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言夢蹙了蹙眉,瞟了元側妃一眼沒說什麼。
碧染聽到動靜,一擡頭看見徐言夢,立時精神大振、眼睛放光,哀哀喚了聲“王妃!”便從炕上滾了下來,撲在地上爬起來膝行至前,扯着徐言夢的裙角放聲大哭:“奴婢錯了!奴婢錯了!求求王妃您饒了奴婢!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啊!”
碧染并非不怕死,但她更知道,一旦自己被王妃趕離明春殿,元側妃豈能饒得了自己?
與其承受元側妃的怒火從此被打入地獄永世不得翻身,還不如豁出去一撞博上一搏,沒準因此還能獲得王妃的徹底信任呢!
碧染的反應太激烈、動作也太快,徐言夢等還沒回過神來,她已經撲到跟前緊緊的拽着她的裙角哭喊上了。
反應過來的徐言夢甚是惱怒,呵斥道:“碧染,松手!”
碧染抓着她的裙角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哪兒肯輕易松手?
隻是一個勁兒的哭着:“王妃!求求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這小蹄子真是反了天了!你犯了多少事兒不說,這會兒竟還敢如此對王妃無禮!還不趕緊松手!”
蘇嬷嬷氣極,上前去拉扯碧染。
跟進來的隻有蘇嬷嬷、徐姑姑以及元側妃身邊的宋嬷嬷、梅英。
徐姑姑見狀,隻好也上前幫忙去拉碧染,口中冷聲喝道:“碧染!你懂不懂規矩!王妃和元側妃既來了,有什麼話你好好的說!王妃的衣裳,是你能随随便便拉扯的嗎!”
碧染臉色一白,手勁一松,蘇嬷嬷和徐姑姑一用力,便将她拖了開去。
碧染猛然回神,哭着道:“王妃!王妃!饒了奴婢吧!”
徐言夢如何能饒她?如果說之前心裡尚且有兩分恻隐之心,此刻對碧染,除了厭惡還是厭惡,恨不得這人立即從她眼前消失!
徐言夢冷着臉徑自坐下,看了蘇嬷嬷一眼:“奶娘,去叫人沏了茶來,沒看見有客人在麼!”
“是,王妃!”蘇嬷嬷狠狠盯了碧染一眼,示意徐姑姑将她看好以免她又撲過去拉扯徐言夢,躬了躬身去了。
元側妃笑道:“姐姐太客氣了!”便也在徐言夢的下首坐下。
碧染被徐姑姑盯着跪在不遠處,倒是不敢再撲上去,隻是依然哭着哀求個不住。
徐言夢置若罔聞,神色淡淡隻做未見。
元側妃看看碧染,又看了一眼徐言夢,目光有些複雜。
終究忍不住了,便漫不經心的笑道:“姐姐,這事兒到底該如何,你總該說句話呀!看這丫頭,都快哭得斷過氣去了!”
碧染哭聲一頓,淚光夢夢的看向徐言夢。
徐言夢微微冷笑,慢慢道:“本來我也打算問話的,可她一個勁兒的哭,哭得我都沒有機會開口,我想着,好歹她在明春殿服侍了一場,總不好太過了,她既想哭,不如先讓她哭個夠再說吧!”
徐姑姑差點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元側妃噎住,讪讪笑了笑,不語。
碧染則有點兒傻眼,也有點兒不知所措,不覺求救的看向元側妃,對上那淩厲警告的目光,心頭劇跳,慌忙收回目光。
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哭着求饒。
一時蘇嬷嬷端了茶盤進來,梅英忙上前幫着端了茶奉與兩位主子。
徐言夢端了茶碗在手,含笑向元側妃道:“我不擅此道,日常喝着覺着味道還不錯,就是不知合不合元側妃的胃口!”
元側妃笑道:“姐姐這兒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既是好東西,誰會挑剔呢!自然是合的!”
“那就好!”徐言夢笑笑,低頭專注的飲啜杯中茶,細細品味,仿佛忘了一旁還有個碧染。
元側妃暗自氣惱,心裡冷笑了聲:裝模作樣!卻也不便表現得太過熱心,隻得暫且忍耐着。
半響,徐言夢方将手中茶碗輕輕往旁邊一擱。
元側妃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見狀忙也将手中茶碗擱下,掏出繡帕拭了拭嘴角,笑道:“姐姐,這丫頭究竟犯了什麼事兒姐姐非要攆她走!我看她認錯态度倒也誠懇,想來是真心悔過了!她既如此不舍姐姐,不如姐姐便留下她吧!橫豎,這也不是什麼要緊事兒,将來她倘若知錯不改,姐姐再攆也不遲啊!妹妹手裡還有好些事務要處置呢,隻怕是,不能耽擱太久了!”
