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華寺。
程流錦沒有想到,她和容世旸一下車,竟然就看到方丈樂光大師,已經站在光華寺的門口等候了。
“二位施主,你們又來了。”
方丈低頭雙手合十,看起來,是一點兒都不驚訝他二人的到來似的。
“方丈,我們來問一些事情。”
程流錦也雙手合十行了個禮,而容世旸也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卻是不語。
當初,這位方丈處理那小和尚的手段,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那可不像是出家之人的會有的毒辣。
而且,也不是出自佛家的功法。
若不是當時看到那方丈正含笑走過去,他就一定會上前去動手了。
“如此,請二位施主随老衲來吧。”
方丈仍舊是笑的一臉平和,仿佛,并沒有什麼,能夠在他的心中激起什麼波瀾似的,說完,便徑自轉了身,朝着寺内而去。
而程流錦便和容世旸對視了一眼,跟着方丈朝寺内走去。
的确,有些東西,需要有個僻靜的地兒才能好好的說。
“二位施主,今日前來,想必,是為了一段往事。”
二人才剛剛坐定,方丈便笑着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這使得程流錦不禁一愣,心道,這方丈還真的是能掐會算了嗎?
她想問的事情,是關于她母親的事情,而她母親早就已經逝去,說是往事,真是一點兒都不為過。
“程施主稍安勿躁。”
見程流錦的神色有異,方丈便笑着安慰道,“請聽老衲慢慢道來。”
“聽方丈的。”
容世旸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而随即,程流錦也就稍稍安心下來,沉了口氣,等着方丈說他要說的事情。
“程施主,所為的是你母親的身世吧?”
方丈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長的眉毛便也跟着他搖頭的動作晃了晃,“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母親到底是何人。”
“那……”
程流錦不由得又是一愣,但随即,容世旸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靜。
“說來慚愧。”
方丈歎了口氣,面上竟驟然浮現出愧色來,“老衲之前,隻是個誤動了戒心的和尚罷了。”
“戒心?”
容世旸不由得挑眉,“方丈是被逐出了山門?”
“不錯。”
方丈點點頭,又是長長的一聲歎,将往事都陷在了悠遠的回憶之中。
原來,多年之前,方丈還隻是一個山間小寺裡面,負責看門打水掃洗的小沙彌,那時候,他才剛剛入了佛門不過一年的時間。
若不是因為那天,他因為被師兄拜托,要幫忙去山下的一個孤寡婆婆,為她那裡送些常日吃的菜,他也就不會遇到那個暈倒在山下溪旁的女子。
無論怎麼都喊不醒,所以,他便将那女子背了回去。
出家人都以慈悲為懷,所以,他将人帶了回去,倒也并沒有遭到什麼反對,反而是将這女子悉心的一番照料,直到她醒來。
可沒想到的是,這女子醒來之後,竟然隻是呆呆愣愣的,整日整日的也不說話,除了望着遠方發呆,就還是發呆。
方丈覺得奇怪,便每日都來跟她說話,想要試着讓她開口,最起碼,說一說自己姓甚名誰,家住哪裡,也好送她回家去。
隻是,他的努力卻全都白費了,因為,這女子就像是聾子、啞巴一樣,根本就對他的話不理不睬的。
但這還不算,而時間一長,問題也就來了。
首先,若這女子沒有醒來的話,就算是一直照顧着,便也沒有什麼大礙的,但問題就在這裡。
這女子她醒了。
寺院之中本是清淨之地,而且,也并無女兒家的人存留在此,所以,若是她醒了的話,就得離開寺院了。
可是,方丈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因為她的神情之中,總是透出一股子凄楚來,一看就一定是經曆過非常痛苦的事情。
這樣子的她,如何一個人在紛紛擾擾的時間獨自行走?
于是,面對諸位師兄來客氣的請那女子離開的時候,方丈便挺身站了出來,說不能趕她走。
也正因為如此,方丈被罰了十幾大棍,卻還是死不悔改的堅持己見,抱着老方丈的腿不放開,求着他不要将那女子趕走。
而方丈至今也猶記得,老方丈是這麼問他的。
“淨空,你法号淨空,可這六根卻仍是不淨也不空,你可是對那女子動了心?”
而聽了這話,方丈便不禁一愣。
細細回味着老方丈的話,他竟兀自笑了出來,于是便低頭笑道,“是吧。”
隻要一閉眼,隻要一空閑,他的眼前就會浮現出那張神情凝冷的面孔,凄若的眸子裡總是帶着些落寞,就好像是一朵孤寂的白玉蘭似的可人。
一想到她,就想着會要笑呢。
“唉……”
方丈記得,就在他說完之後,老方丈也是那麼一聲長長的歎息,一雙滄桑的眼睛裡面滿是和平,看不見絲毫的惱怒和其他。
隻是,這平和卻沒由來的讓他覺得心中一慌。
“師父,我……”
“你下山去吧。”
老方丈拍拍他的頭頂,見方丈蓦地就是一愣,便又說道,“帶着她一起去吧,興許,能找得到她的家人。”
“是。”
方丈應下來,就要離開寺院和師父,還有衆師兄了,他竟不覺得心中傷感,反而,是心中像是有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似的。
“後來,您就帶我娘來了南翌?”
程流錦聽的直皺眉,一時之間隻覺得腦中亂哄哄的。
她的母親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會流落在荒山野寺,到了最後,還引得人家方丈為她還了俗。
後來,二人就這麼一直行走在世間了。
這……
“是她要來的。”
方丈歎了口氣,“我知道,她心中一直都有一個人,隻是,那人也并不是我,但她不想呆在大周,又素不喜齊國多海,所以,最後便隻能選擇南翌了。”
“……倒是挺能作的。”
程流錦不由得嘴角抽搐,而容世旸卻是不由得又拍了她一下,這小野貓,竟然對自己的母親也敢這麼說。
“來了南翌之後,她卻不辭而别,為了尋她,我也就隻好落腳在這光華寺。”
方丈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我守了她那麼久,最終,還是失去了她的蹤影,等我再得到她消息的時候,她就已經成了右丞府的姨娘,還已經生下了你哥哥。”
“我哥哥?”
程流錦又不禁皺起眉來,對于這個哥哥,她還真的是沒有什麼印象,而且,這便宜哥哥據說失蹤了好久,鬼知道他在哪。
“對。”
方丈不禁歎氣,“我不知道,她甘願在右丞府蝸居是為何,隻是她說,自己的兒女一定會蘭桂齊芳。”
“這也太玄幻了。”
程流錦的眉毛都抽搐了起來,她記得,蘭桂齊芳這四個字,在紅樓夢之中出現過,意思是,賈家劫難過後,會有兩個孩子出人頭地。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