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尴尬。
夜淩寒兄妹都有些詫異,容世旸則是淡淡的看着,但卻誰都沒有說話。
而程浩文有些期待的看着程流錦,希望她能開心的撲向自己,再激動的喊上一聲哥哥。
但沒想到的是,程流錦卻是仔仔細細的盯着他看了起來。
或者,可以說是審視。
程流錦這樣子的狀态,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随即,程浩文目中的期待,便有些黯淡下來,就像是化作了流星隕落的星辰,燃燒過後,就再也沒了光彩。
他知道,妹妹一定在怪自己吧?
這麼多年自己音信全無,現在,卻又突然地出現在她面前,可能換做别人的話,也是接受不了的。
隻是,他這麼多年不出現,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她願意聽的話,他一定會仔仔細細的,将一切都解釋清楚的!
但實際上,他不知道,程流錦隻是在打量,程浩文的臉,跟自己的臉到底有多像罷了。
剛剛他摘下面具的時候,程流錦也是吃了一驚的。
盡管相似度非常高,但是,程浩文的臉卻一點都不娘氣,相反的,卻是英姿勃發,堅毅沉穩的模樣。
對此,程流錦表示疑惑,難不成,自己長了一張男人的臉?
可怕,真是可怕。
隻是這時候,程浩文卻受不了這樣子的沉默。
程流錦可以打他罵他,可以痛痛快快的出氣,這樣子,自己的心裡也稍微好受一點,但是,如今她一語不發,就讓程浩文覺得難熬了。
這樣子的妹妹,他猜不透她到底是什麼想法。
“小錦,我……我是哥哥。”
程浩文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又試探着說道,“你……你還記得吧?”
自己離家的時候,妹妹還年幼,那王氏母女又嚣張跋扈,難為她自己一個人這麼多年挺過來。
難怪,母親常說蘭桂齊芳,現在想來,這句話倒也真的是一點都沒有錯。
當初母親要他離開,他還以為,從小性格懦弱的妹妹會活不下去,還曾經死命不從過,但被母親打了一頓。
可沒想到的是,妹妹不但堅強的活着,而且,活的還不輸于任何一個人。
之前發生的事情,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因為,他一直都在暗中密切注視着無法相見的妹妹,也一直擔心着她。
于是後來,他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如今的妹妹,無論是身份還是風姿,都的的确确可以當得起那句‘蘭桂齊芳’,甚至,作為女子,她已經遠遠超過了自己。
想到這一切的程浩文,心中是非常高興的。
但是,他唯一害怕的,就是程流錦不接受自己這個,‘不負責任’離開的哥哥,因為對于他的話,程流錦并沒有絲毫的反應。
于是,左思右想之後,他便又說道,“小……小錦,我……”
“你是我哥哥。”
程流錦突然出聲,卻讓程浩文吃了一驚,不禁就結結巴巴的應道,“啊,對,小錦,我……我是哥哥。”
程流錦的态度,幾乎可以說是冷漠,這讓程浩文不禁心中一沉。
小錦,她果然是在怪着自己這個哥哥的吧?
“哦。”
程流錦自顧自的點了點頭,就再也沒了下文。
而這個單音節的字,便又聽的程浩文心中‘咯噔’一下。
妹妹對他這樣子的态度……
這說明自己一定讓她傷心過很久很久。
可惡!自己該怎麼彌補她!
想到這裡,程浩文便又說道,“小錦,這些年你受苦了,我……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那倒是無所謂。”
程流錦搖搖頭,神色之中有些無奈。
程浩文,你真正應該補償的人,其實,她早就不在這個人世了。
這些年來,飽受欺淩的她,挨餓受凍的是她,将希望漸漸化為絕望的,也仍舊是她,那個真正的程流錦。
大概,臨死前,她都期望着自己的哥哥會突然出現,好像是腳踏五彩祥雲的英雄一般,凜然的降臨在她的身邊。
但是,這一切都不過是癡心妄想。
最終,她還是帶着遺憾死去了。
終究,自己不是那個她,所以,對于程浩文,程流錦并沒有太多的情感,也并沒有他口中所擔心的‘怪’和‘怨’。
真正想要怪他、怨他的那個人,早已經将靈魂化作了一抹清風,不知道往何處而去了。
但見着程流錦這樣子的表現,程浩文卻禁不住一聲長歎。
此時的小錦,已經再也不是那個,總會躲在自己背後哭鼻子的小女孩兒了,如今,她是名動天下的北安王妃。
甚至,這一場戰争,都是因她而起。
今非昔比,太多事情,也已經無法再用當年的目光看待了。
“不必介懷,我并不怪你。”
程流錦無奈的笑笑,纖長的手指,指腹不斷相互摩挲着。
自己借用了她的身體,還用了她的名字,所以,便也幫她做些事情好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自己會努力顧忌着他的感受的。
想到這裡,程流錦的唇角,便又不禁爬上了一絲苦笑。
真是的,現在的她,早就不像是那個前世的她了。
那個名為夜魈,隻遊蕩在暗處奪人性命的殺手,似乎,早就已經成為了她一個陳舊的夢。
偶爾再夢到,甚至還會認真考慮好久,到底,哪一邊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但是現在,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無論前世,還是現在,也無論是夜魈,還是程流錦,這些都是她。
隻有活着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小……小錦,真的對不起!”
程浩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麼獲得了原諒,于是,便又說道,“雖然,那時候是母親命令我離家的,可這些年來,我的心中一直都愧疚着。”
頓時,程流錦的眸子便飛快的閃過了什麼。
母親的命令?
也就是說,這又是那個能掐會算的便宜親娘的鍋?
想到這裡,程流錦便又搖搖頭說道,“不用愧疚,不過是命運使然,不如,給我講講母親的事情吧。”
此刻,程流錦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存在即合理。
既然,有很多事情都是那個便宜親娘搞出來的,那麼,就代表着,這些事情的存在,在這個時代都是合理的。
比如說,自己重生在這個世界。
如此一來,就不難相信,那隻已經死掉了的便宜親娘,到底是有多麼的神奇。
蘭桂齊芳,更是說明她早就對于如今的事情有所預料了。
甚至,程流錦覺得,秦海的突然死亡,也已經跟她這便宜娘,有着不可分割的什麼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