碧染當即十分誠懇的配合,沖徐言夢重重磕了個頭:“王妃,求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昨夜、昨夜真的不是故意的!”
碧染簡直要懊惱死了!
她昨夜真的就隻是想趁着機會向王妃獻一回殷勤好讨她歡心、改變在她心中的印象而已,真的沒想着算計她的!
可是轉身那一刹那鬼使神差的也不知道為何擡眸瞟了一眼王爺,恰恰對上王爺那冷峻冷漠的目光,吓得腳下一抖,結果就弄成那樣了!
若是因為這個被趕走,别說側妃娘娘會大怒,便是她自己也會不甘心的!
徐言夢看了元側妃一眼,說道:“側妃說的是,若犯了一次錯就趕人,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些!總得給下頭奴才們改過的機會才行!可她究竟犯了多少回錯,還值不值得原諒,那就另說了!徐姑姑,你來說!一樁樁一件件的說清楚了!”
“是,王妃!”徐姑姑輕輕回答,根本沒給元側妃開口的機會,便如數家珍一件件的細數來。
徐姑姑語速不慢,但不但将每一件事情說的分明,連人證、物證都說的清清楚楚不容置疑。
越聽,元側妃臉色越難看。
碧染完全沒料到徐姑姑竟記了自己的黑檔案,臉都白了,驚叫道:“不、不――”
“給我閉嘴!”徐言夢目光如電冷飕飕盯了過去,冷冷道:“等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你急什麼?再胡攪蠻纏,即刻叫人堵了你的嘴!”
碧染一顫,不敢再說,低垂着頭,已是面如死灰。
“元側妃想來也聽清楚了,若想細查,盡管去查,便知徐姑姑有沒有撒謊。試問這樣的奴才,我如何敢用?總之這個丫頭,我是斷斷不會再留了的!元側妃在這兒正好,将她帶下去處置吧!”
碧染真正的癱軟在地,低低的、悲涼而絕望的抽泣起來。
元側妃無以形容心中的憤怒和失望,臉色難看之極。
半響,她勉強笑道:“徐姑姑說得那麼清楚,證據确鑿,哪裡還有什麼好查證的?真是沒有想到,王府中竟有這等不知好歹、張狂無矩的奴才!是妹妹管家不力,讓姐姐受委屈了!”
元側妃說着,起身向徐言夢屈膝福了福。
徐言夢有些意外,見她如此說語氣也緩和了些,道:“你管着偌大一個府邸,哪兒能處處周到、萬事俱全?這也算不得什麼!隻是這人,我是萬萬不留了的!”
“哪裡還好意思讓姐姐留?”元側妃歎了口氣,無不厭惡的道:“這樣不知死活的奴才,早就該攆走了!到底姐姐宅心仁厚,才一次次容忍了下來!隻不過,她到底還帶着傷,能否緩上兩日,待傷口稍稍痊愈,我再叫人帶她走?”
徐言夢笑道:“後日一早我就會回莊子上去,這個,側妃看着安排便是!”
元側妃微微變色,暗自咬牙,終究忍了忍,點頭笑道:“成!那就這麼說好了,過兩****叫人來帶她走!”
碧染顫巍巍擡頭,滿臉是淚喚道:“側妃娘娘――”
“閉嘴!”元側妃一記淩厲的眼風掃過去,冷冷道:“給我老老實實的待着,兩日後自有你的去處!若再敢興風作浪,便是王妃宅心仁厚饒了你,我也饒不得你!”
碧染臉色一白,哪裡還說得出半個字來?
