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牛手臂高舉過頂,那虬髯滿面的臉龐蓦然現出了決死之色,秦軍将士們均是勒緊馬缰,眼神堅定而又有力,劉琨與慕容廆卻是兩顆心緊緊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就等着曾大牛的手臂落下,宮城裡,正有三萬精騎随時待命!
“曾将軍且慢!”突然,一聲爆喝憑空炸響!
君臣二人暗道不妙,與遠處的曾大牛同把目光投去,荀府内的一幢高樓上,一名身着秦軍親衛服飾的青年男子正向曾大牛焦急的揮舞着雙手。
這個人,劉琨與慕容廆不認識,曾大牛卻是識得,正是被雲峰提撥起來的楊遠。
曾大牛不由問道:“楊将軍,為何開聲阻止?”
楊遠拱了拱手:“曾将軍不顧危險連夜率部來援,感激的話末将不說了,隻是,請曾将軍暫緩攻打,以免中了劉琨埋伏,這裡,末将與弟兄們暫時還能應付的來!”
“這....”曾大牛眉頭一皺,遲疑道:“楊将軍,俺大牛明白,你與親衛們皆有以=一擋十之勇,但如今荀府已被團團圍困,大王留下的人數也僅有千人,縱使渾身是鐵,又能打得幾根釘?而且咱們來都來了,豈有袖手旁觀之理?若是你我裡應外合,說不定能一舉沖破這溝壕也非為不可能啊!”
“曾将軍匆急,請一觀便知!”楊遠自信的擺了擺手,随後給身邊的同伴打了個眼色。
曾大牛注意到,在楊遠身邊,有四座一人半高的物體。均是蓋上了布幔。這讓他心中起了幾分猜測。
親衛刷的一下把布幔扯下。果然如他所料,四架弩炮赫然呈現于眼前!
原來,在劉琨稱帝前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海門水軍偷偷運了些弩炮到荀崧府中,以增強防守力量,但數量并不多,兩種弩炮也就各二十架,安裝在院内的幾座高樓之上。
從屋内轉出四名親衛。與原先的四人,每兩人操持一架,首先準備就緒的是弩箭式弩炮,填的矢竟然是犁頭镖!
“放!”見同伴打了個可以的手勢,楊遠猛一聲爆喝!
“繃繃!”兩聲悶響,兩道烏光急速竄出,目标正是前方的一座箭樓,就聽到砰砰兩聲,兩枚犁頭镖,一根把箭樓的護欄射出了個碗口大的洞。在對穿而過的同時,一條大腿伴着慘呼飛了出去。不用想都能猜出,有個倒黴蛋給射中了。
另一枚準确命中梁柱,箭樓立刻搖搖欲墜,驚慌失措的呼喝聲遠遠随風飄來,駐守的軍士連忙向下攀爬,但終歸晚了一步,在那令人心悸的喀拉拉聲中,箭樓轟然坍塌,上面的守軍如下餃子跌落下來,被大小不一的碎木片與梁柱活活的掩埋住!
兩枚犁頭镖,竟然放倒了一座箭樓!
楊遠與曾大牛及秦軍将士們都有了一瞬間的愣神,而發射犁頭镖的那名親衛,更是滿臉的不敢置信之色,不自覺的端詳着自已的手掌,這份手氣也太逆天了吧?隔着幾百步遠,還能擊中梁柱?
劉琨與慕容廆卻是駭然色變,雖然之間有數裡距離,但對他倆根本不算什麼,完全能看的清清楚楚,他們驚駭的不是犁頭镖的威力,而是秦軍弩炮那驚人的準頭!
至于高樓上,或許是受到同伴準确擊垮箭樓的影響,另外四名操作投擲式弩炮的親衛頓覺壓力奇大,他們不敢草草發射,而是細調起了刻度,同伴兩發命中,自已如果打偏了,丢不起那人啊!
四人互相商量,反複瞄準,就是沒法确定,楊遠不由笑罵道:“緊張個屁?打中了如何?打不中又如何?這隻是演示給曾将軍看,讓他知道咱們也不是任由劉琨揉捏的軟柿子,來,快點,再耽擱人全跑了,現在就給老子打!”
“遵命!”四人咬了咬牙,其中兩人定好刻度,另外兩人給火油彈點火,在淡藍色火焰升騰的一瞬間,扳手猛的扳下!
“嗡嗡~~”兩枚火球騰空而起,劃出淡淡的黑煙向之前那座垮塌的箭樓投去。
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撲!撲!”兩聲悶響,火油彈準确命中目标,火花四濺中,熊熊大火燃起,還未來的及爬出的楚軍轉眼間就被火焰吞沒!
那四名親衛現出了又驚又喜之色,長長籲了口氣,楊遠丢了個贊許的眼神過去,突的放聲喚道:“弟兄們,楚國皇帝正在城頭,就讓咱們送個大禮給他,把箭樓全部摧毀,如何?”
“沒問題!請将軍放心便是!”四周的高樓轟然應諾,犁頭镖與火油彈向着四面八方打去,命中率雖不如先前那輪達到了變态至令人發指的地步,卻也是兩發一中的水準,就看到箭樓一座接一座的坍塌,一堆堆的火頭沖天而起!
