例外,他們比夢魇号上的水手在塔比斯海灣當中逗留的時間更長,遇到的可怕經曆也更多,每一個人寫了都不止一封遺書,悄悄跟自己的東西放在一起,期望萬一他們變成了幽靈船,也有親人能從遺物當中發現自己的信……萬一還能傳給家人呢?萬一還能給他們心愛的情人呢?
可沒想到,他們居然活着出來了!
就在這簡直是萬衆歡騰的時候,塔維爾卻在這時停下了。
“我不往前走了,教廷的船就在前面。”
“……我讨厭他們。”
“你們也一樣!讨厭死了!”
人魚一臉你們終于要滾蛋了的人性化神情,如果它在說這段話的時候沒有魚尾不情願的來回晃動的話,大概這句話能稍微顯得真實一點。
盡管早就知道了人魚的選擇,可當離别出現的時候,依蘭達還是感覺到了濃濃的不舍,這段時間以來,塔維爾給他們提供了不少的幫助,而就魚品來說也是相當過硬,實在是相當好的夥伴。
才不是因為這條魚長得美又蠢萌好騙呢!
因為人多,依蘭達不好把人魚給撈到甲闆上來,隻能努力地彎下身,朝着它伸出手。
“我會有空就來看你的!你下次想吃什麼?我給你帶過來!”
“牛肉兔肉排骨蜂蜜酒……”人魚下意識張口就報出來了一大串,完了才反應過來,氣急敗壞地企圖解釋。
“我……我才不要吃!”
依蘭達故意逗它,“這些都不要?那可可惜了,味道都很不錯呢……我說,你是真不要?”
人魚很明顯猶豫了半天,最後才氣急敗壞地甩了一尾巴,水濺了依蘭達一臉。
“騙子!你們走了才不會回來!說這些根本沒用!”
“反正……反正你們都隻是說空話,每個人都一樣,沒有一個人例外!”
“……以前那些走了的,也一樣。”
它的聲音逐漸低落了下去。
“我一定會回來的。”依蘭達正在伸手擦滿頭滿臉的水,聞言輕輕笑了起來,她堅定地對人魚複述道,“塔維爾,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人魚愣了愣,耳鳍慢慢地變成了粉紅色,最後惱羞成怒地扭開頭。
“快走快走!我才不稀罕呢!”
過了一會,一個很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塔維爾又拍着尾巴遊了過來,猶猶豫豫扒着船沿往上望,看着依蘭達滿臉欲言又止,“依蘭達,如果可以的話,下次來……給我帶點他的東西吧?”
仿佛是為了解釋什麼,人魚急慌慌地擺手,“要是有他的東西……我,我什麼别的東西都可以不要的,吃的也可以!”
它在企圖用這段時間跟人類學到的東西進行交換,在人魚單純的世界裡,依蘭達能用吃的換它那些金銀珠寶,之前走的那些人也說金銀珠寶值錢,那大概食物也價值很高,可以拿來換卡諾比的遺物?
毫無邏輯錯誤卻讓人心酸的推理。
随着依蘭達的沉默,人魚越發的消沉了起來,“……不行麼?”
這可不是她能做主的東西,依蘭達歎了口氣,懇求般轉頭看向艾爾,後者輕輕地點了點頭。
人魚的眼睛登時亮了!
等到船隊已經駛出去了很遠,依蘭達回頭的時候還能看見人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們。
它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試探性地揮了揮手,做了個再見的動作,然後才緩緩沉入海中,徹底失去了蹤影。
依蘭達轉過頭,看着迎上來的教廷船隊,下意識覺得一場壓抑已久的暴風雨即将重重地砸下來。
教廷的船隊已經在塔比斯海域轉悠了半個月,可礙于濃霧的影響,根本沒法進入裡面去搜尋和營救奧斯丁船隊以及夢魇号。
事實上,要不是裡面的人是艾爾和勒戈夫,即便是教廷的人也不願意來這個鬼地方。
塞壬塔維爾?
别扯淡了,那都幾百年了那玩意還會在?再說了,誰能相信人魚這種鬼東西真的存在?
要有還不早就被貴族們抓回家圈養起來了?
“閣下,如果再找不到艾爾神官和勒戈夫團長,我們恐怕就得返航了,根據有經驗的水手判斷,接下來大概會有暴風雨,在這裡繼續等會有很大的風險。”
“奧斯丁船隊和夢魇号都已經陷入塔比斯這麼久了,說不定……”
“你以為你能質疑冕下的命令了?”
溫森神官,不,溫森高級神官略帶譏嘲地反問道。
這一位樞機團團員可是教皇冕下的心腹,新晉大紅人,脾氣可是高傲的不得了,有時候甚至連塔蘭朵斯的主教都要避其鋒芒。
“不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隻可憐這位其實也是替加西亞主教來試探溫森的想法,沒想到登時被冷嘲熱諷了一臉。
隻得悻悻然退下了。
“大人,”溫森身邊的一個神官有些猶豫地湊了過來,“我們恐怕拖延不了多久了,冕下當時給的時間也就是半個月。”
“我知道,”溫森的神情依舊平靜無波,對于眼下的情況似乎沒有半點擔心,“我相信他一定能出來!”
看到溫森如此笃定,那位神官也總算稍微有了些信心。
可平靜隻是表面,溫森知道他現在就是堅持守在這裡的唯一支柱,如果他都動搖了,莫羅加西亞一定會力主他們馬上返航!
要知道,現在列支敦國可謂是風生水起,急着回去分一杯羹的人可不少……真是一群蠢貨,那裡的水太深,真是誰都能去插一腳的?
可别到時候整個人都賠進去還不夠!
不過話說回來,當時他就覺得依蘭達是災星體質……果不其然,你看!先是勒戈夫,現在連艾爾都賠進去了!
可是……
溫森壓下心中對依蘭達的不滿,頓了片刻,忽然道,“去替我請博杜安小少爺過來。”
“是。”
過了一會,一個青澀中帶着驕傲的聲音響了起來,“溫森閣下?”
“博杜安小少爺……”
“叫我居伊吧。”來人居然是本應該在納瓦拉的居伊小少爺!
在這個大多數神職人員都因為暈船而吐得面色慘綠的大環境下,金發碧眼的居伊小少爺還能保持面色紅潤,嘴唇簡直像薔薇花一樣豔麗,也算是相當的引人注目了。
“我聽說最近會有大風暴,博杜安小少爺你那邊呢?”
溫森可不是那種随便就會改稱呼的人,想和他拉關系的人多了,何況隻是阿爾蒂爾的分支小少爺?
如果不是艾爾對博杜安表現得格外看中,就算居伊小少爺也得不到高傲如溫森的青眼。
居伊眼底掠過一絲嘲諷,随即又微笑了起來,“沒錯,估計就是這幾天。”
“你不是說這幾天他們的船一定會出來?”
“就我得到的消息來看,是的。”
大抵是居伊實在看起來太臉嫩,溫森有些懷疑地再次确認,“你的消息可靠?”
居伊的笑容中帶了幾分高傲,“溫森閣下大概也看過東征的記載吧,博杜安就是從東征起家,我們的手裡總歸也會有那麼點小東西,能知道那裡面的情況。”
他說的語焉不詳,溫森剛想繼續追問的時候,瞭望台上的水手有興奮的叫聲傳了過來。
“有船!有船從裡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