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時候,馬車裡又多了一個人。
不是加西亞主教沒有安排馬車,隻是溫森神官執意要和艾爾神官共乘,而這次艾爾神官出門又恰恰是乘坐的主教贈送的豪華馬車,無論是從順路還是從規制上都讓人挑不出毛病。
這下主教大人真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得捏着鼻子認了。
不但加西亞主教吃了啞巴虧,剛才那些趕着上來寒暄的人此時也是後悔不疊。雖然之前有過跟溫森神官的寒暄,但那不過是企圖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真正的後招自然還是要落在等溫森神官入住了安排的住所之後,誰又會知道那位教皇的寵臣竟然歸根到底還是更加樂意和艾爾神官一起?
第一印象很重要這件事人盡皆知,也就是說,溫森神官對于塔蘭朵思這些人和事的第一印象很有可能都會取決于艾爾神官的描述……此時就算是先前還覺得自己準備的已經足夠充分的貴族們也開始皺起眉思索有沒有給那位暮曉之晨光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了。
不過這些都對已經駛離碼頭的馬車沒有半點影響,溫森神官先上了車,對于後來又爬上來的依蘭達表示了相當大的意外,很顯然根本不适應艾爾神官身邊竟然會有活着的異性存在這種看起來一點都不美妙的設定。
“這就是你從安倍裡救的那個女人?”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溫森神官的眉毛微微一挑,落在依蘭達眼中自然而然就帶上了些盛氣淩人的意味。
“沒錯,”艾爾神官仿佛沒聽出來溫森神官話中的言外之意,伸手揉了揉依蘭達的頭,笑眯眯道,“她叫依蘭達伯納德,來依蘭達,這位是蘭薩斯,蘭薩斯溫森。”
沒想到艾爾神官竟然對依蘭達如此親近,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在做戲的溫森神官不免有些詫異,“我親愛的艾爾,假設我在教廷聽到的那些傳聞都不是真的?你帶了一個安倍裡救回來的身份不明孤女在身邊,甚至還帶她參加了愛德華三世舉辦的宴會?”
依蘭達:“……”
她還在這喘着氣呢,别把她當死人好麼!
猩紅玫瑰向來記仇,在心中默默表示她還是讨厭這個人比較好。
“蘭薩斯!”艾爾神官不悅地皺起眉,“不要用你在樞機團的方式來說話。”
溫森神官哼了一聲,很奇妙的事情發生了,他周身那股子爾等凡人退散的高冷氣息一下子就淡薄了不少,雖然還是不那麼招人待見,但是至少讓人不想在他的臉上狠狠揍上一拳了。
果然教廷的這群人個個都是身負超凡脫俗的變色龍技能,依蘭達表示歎為觀止。
“好啦,坐了那麼久的船過來,一會好好回去休息,房間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艾爾神官溫言寬慰,畢竟他剛剛才為了維護依蘭達的少女心折了溫森神官的面子,後者又向來是個高冷的死傲嬌。
神官表示有點頭疼。
溫森神官哼了一聲,“要不是為了給你撐面子,誰願意和你擠一塊。”
“你要是想去加西亞主教那裡我也不攔着,”艾爾笑眯眯道,“蘭薩斯,我相信加西亞主教會給你一份相當大的驚喜的。”
“那種驚喜?我才不需要。”溫森嗤之以鼻,“看起來你很享受的樣子?”
“不對,你身邊已經跟了一個,說不定已經有人換着法的想往你身邊塞男人了,那些蠢笨如豬的貴族們不是一向如此?”
