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眼裡閃爍着冷幽幽刺人的目光,沈錢錢被他的眼神滲的心下微微一縮。蘇洛奕心裡的舊傷被勾了起來,他從沈錢錢的眼裡看到了懼怕倆個字。他痛苦的阖上眼睛感覺着心底間那翻滾的氣息,再張開眸子,眼神卻已經溫和了許多。
他輕輕的放開沈錢錢的下巴,轉而朝她一笑,溫柔的說道,“錢錢,你看過永和樓裡演的《相思纏》嗎?”沈錢錢被他的突變的神情弄的更懵了,重新獲得自由的她身子開始慢慢的往後挪了挪,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然後她才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看過。”蘇洛奕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那我同你講吧。”
“不用,我不想聽!”沈錢錢戒備的看着他,“我們倆的事情小白都跟我說過了。既然你先前并不喜歡我,那你就走你的陽光道,為何還要轉過頭來騷、擾我,給别人添堵呢?”蘇洛奕氣極,心裡暗自惱怒白韶羽在沈錢錢的面前說他的壞話。他解釋道,“錢錢,你不要什麼事情都相信那個白韶羽的,他其實很多都是在騙你的。
他應該沒有跟你說過吧,你是天甯國沈丞相的獨生女兒。當年白韶羽那個混蛋利用我們之間的矛盾,然後插上一腳。他白韶羽從頭到腳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你說我是天甯國沈丞相的獨生女兒?”沈錢錢不信的挑了挑眉,要是她還有個爹,那他的哥哥王大吉怎麼就沒有跟她說過。“對的。錢錢,你是沈淵的女兒。”蘇洛奕兇口尖銳的恨意,如喧嚣的塵暴一樣,幾乎都要克制不住的沖破他單薄的兇膛,破喉而出。
可他還是忍住了!他害怕吓到沈錢錢。沈錢錢撇了撇嘴角,“那我哥哥呢?”蘇洛奕冷笑,“王大吉隻不過是白韶羽放的煙霧罷了。他哪裡會是你的哥哥啊?”
沈錢錢立刻扯緊嗓音道,反駁道,“他哪裡就不是我的哥哥了?”一樣的其貌不揚,同樣的喜好,甚至說話時也有難的默契。這要是說王大吉不是她的親生哥哥,那就怪了。蘇洛奕見她不信,“信不信由你。反正等回到了天甯國。我再帶你去見見沈相,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我想他應該是最清楚的。”
“我才不跟你離開呢,你放我下車!”沈錢錢确定以及肯定的不喜歡這個蘇洛奕。他仿佛總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同她在說話。這點她很不喜歡。
蘇洛奕微微的俯下身子,倆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份,沈錢錢能看見自己的面容映在他的眼眸之中,他的雙眸深沉的可怕,仿佛要将她看穿,接着他的話鋒一轉,語氣宛若歎息一般,“既然這樣,錢錢,你就不要怪我了,我想你得先休息一下。”
沈錢錢還沒有完全明白他的話,便感覺到脖子一酸,随後她整個人就昏厥了過去。蘇洛奕緊緊的抱住她的身子,看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頓時覺得諷刺無比。“無影!”他揚聲道。無影掀開車簾,目光不經意間的往蘇洛奕懷裡的沈錢錢看去。
“不用去醫館了,快點趕路!”他陰冷冷的命令道。無影躬聲的放下車簾,手中的馬鞭又高高揚起。車上,蘇洛奕伸手,又極溫柔、極仔細的摩挲着她清秀的面容,而對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他則是嫌棄般的抓過馬車上的一條毯子,覆在她的肚子上。
“錢錢,你要乖,馬上就到了天甯國。到時候我一定讓最有名的大夫給你看病。你一定會想起我的。”他輕聲的呢喃着,聲線低而冷。馬車上的無影聽到他的呢喃聲,身子忍不住的一抖,眉間迅速的被一片烏雲給罩住。前路,似乎困難重重!