不多時,荀府周圍再無箭樓,正在列隊準備進攻的楚軍也不自覺的停了下來,滿臉都是驚懼之色,如果不是劉琨就站在東華門上,很可能都會有人跳進溝壕躲避!
劉琨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對弩炮的了解,僅限于雲峰由倭島回返建康時,向南頓王宗發射的那一輪弩箭,與剛剛海門水軍攻打石頭城的道聽途說。
這是劉琨首次完整觀看了弩炮使用的全過程,那精确的點打擊竟令他失去了說話的興趣,他習慣性的轉頭看向了慕容廆,慕容廆也是表情呆滞,怔怔望着遠方。
楊遠顯然很滿意于這震憾性的效果,目帶挑恤的瞥了眼劉琨,仰天長笑道:“哈哈哈哈~~曾将軍,你看如何?即便楚軍傾盡全力來攻,末将也有自信擋他個十天半月,更何況不久前,溫小将軍已成攻取下石頭城,又有你的鐵騎在一旁虎視眈眈,楚主豈敢來攻?而府裡糧草器械充足,足以支撐千多人三五個月之用!”
曾大牛的心裡,滿滿的全是欽佩,他也給親衛們那精準的命中給震住了,曾大牛敢保證,如果換了麾下任何一人來操作弩炮,都不可能有這份準頭,親衛果然非同凡響啊!
不過,欽佩歸欽佩,曾大牛卻絕不羨慕,親衛所吃的苦,遠遠超過了普通士卒,即使不論訓練中的危險,一個動作普通士卒可能隻要求做一百遍,而親衛至少要完成一萬次!沒有大毅力的人根本沒資格成為親衛,親衛能有今日的成就,絕非偶然。
而曾大牛,對如今的生活還是挺滿意的,家有美妻愛兒,又身居高位得雲峰信任,他把自已定位于輔佐漢光武帝劉秀中興漢室的吳漢、馮異、鄧禹等悍将,将來是要名列雲台二十八将的,有這資本到哪都受人尊敬,他可不想折騰自已。
自然而然的,曾大牛想起了遠在長安,已能稱得上賢惠二字的鄭櫻桃,與臨行前剛剛學會說話的幼子。
在心裡湧出了一股溫情的同時,曾大牛向漫天神佛祈禱了一番,這并不是祈盼母子平安,在長安沒什麼好擔心的,而是他的志向很大,他想和雲峰攀親家,目光早瞄上了張靈芸的獨女,實在不行其他的小公主也可以啊,隻不過,張靈芸與雲峰的妻子們會不會嫌他兒子長的醜那可不好說了。
有漢一代,乃至魏晉南北朝,再到隋唐,除了漢高祖劉邦,皇帝很少誅殺功臣,所以曾大牛與韓勇等人根本不會有激流勇退的想法,刨開雲峰的溫和不說,這也與當時的曆史客觀條件有關,皇帝并不是獨攬大權,而是與貴族共治天下,沒可能想殺誰就殺誰,直到唐高宗李治借廢王立武案重重打擊了關隴貴族集團之後,庶族在武則天的扶持下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皇權也空前壯大起來!
這很簡單,皇帝相對于貴族,隻是個最大的貴族,貴族對于皇帝并沒有太多的敬畏心理,從拜而不跪這一細節便能得窺,但庶人出身的官員不同,他們的一切,全來自于皇帝恩賜,皇帝不能随意剝奪貴族的财産權力,卻可以一道命令讓庶人完蛋!
因此曆朝曆代的皇帝都有意識的打擊貴族,扶植庶人,以鞏固自已的皇權統治,但同時,朝野間缺少與皇權相抗衡的力量,也使得古代中國越來越黑暗,越來越專制,至明清發展到了頂峰!
雲峰十年前剛剛穿越,還是個滿腔熱皿的毛頭小夥子,自以為走平民路線也能建立政權,但随着逐漸融入了這個世界,尤其在與江東士族的接觸當中,他發現,貴族并不是一無是處,大多數都是博學多才,另還有相當一部分極為道德自律,對整個社會文明風向的引導起着不可忽視的作用。
當然了,貴族裡也有窮兇極奢的荒淫殘暴之徒,但這與皇權對他們的控制有關,皇權與貴族特權是相互制約的關系,對貴族這一群地位較高的人,隻要限制得當,不使其為所欲為,應該能起到正面、積極的作用。
同時,貴族也是社會傳承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是聯結君與民的中間紐帶,在曆史上,以英法兩國為例,法國摧毀了貴族階層,卻迎來了破壞性的1789年大革命,之後經曆了短暫的民主共和政體,舉國上下卻又奇迹般的重新投入了帝制懷抱,拿破侖登基為帝!
而英國,由于保留了貴族階層,社會矛盾與民衆情緒相對緩和,在同一時期隻是爆發了較為溫和的憲章運動,而不是破壞性的大革命,促使英國徹底走上了君主立憲的道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