“側妃盡管忙去吧,此事便算了結了!”徐言夢起身,再不瞧碧染一眼,走出了西廂房。
元側妃笑着答應,亦出去了。
徐姑姑吩咐門口兩個婆子好生看好了碧染,也離去了。
屋子裡霎時冷清了下來,隻有碧染低低的哭泣,在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聽來,愈加顯得凄涼與冷清。
門口兩個婆子側耳聽了聽,相視撇了撇嘴,神情甚是快意:阿彌陀佛,看平日那個輕狂樣,還以為自己也是主子呢!你也有今天……
元側妃回到玉瓊殿,又狠狠的砸了兩個甜白瓷的茶杯,氣得大口大口的喘息,破口狠罵。
“碧染那個死丫頭,早知她沒用了,隻是沒想到沒用到這種地步!那小賤人,當初,我就不該被她花言巧語迷惑了指派了她去,這下子好了,什麼用處也無,活脫脫一個廢物!廢物也比她強!”
元側妃此時,活撕了碧染的心都有。
“側妃息怒!”宋嬷嬷忙勸道:“事已至此也就罷了!好在沒人知曉她是側妃的人,誰也說不着側妃什麼!等過兩天将她從那兒弄出來,交給老奴處置便是!側妃不用擔心!”
“哼!”元側妃冷笑,恨恨道:“就那個自以為是的蠢物,天知道她還在明春殿幹了些什麼蠢事!不知道?呵呵!難道嬷嬷你還沒看出來嗎?徐言夢那女人可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純良無害!那女人心思深着呢!隻怕早就知道碧染是咱們的人了!”
宋嬷嬷“啊”了一聲微微變色,想了想還是覺得元側妃在這件事上有點兒太過敏感了,笑道:“那也未必,老奴看,都是碧染那死丫頭自己作死,不然也不會叫人抓到那麼多的把柄!這樣的人,橫豎也是成不了事的,沒了便沒了吧!王妃又不常住明春殿,等她不在了,老奴瞧着有那得用的,再籠絡一二個便是了!”
“說的也是!”元側妃舒了口氣,心情這才覺得好些,指尖在茶幾面上輕輕叩了叩,道:“這件事兒就交給你去辦了!明春殿上下,多留點心!隻可惜……”
隻可惜跟在那女人身邊那幾個在府中待的人日子都不長,而莊子上,顯然她的手又伸不了那麼長,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說起來,都怪碧染那死丫頭!
怒氣上湧,元側妃又惱起來。若不是那死丫頭當初偷懶,自然也能跟着那女人一道去莊子上,那麼不管那邊有什麼動靜,都不會瞞得過她,不至于像現在這樣――
“就這麼放過碧染那丫頭,太便宜她了!”元側妃冷冷一笑,緩緩道:“橫豎她如今也是個廢人,不如,就幫了我最後一次吧!也算是,為主盡忠了!”
“側妃您――”宋嬷嬷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
元側妃招手示意她近前俯身,湊在她耳畔低低的說了一陣。
宋嬷嬷臉色微變,低低“啊!”了一聲,随即立刻點頭,“是,老奴明白了!側妃放心,老奴這就去安排!”
“要快,”元側妃淡淡道:“過了十五,那女人就又去莊子上了,時間可不多!”
宋嬷嬷笑道:“側妃放心,時間雖不多,卻也足夠了。這燕王府内宅,咱們可用的人多着呢!”
而徐言夢那邊,絲毫不曾察覺,陰謀正悄悄逼近……
且說燕王昨日怒沖沖離開明春殿後,這一整日心裡都憋着氣十分不爽,身邊的奴才下屬們,沒有被雞蛋裡挑骨頭遭了訓斥的,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膽顫心驚。
綠鴛昨日外出辦事雖未随着去明春殿,可今日一看王爺這幅樣,便知肯定跟明春殿那位主兒有關。
除了那位主兒,不動聲色之間就能把王爺氣得夠嗆,旁人似乎都還沒有這樣的本事道行。
于是,善于保護自己的綠鴛遠遠的避開他的身邊,絕對不靠近半步!
可惜綠鴛溜得不夠快,傍晚時分在花園裡閑逛的時候被恰好也在閑逛的燕王逮了個正着。
想要再躲避已經來不及,綠鴛隻得陪笑着上前厮見,“王爺今兒好興緻呐……”
燕王瞅了她一眼輕輕一哼,一挑眉,道:“跟着吧!”
綠鴛有種被雷劈了的感覺,原本打算問候一聲便閃開的,這會兒也隻得應了聲“是”老老實實的跟着。
燕王也沒再搭理她,背着手,自顧自的慢慢踱步緩行。
綠鴛悄悄看了一眼,看那樣子,好像也沒有什麼固定目的,也不知他要去哪兒……
落日的餘光如萬丈金線,柔和的光芒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金色,朦朦胧胧的,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天就要黑了。
燕王忽然頓了頓腳步,身形似有滞疑。
綠鴛下意識擡頭一看,咬了咬唇差點兒笑出聲來。
原來到了明春殿附近!想來,一擡眼看到明春殿門楣,所以王爺連腳步都遲疑了?
