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醉酒佳人
柔和的陽光穿過郁郁蔥蔥的樹木,落在青石小路上,斑駁錯影。碧藍的天空下,兩隻雀兒歡快地煽動着赤灰的翅膀,打着圈兒嬉戲,安谧甯和。
“铮”,一聲低沉的樂音劃破空中的靜谧,似水中蕩起的波浪,驚得雀兒忘了撲扇翅膀直直地下墜,也驚醒了樹上沉睡的人兒。
濃密卷曲的睫毛動了動,雪肌如玉的睡顔緩緩蘇醒,黑如珍珠般的瞳孔綻放着明亮的光澤,林婧雪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又是一聲铮铮筝聲入耳,似小溪細流般舒緩。
林婧雪本還有點沉重的腦子瞬間輕松了起來,她伸了伸懶腰,憊懶地靠着粗壯的樹幹半眯着眼睛,打了個無聲的哈欠。
不過是躲個清靜,居然過了日中了。
林婧雪腳尖一點,仿若一隻飛燕般從樹幹上飛躍直下,輕輕地落在地面,循着筝曲的方向走去。
不過走了幾步,那筝曲便像是能感應到她的動作似的,居然瞬間由緩變急,音調仿若泉水叮咚,節奏清晰歡快,連帶着林婧雪的步子都不自覺地跟着曲調輕松起來。
林婧雪嘴邊泛上一抹淡淡的微笑,駐足往不遠處的樓閣看去,大開的玲珑八角樓閣上,一個白衣如雪的身影端坐在窗邊,神态溫和,眉目低垂,,似乎在看着古筝,又似乎是在遙遙看着窗外的林婧雪。
林婧雪本是要直接走扶梯上去,卻忽然聽見樓梯上有人的腳步聲,她心念一動,忽地往旁邊的大花架後一轉,整個瘦削修長的身軀就掩映在花架之後。
“蘭花姑姑,勞煩您回去好好跟皇後娘娘說說。”
“放心吧,慧碧,這還用你說嗎,娘娘也就是讓我來看看王爺最近怎麼樣,怕他在府裡悶出病來。”
樓梯上下來的是兩個穿着宮裝的女人,其中一個年輕點的林婧雪經常見到,是白勝南的貼身大丫鬟慧碧,另外一個年紀大點面容嚴肅點的,她卻是不認得的。
不過聽她們說話,應該是皇後娘娘派來的人,過來看白勝南的。白勝南最近一直在府中,并未出什麼事啊,怎麼聽她們兩個的言語,白勝南居然還有什麼不妥不成?
林婧雪本要離開的步子便停住了,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起來。
“呵呵,姑姑說笑了,皇後娘娘對我們王爺的心思,王爺都懂,他最近雖然沒得時間去看皇後娘娘,但精心準備了些送給皇後娘娘的東西,本是要親自送到皇後娘娘跟前的,既然姑姑來了,那省不得就讓姑姑代勞了。”慧碧挽着蘭花姑姑往後軒走。
蘭花姑姑本來帶笑的面色卻頓了頓,她停住步子,往四周看了看,見是沒人,她反手搭在慧碧胳膊上,拉着她往一邊去,壓低聲音道,“這快一個月了,不在府中也就罷了,人在府裡,娘娘是真生氣了。”
“姑姑。”慧碧怔了怔,似乎是沒想到蘭花姑姑會忽然變臉,她苦笑一聲,“我也是勸過幾次,隻是王爺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慧碧閉了口,良久才壓着嗓子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您跟我來吧。”
說着,兩個人沉默地徑直往後軒去了,再沒有什麼聲音傳來。
林婧雪身形一動,從大花架後閃了出來,輕輕皺着眉頭,看着慧碧和蘭花姑姑離開的方向,烏黑的眸子略沉了沉。
她們明明說地是白勝南,但她為什麼會有一種跟自己有關的感覺,可若是要跟上去細聽,這又不是她的行事做派,罷了,等到上面直接去問白勝南吧。
林婧雪這般想着,待得掀起珠簾,看到背對自己的身影,聽到那如流水般歡暢的筝曲,她又沉浸了進去,竟是把剛剛看到的事情忘了個幹淨,直到聽到一聲溫潤的叫喚,才回過神來。
“雪兒,在想什麼這般入神?”
“其聲如泉作響,似風歡唱,悅然于心,此曲甚樂人心。”林婧雪眉眼含笑,裙踞攢動,玉白雙手“啪啪”地鼓着掌走向古筝旁,“然此情此境,當憑高酌酒,方大興哉!”