艾爾神官搖頭苦笑,“要是那群人知道剛才還在和他們握手的溫森神官竟然心中是這麼想,恐怕恨不得不要過來。”
“本來就是,”溫森嘲道,“我才是個什麼等級我自己心裡清楚,如果真是相關的人前來自然無可厚非,可是連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也跑來套交情……簡直愚蠢之極。”
如果交情真這麼好攀,那麼恐怕全大陸臉面最大的人應當是吟遊詩人才對,平時不燒香,等現在再來湊熱鬧,已經晚了。
依蘭達一路一直在努力降低存在感,很顯然這位溫森神官眼下心情不好,她可不打算湊上去當炮灰。
溫森神官對于她的知情知趣很是滿意,嘴炮總算轉移了方向。
艾爾神官不動聲色地拍了拍依蘭達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和蘭薩斯計較。
這一路顯得尤為漫長,等到一行人回到了艾爾神官的住所的時候,太陽已經照散了薄霧,暖洋洋的曬在人身上直教人昏昏欲睡。
馬車停下的時候,依蘭達已經靠在馬車車廂上睡着了,不出意外又招來了溫森神官的白眼。
艾爾神官眼疾手快捂住了好友的嘴,把這貨連拖帶拉給弄了下去,下車之後還不忘囑咐托尼給依蘭達加床薄毯,等她睡醒了再說。
等托尼給她加完毯子之後,依蘭達這才睜開了眼,眼神清明,哪有半點睡意。
她看的出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遠在千裡之外初來乍到的溫森神官對她并沒有什麼好印象,這當中不僅僅隻是因為她跟在艾爾神官,更有可能是因為安倍裡的事。
溫森的态度對加西亞主教都不過是流于表面,由此其實大概能夠推斷出教廷的态度……但是也不排除是溫森神官來給艾爾撐腰。
來到塔蘭朵思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從看到的人和事中也讓她不得不産生了疑惑……艾爾神官似乎并不如同吟遊詩人傳唱的故事中那般在教廷受到重視,從他竟然被派出來這麼久教廷都沒有招他回去的意願足以證明這一點。
不管從哪一點來說,溫森神官在港口對艾爾的舉動都是為他現在的尴尬處境解了圍,甚至還替他營造出來一種有利的假象……姑且當做是假象,因為依蘭達并不覺得一個小小的樞機團神官真能對局勢做什麼推動。
可她忘了……當許許多多的小因素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就足以發生所謂驚天動地的巨大反應。
這就是小人物的力量。
溫森神官進了艾爾的書房之後,這才沉下了臉,“艾爾阿爾貝托,你在外面流浪了這麼久,難道連腦漿都一起風幹掉了?”
“安倍裡的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應該救!”
艾爾神官正忙着将早就命令女仆準備好的牛奶加紅茶端上來,順帶還附上各種各樣被烤得酥軟香甜的小甜餅。
食物的香氣很好地安撫了溫森神官的毒舌已經不太愉快的心情。
“先來吃點東西吧,船上雖然飲食不會太差,可比起在家還是差了點,嘗嘗看。”艾爾神官忽然好像才反應過來溫森神官剛才在說什麼,看似不經意地把盤子又拿了起來,“诶你剛才說什麼?有什麼要先說嗎……那我們說完晚點在吃吧。”
艾爾神官的語氣溫柔誠懇,連動作都是順暢無比,好像當真是看在溫森神官急于說事所以不得不先放下早餐安撫焦急的客人一般。
溫森神官伸手去拿小甜餅的動作僵在了半空,大怒道,“艾爾阿爾貝托!”
玩笑開夠了,艾爾這才把食物給端了回來,特意等到了溫森吃到一半的時候開口,“安倍裡的事,我是故意的。”
正喝着牛奶的溫森神官一嗆,幸虧禮儀過關,這才沒當衆失态噴艾爾一臉,知道這是他在故意作弄,心中的不快登時又濃了幾分。
“其實我是有意救的依蘭達,”艾爾神官作弄溫森夠了,這才笑了起來,“好了蘭薩斯,你安心吃,我保證不再在你吃東西的時候說這種話了。”
溫森哪裡還有胃口,将小甜餅和紅茶都往桌上一推,沒好氣地看着艾爾神官,“你明明知道安倍裡是馬修主教的地盤,為什麼還要在那去插手那塊寶石?”
“救人的時候我可不知道,”艾爾神官一臉無辜,“誰知道救了人回來之後才發現伯爵夫人的眼淚竟然是馬修主教要的東西。”
溫森神官終于忍無可忍,簡直要耗費自己全身的力氣才能忍住不跳起來指着艾爾的鼻子,“你就給我裝吧!”
“你之前在海上特意多耗了幾個月,難道為的不就是抓住他的把柄?艾爾,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還不是時候。”
“這次還真不是,”艾爾神官收了笑容,“救她的确是個意外,可沒想到竟然會牽扯出來馬修。”
“你知道的,如果沒遇到也就算了,在這種明明知道的情況下還要我放手,那簡直是違背本性的行為。”
“如果那群貴族們知道你所謂的本性是什麼,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容易被你那可笑的名頭迷惑。”
知道無法勸說,溫森神官悻悻道。
“他們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關系?”艾爾神官溫文爾雅地笑了起來,“他們喜愛的和我的外在并沒有任何矛盾點。”
溫森神官啞然。
“不過你來的倒真的剛剛好,”艾爾笑眯眯道,“我需要你給我制造一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