天甯國的京都。一間極為普通的藥鋪的二樓茶座,白韶羽皺着眉頭望着王大吉飛鴿傳書傳過來的消息,“錢錢被劫,至今下落不明。”緩緩的歎了口氣,白韶羽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暴怒的情緒。這件事情,就是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幕後指使人就是蘇洛奕。
而現在,王大吉又找不到錢錢的下落,那麼剩下的便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蘇洛奕已經帶着錢錢離開了龍翼國,正天甯國的方向而來。想到這裡,她心裡稍微的安了下心。畢竟蘇洛奕對錢錢也是有感情的,錢錢落在他手裡,也應該不會受到殘暴的對待。
隻不過有一點,讓他極為焦急不安。那就是她身上的病。先前方俊給她服下的那藥丸藥性太過的猛烈,他這些日子好不容易的在幫她調理身子。如果蘇洛奕劫走了她,那她就又不能按時的喝藥了。那她的病和肚子裡的孩子……
伸手輕輕皺了皺眉心,他把王大吉的那張飛鴿傳書放到紫金的檀香壺上燒掉。一個掌櫃打扮的人很快的就鑽了屋子來,神色慌張道,“老闆,小的已經打聽清楚了。那沈相在牢裡的日子據說非常的不好過。
牢裡的人得了上頭的消息,說是不讓他活過……”那掌櫃的臉上閃過一絲的惋惜,“說是不讓他過活過今年的秋天。我們派人送去的那些東西,牢裡的衙役也拒收了。說是上面盯得緊,在沈相的事情上他們不能徇私。”白韶羽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徇私?笑話。
他怎麼覺得那些人那樣把沈淵關押在牢裡,不讓外人探監,讓他吃最差的食物,住最差的監牢,穿最破的囚衣。現在的天氣雖然不是很冷,但監牢那裡,老鼠猖狂,衙役暴戾,上頭的那些人活生生的是把沈淵拖“死”啊。
到時候,沈淵在監牢暴斃,又沒有對他審判,又似乎可以堵住外頭悠悠之口。“老闆,小的還聽人說了。這次皇上專門派了黃大将軍看守沈相。黃大将軍對沈相那是一點都不客氣啊。”有鞭子就往沈淵身上招呼,有羞辱的話也毫不留情的往沈淵身上罵。白韶羽眉頭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輕輕嗤笑起來。
什麼賢相啊,通通都是浮雲啊。隻要皇帝想要他死,他就活不過明天。老皇帝此番這般違反民意,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老皇帝恐怕是在給自己的兒子登基上位鋪路了。他此番稱病,國事在外人看來難免力不從心。可是他卻重用一個視沈淵為死對頭的黃将軍看守沈淵。這樣,沈淵最後如果暴斃而亡,必将激起民怨。
那那個黃将軍必将被百姓所憎惡,而如果在這個時候,新上位的皇帝順應了民意,罷黜了黃将軍的官職,再把黃家一舉殲滅,這樣新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豈不是一下子就水漲船高了了。白韶羽失神的笑了笑,為沈淵悲哀。
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沈淵為天甯國也算是辛勞了一輩子,最後換的結果是女兒被皇子嫌棄,而他本人也要在告老還鄉之後還被老皇帝利用了一把。官場從來都充滿了詭辯之道。每個走上官場的人都是把一顆腦袋别在褲腰帶上了。
現在的昭和帝對他還算是禮讓敬重。但他也明白,如果哪天昭和帝的帝涯達到另一個高峰,那就是他離開之時了。“下去吧,如果有什麼最新的消息再來向我禀報。”白韶羽輕輕的撚了一簇發絲,淡淡的說道。
那掌櫃的接受了到命令,便起身往外面走。“等等!”白韶羽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揚聲叫住了那個掌櫃的。掌櫃停住腳步,回頭迷茫的看着白韶羽。“幫我準備一份厚禮,我要去會一會大名鼎鼎的鎮遠大将軍。”雖然老皇帝想要為自己的兒子登基上位鋪路,但總有些人不會那麼傻傻的任皇帝擺布的。
皇家無情,做臣子的也不能愚忠。要不然到時候,自己的命沒有,還連累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得不償失。“再多派幾個會說話的人到六王府門口守着。”白韶羽又補充的說道。“是!”掌櫃的遵命退下。
白韶羽起身,緩緩的走到窗戶邊,往樓下看去。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個少婦用布條裹住後背上幾個月大的嬰兒,那嬰兒粉嫩白嘟嘟的,兩隻手臂胡亂的揮舞着。白韶羽淺淺一笑,嘴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
等救出了沈淵,就可以去六王府接錢錢了。再過幾個月,他們的孩子也要出生了。他們的孩子也一定會這般的可愛的。馬車在路上颠簸了倆天,這倆天裡沈錢錢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隻有少部分的時間裡,她是清醒的。
她的話很少,有吃的就照吃。有喝的她就照喝。沒事的時候就閉眼睡覺。剛開始蘇洛奕還以為她這是懷孕初期的正常反應,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不淡定了。因為她的臉色越來越白,每次睡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而每次睡夢中,她的呼吸也很輕很淺,如果沒有仔細去聽,還以為她已經……為這,蘇洛奕心裡隐隐的有些不安起來。某次,在沈錢錢清醒後,見她低頭在啃手裡的饅頭,他斟酌了一番,還是開口問道,“你哪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