綠鴛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兒糊塗:王爺難不成是怕王妃?這念頭也太驚悚了些!
“王爺,”綠鴛糾結片刻,覺得身為一個下屬,對主子的難處視而不見很有些不道德,終于上前兩步主動開口,陪笑道:“天都快黑了,王爺想必走的也乏了,不如進去坐坐?”
燕王盯了綠鴛一眼,冷笑道:“進去?隻怕王妃未必歡迎,何必去讨人嫌!”
綠鴛嘴角狠狠的抽了抽,心道王爺怎會說這般幼稚的話?還真是叫人,叫人――受不了!
“怎麼可能呢!”綠鴛陪笑道:“王妃賢良淑德,溫柔恭謙,待王爺細緻體貼、處處周到,王爺這麼說,屬下都替王妃覺得冤呢!不過,王爺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王爺您是王府的主子,去哪兒不去哪兒,還不是任由您的心意?”
燕王眼皮跳了跳,心中卻不自覺暗想道:不錯!本王是王府的主子,本王想怎樣便怎樣、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何須再三猶豫斟酌?豈不可笑!
燕王不再猶豫,吩咐綠鴛:“上前敲門!”
“是,王爺!”綠鴛暗松了口氣,笑着應道。
徐言夢見燕王來了,有一刹那的怔忪,忙掩下眼中異樣神色,上前施禮相見,請燕王落座。
燕王見她之前心裡多少還有那麼點兒忐忑,及至見了面,心反倒安定了下來。坐下笑道:“本王經過明春殿,順便進來坐坐,沒擾着王妃吧?”
“王爺說哪裡話!這話臣妾如何當得起呢!”徐言夢微笑道。
燕王看了她一眼,暗暗一歎。心道:罷了!她本性如此,何必将她逼迫太過?不管怎樣,她總是自己的王妃,對自己,總比對旁人不同不是?
這麼想着燕王心裡好受了些,笑了笑,扭頭吩咐綠鴛:“下去吧!本王今晚歇王妃這兒了!”
“是,王爺!”綠鴛心裡是真正的輕松了,還趁着燕王不注意沖徐言夢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那神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好像在向徐言夢邀功她把燕王領來了似的。
徐言夢心中卻是跳了一跳,目光閃了閃,神情有些僵硬。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昨夜他領着薛夫人和甯美人離開的情形,徐言夢心裡說不出的别扭。
綠鴛走了沒多大會兒,燕王便吩咐備熱水洗漱睡了。
徐言夢忍不住向燕王笑道:“王爺今晚不用批複公文了嗎?這會兒……倒也還早呢!“
燕王眸色晦暗,看了看她,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今晚不用!今日沒有什麼公文需要批複。”
今日一天,他根本就沒有心思處理任何公文,她又哪裡知曉?
都到了這會兒了,他也懶得再去理會那些事務。索性便歇一日,明日再說吧!
徐言夢“哦”了一聲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隻是,洗漱沐浴的時候少不得有那麼點兒磨蹭。
然而再磨蹭,些許事情也很快就做完了。
望着卧室的方向,望着那透出的暈黃的燈光,想到燕王此刻已經等在裡頭,徐言夢怔忪了片刻,低低一歎,到底輕輕走了進去。
“怎的這麼久!快過來!”绛紅繡落英缤紛半透明帳幔輕動,身姿窈窕的女子走了進來。
蓮瓣似的小臉白白淨淨,眉不描而翠,唇不點而紅,緞子似的秀發順其自然的披瀉肩上,象牙白的軟綢寝衣包裹着嬌軀,如夢夢出水之荷仙。
看來看去,到底還是她最合自己眼緣,叫自己看的最順眼。
燕王心中一軟,眸光深了深,含笑着朝她伸出手。
徐言夢身子一僵,咬了咬唇,卻有種轉身想逃的沖動。站在那裡,一時有些晃神。
“夢夢?怎麼了?”燕王伸出的手微僵,慢慢落下,看着她有些奇怪的道。
徐言夢“啊!”的低低一聲,走上前去,勉強笑笑:“臣妾忽然想了些事兒,走神了……”
“無妨!”燕王一笑,順勢将人攬住香肩往懷中帶,随後雙臂緊緊的抱住她,低頭在她發間嗅了嗅,細密的吻連連落在她的脖子、耳垂、頸側。
熱熱的呼吸掠過,徐言夢有些僵硬的偏了偏頭。
兇前衣衫輕動,燕王的手按了上去欲挑開她的寝衣,徐言夢猛的打了個冷顫,突然按住了燕王的手。
燕王的手一頓,挑了挑眉,不解的俯視她。
那灼灼黑亮的目光深不可測,仿佛能把人的靈魂吸入。
“王爺……”徐言夢努力令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語氣聽起來也自然,擡眸迎視燕王的目光,輕輕的道:“臣妾今兒――”
“身子還不适?”燕王截斷了她的話,帶着些許不悅。
“是!”徐言夢索性直截了當點了頭,道:“臣妾今兒身子仍有些不适,還請王爺體諒!”