白勝南似乎是沒想到自己一首随心而為的筝曲得林婧雪如此誇贊,他眉目間溫和如水,淡淡的笑意泛上如鴻泉般清澈的雙眼。
“雪兒若是饞酒了便說,怎得還說那麼多客套話,我竟是要當真了。”白勝南唇邊帶笑,親自上前移開古筝,換上實木的桌幾,面對林婧雪撩衣而坐。
四目相對,林婧雪冰雪般的面孔紅了紅。
确實是有些饞酒了,不過白勝南的筝曲也确實是感染了她的心情啊,怎麼他總是能透過現象看本質,看穿她的心思呢?
“那你給不給喝?”林婧雪皓腕撐着下巴,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白勝南,似乎是吃定了他一樣。
白勝南還不曾拒絕過自己呢,林婧雪得意洋洋地想到,北朝最受寵的安親王府的府邸裡,肯定有不少好的收藏吧。但是這樣想着,林婧雪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白勝南微微一笑,輕輕地點點頭,“雪兒你要的東西,我何曾不給你,今天不單單是有好酒,還有好菜等着你呢。”
“好菜?”林婧雪瞪大眼睛,有些懷疑地看着白勝南,她這些日子都把整個北朝京城吃遍了,白勝南還藏着什麼私幾的好菜?
白勝南諱莫如深地點點頭,卻沒有告訴林婧雪是什麼菜,隻輕輕拍了拍手,對外道,“把那壇鎮在冰窖的雪花釀拿來。”
雪花釀?林婧雪面上笑意更深,感覺自己喉嚨裡已經開始幹涸了,兩隻眼睛巴巴地看着珠簾門。
不過一會兒,便有個丫鬟端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瓷壇子上來,那壇子隻一隻葫蘆大小,林婧雪癟了癟嘴,啊,隻有這麼點啊,夠不夠喝啊。
“這酒上勁快,常人不過一小杯便醉,若是你的話……”白勝南搖了搖頭,“大概能喝兩杯吧。”
“怎麼可能!我可是千杯不醉!”林婧雪面上一紅,自己的酒量雖然不算好,但也不至于兩杯都喝不過吧,老白幹她也是喝過一大碗的好嗎?
不過,白勝南似乎也是從來不騙她的,林婧雪心中有些忐忑,更有些期待起來,目不轉睛地看着白勝南拿過一個小杯子給她倒酒。
瓷壇才一開封,一陣濃郁的醇香味便散發了出來,侵入林婧雪的鼻腔中,林婧雪陶醉地眯了眯眼睛,不自覺地舔了舔舌頭。
她本以為見到的會是慣常見到的帶米黃的酒,誰知道從壇子裡流出來的卻是一股如雪水般幹淨透明的酒液,林婧雪這次是真信了白勝南的話了,這種顔色的酒,除了她自個動手做的,到這以後她就再沒見過了。
不愧是酒文化頗深的北朝,這種酒的賣相品質就跟現代高科技釀出來的酒不相上下啊。
白勝南倒完一小杯酒,又在上面灑了一層薄薄的橙色粉末,入酒即化。
林婧雪也不問那是什麼,幾乎是用搶的速度端起酒杯便先喝了一大口,軟軟的糯糯的,還有股甜味兒,林婧雪不自覺地把一小杯雪花釀都給喝完了,“嗝”,她打了個酒嗝,把空空如也的杯子推向白勝南。
“我給你放了些金盞花粉,能緩解雪花釀的後勁,也能讓你多喝些。”白勝南這次卻沒有直接給林婧雪倒酒,隻面色溫和地看着林婧雪,“這酒不能多喝,你先等一會兒,若是還能喝我便給你倒。”
林婧雪張了張嘴,想說聒噪,五髒六腑中都是香醇的酒味,她感覺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正是喝酒的興頭上,怎麼就不能多喝,白勝南他是多慮了,“我……嗝……”
一股辛辣的刺激自喉嚨間傳來,從鼻孔中透出,林婧雪的面色一下子由白轉紅,而且那顔色越來越紅,就像燒熟了的蝦子,她如水般清亮的眸中泛上一層淡淡的水霧。
“白勝南……這酒真厲害。”我好像醉了,林婧雪的目光往對面看去,白勝南居然不在,他去了哪裡?
“白勝南?”林婧雪想要站起身來,身子卻軟地像一灘水,她懊喪地坐下來,腦子裡暈暈乎乎的,十分難受。
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清香飄入她的鼻中,讓她整個暈暈乎乎的腦子有些清醒了,她定睛看了看,隻見白勝南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手上拿着一個濕潤的小香囊在她鼻子底下晃啊晃,那香味就是從那香囊中傳出來的。
見林婧雪目光清明了些,白勝南松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香囊,換了塊濕潤的錦棉帕子放在林婧雪的額頭上。
溫涼的感覺讓林婧雪舒服地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她不自覺地把自己的臉湊近白勝南的手,白勝南對身後端着水的丫鬟揮了揮手。
丫鬟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白勝南拿起水中的另一條帕子,扶着林婧雪的腦袋,帕子覆在她的臉側,輕輕地擦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