燕王眸色驟深,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濃眉上揚,俊臉上的線條仿佛也冷硬了幾許。
他以為他主動過來,方才又有說有笑、氣氛和諧的,他們算是已經和好了。
誰知她還在鬧别扭!鬧着他根本不知道因何而起的别扭!
果然女人是寵不得的嗎?寵了兩日,便無法無天了!
“哼!”他忽然低低冷笑,慢慢放開了徐言夢,目光卻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冷冷的道:“王妃究竟是身子不适,還是不願意服侍本王?”
徐言夢心情很不好,這兩日接二連三的發生許多事,讓她沒有辦法如從前那般淡定。
她暗暗自嘲,其實所謂的淡定、看得開,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瞧瞧,這才多久,她就沒法兒再繼續自己欺騙自己了!
“臣妾身子不适,”徐言夢垂眸淡淡道:“請王爺體諒!”
話音未落便身不由己的往床榻上傾倒了去,等她定神凝目,他已經下了床榻,正動作利索的穿着自己的衣裳。
随後,一言不發、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帳幔輕紗尚在輕晃,徐言夢便已聽到外頭徐姑姑、蘇嬷嬷等“王爺!”、“王爺!”的低低驚呼。
她不由閉上眼睛,扶額苦笑。
看來這一回,她是真的把他惹怒了。
算了!這樣也好!
說不定以後就真正清靜消停了呢!
“王妃,您――”蘇嬷嬷闖了進來,急忙道:“您沒事吧!啊?”
“奶娘!”徐言夢心裡感動,不覺睜開眼睛擁被坐了起來,笑道:“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時至今日,盡管見多了燕王很和氣、有的時候甚至算得上溫柔的待自家主子,蘇嬷嬷依然很怕他。
方才燕王那般面沉如霜、怒氣沖沖的大步離開,滿身的煞氣可沒把蘇嬷嬷給吓得半死。
她生怕徐言夢被燕王打了!
蘇嬷嬷眨了眨眼睛,然後睜得大大的,上上下下仔細的将徐言夢打量了一番。
長長舒了口氣,拍拍兇口道:“您還笑得出來!這到底是怎麼了,王爺怎麼――生那麼大的氣!”
徐姑姑也進來了,看了徐言夢一眼,亦道:“可不是,王妃!奴婢還從來沒見過王爺氣成那樣,您……”
“你們别為我擔心!”徐言夢搖搖頭,道:“王爺脾性本就變幻難測,我也不知自己究竟什麼惹惱了他!好了,許是這兩日事情多,王爺自己心情不好應景了便發洩了罷了!不妨事的!我有點累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
見她二人還一副将信将疑擔憂的樣子不肯挪腳,徐言夢無奈笑道:“你們這樣看着我也沒用啊!橫豎王爺都已經走了!放心,不管怎樣,咱們還有莊子上可去,王爺,不會因這事兒就拿我怎樣的!”
她對他還有用不是嗎?既然如此,他也不能白用她了,她就算發一回脾氣,那又怎樣?
這麼想着,徐言夢越發多了幾分理直氣壯!
卻不知這想法倘若讓蘇嬷嬷知曉了,指不定叫她給氣成什麼樣呢!
一宿無話。
不料,次日卻發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吃驚意外的大事!
碧染在西廂房中竟上吊自殺了!
早上那兩名看門的婆子聽到裡頭半響沒有動靜,原本隻當碧染省事兒,她們樂得輕松,後來覺着不對勁,打開門一開,碧染吊在房梁上早已氣絕,身體都已經涼透了!
元太妃面前,徐言夢垂眸跪着,一言不發聽着元太妃的訓斥。
“哀家昨天是怎麼說的?這就是你們處理的結果嗎!這麼點兒小事,也能讓你弄得鬧出人命來,哀家還真是小看了你了!”
元太妃氣不打一處來,冷着臉對着徐言夢一頓喝斥教訓。
“多少年了燕王府都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偏你一來就有了!哀家看,你這女人分明跟我們燕王府相沖!你一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都來了!攪的阖府不甯!”
這話就嚴重了,至少,還沒有哪位王妃挨過這等訓斥的。元側妃雖然也垂手站在一旁聽訓,心裡卻快意不已。
這下子,姑母定然厭了這女人!
惹了太妃厭惡,王爺素來孝順,哼,看她往後還張狂什麼!還有誰為她撐腰!
元太妃越說越怒,一低頭瞥見茶幾上的茶碗,抓起來就朝徐言夢身邊砸去。
“哐啷!”一聲清脆的響聲,茶碗在徐言夢身側砸了個粉碎,碎瓷片亂飛,茶水茶葉流淌了一地,衆丫鬟婆子們下意識縮肩弓背,頭垂的更低。
屏着呼吸,大氣兒也不敢喘。
“太妃消消氣!”元側妃忙陪笑道:“有什麼話,您好好說便是,何苦發這樣大的火!若是傷了身子,别說妾身等心裡頭不好受,王爺也要擔憂啊!”
聽元側妃提到兒子,忽然想到兒子雖然回後院歇息的日子不多,可似乎都在徐言夢那,忍不住怒火更甚,重重一哼冷笑道:“看來這燕王府與你八字不合!你主動請求往莊子上去倒也有幾分自知之明!去吧!從今兒起,就給哀家老老實實的待在莊子上,不必再回府請安了!”
元太妃這話一出,元側妃、秦夫人等都無不稱意。
這真是太好了!簡直喜從天降!看這狐媚子樣的如何再勾引王爺!
徐言夢也微微松了口氣,去莊子上,對旁人來說或許是最絕望的、不願意面對的懲罰,但是對她,并不是這麼回事兒!
不回來,她巴不得。
蒼月山莊的管家人不錯,斷不會做那克扣之事。況且,江南春的生意極好,即便府上不給用度,她的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果然手裡有錢心裡才不慌啊!
“徐氏!你聽見沒有!”元太妃厲聲喝道。
徐言夢回神,忙叩首在地,輕輕道:“是,太妃!臣妾聽見了!”
元太妃又冷笑了笑,道:“長日漫漫,那日子也不好打發!哀家就再賞你佛經兩卷,每月各抄十卷,着人送回府來!廣嬷嬷,去取來!”
徐言夢又老老實實的再叩首:“是,臣妾謹遵太妃吩咐!謝太妃賞賜佛經!”
元太妃冷着臉,目光沉沉又盯了她半響,方道:“你給哀家聽清楚,這種事情,哀家不想再看到發生第二次!”
徐言夢又低低的應了個“是”字,心中卻道:這個,我可管不了……
元太妃無不厭惡的瞟了她一眼,揮手道:“去吧!趕緊離了哀家這裡!”
徐言夢再無多話,叩首起身,辭别而去。
“王妃!您也太冤了些!太妃娘娘怎能不問青紅皂白便把事情一股腦兒都怪在您頭上呢!”路上,蘇嬷嬷忍不住小聲不平。
徐言夢看了她一眼笑笑,淡淡道:“人是我的人,因我而受罰,攆出去又是我的意思,偏偏又死在了明春殿,不怨我,能怨得了誰!”
蘇嬷嬷一呆,不由咬牙罵道:“那死蹄子真不是個省心的!天生來同咱們作對!便是要死,也别死在明春殿啊!這不把王妃給害的!”
“奶娘!”徐言夢苦笑,道:“難道您以為碧染真的是自盡的嗎?”
“難道――不是?”蘇嬷嬷愣了愣,猛的想起什麼,臉色大變,低呼道:“難道是――”
碧染之前那一頭撞得頭破皿流,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兒,她真的以為她是想死。
經徐言夢一提醒,也立刻便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