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程書頤的書房出來,程流錦便又被老夫人身邊的綠楊姑姑給半路裡截住,帶着去了老夫人所在的福鶴居。
這倒是程流錦意料之外的,她沒想到,老夫人竟然這麼快就要沖着自己抛出橄榄枝了,這讓她不由得又再一次橫生了警惕。
不論是程書頤,還是老夫人,對于她來說,其實都是盯上了獵物的毒蛇,她清楚的很,在老夫人看來,自己一定是有什麼利用價值,所以,才會突然變得這麼‘受歡迎’,所以,她不如就好好的扒住了老夫人這根大肥腿,先穩住了自己的腳跟。
“流錦啊,聽說,你父親訓你了?”
老夫人懶懶的躺在軟榻上,程盈琳在一旁恭敬地扇風,見程流錦微微瑟縮,似乎是不敢回答的樣子,程盈琳便沖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害怕。
“……是。”
程流錦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個字,并不敢擡頭看,而她的表現,也使得老夫人的目光,瞬間就凝聚在了她的身上,緊接着,老夫人的聲音又再一次的響起,“我聽琳兒說,當時,你在課室裡,可不是這般膽小怕事的樣子啊?”
她知道,程流錦這丫頭,有點小聰明,此時,做出了這樣子的姿态來啊,無非就是想要裝可憐,好讓自己為她做主,但是,她得先看一看,這個程流錦,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悉心培養。
“老夫人明察,流錦都是逼不得已。”
知道老夫人這人精一樣的老狐狸,自然是不會輕易就相信自己,于是,程流錦便擡起袖子抹了抹眼睛,輕輕的跪下,凄凄的說道,“自小,流錦不受待見,更沒有人管教,哥哥現在也下落不明,流錦一個人活得實在是艱辛,若不強裝出一副大逆不道的樣子來,隻怕,流錦早就沒有命站在老夫人您的面前了。”
說着,程流錦的眼淚就已經下來,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一顆的滾落在了衣襟上,活脫脫就是窦娥一般的凄慘。
程流錦堅信,這是到了考驗演技的時候了。
“好孩子,快起來,你受苦了。”
見狀,老夫人連忙示意了一下,程盈琳便趕忙走到了程流錦的面前,熱絡的将她拉了起來,心疼的輕拍着她的手。
“謝祖母。”
程流錦哽咽着,自始至終,衣袖都沒有離開過臉頰,就好像,那眼淚是絕了堤的洪水似的,怎麼都止不住。
“好孩子,來,到我這裡來,以後,你有我呢。”
老夫人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程流錦上前來,而她卻似是受寵若驚一般,小心翼翼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又遲疑了一下,仍舊是讷讷的,咬着嘴唇不敢動彈。
“二姐姐,祖母人很好的。”
見狀,程盈琳便輕輕的在她耳邊說着,同時,也拉住她的手,朝着老夫人那裡帶去,而此時,老夫人也是一臉的祥和。
嗯,真是一副‘和諧’的畫面呢。
“好孩子,你受苦了,以後,凡大小事,都有祖母給你做主呢。”
老夫人一把就将哭的泣不成聲的程流錦給抱進了懷裡,微微有些幹瘦的大手,輕拍着程流錦的後背,就像是在哄慰受了驚吓的孩子。
“祖母……嗚嗚嗚……”
終于,似是找到了依靠一般,程流錦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釋放出來似的,而老夫人則仍是輕撫着她的背,口中安慰道,“哭吧,哭出來,心裡就好受了。”
見狀,程盈琳便和老夫人對視了一眼,很好,她們的第一步計劃,成型了。
北安王府。
今天的天氣仍舊是不錯,容世旸便又在涼亭中作畫,隻不過,這一次,他卻并沒有停頓,而是很快的,就畫好了一簇怒放着的紅色花朵,那妖豔的花瓣,就像是皿一樣的刺眼。
“世子,您這次,畫的這……”
清風在一旁撓了撓頭,這種花,怎麼看都有點滲得慌,而且,王府花園裡,似乎也并沒有這皿一樣的花,再者,這花兒還有些奇怪,竟然沒有葉子。
“法華經中有一種花,叫做摩诃曼陀羅華,又叫做彼岸花、曼珠沙華,傳說是開在黃泉路上的話,此花有葉無花,有花無葉,是花中最為神秘的存在。”
容世旸将花瓣的最後一片空白塗滿紅色,而他的解釋,也正好全部都說完,這是第一次,清風能夠聽到他說這麼長的一段話。
但是,一聽是開在黃泉路上的話,清風就頓時覺得,後背的雞皮疙瘩都已經掉了一地了,世子好端端的,畫這種花做什麼啊。
不過,還不等清風心中的牢騷散去,容世旸就又發話了。
“你觀察的如何?”
“回世子,昨日,太子殿下和程家的大小姐,在右丞府的後花園裡深情長談了許久。”
一說這個,清風立馬就抛開了自己的腹诽,随即,又略微有些八卦的悄聲說道,“到了最後啊,都抱在一塊了!”
“哦?”
聽到這個,容世旸不由得挑眉,倒是沒想到,容子楓下手的速度還真迅速,看來,要不了多久,他就能看到容子楓的東宮之中,多一位‘良人’了。
“世子,若真的讓太子殿下娶了程家大小姐,那,豈不就相當于,右丞大人就已經站在了他的那一邊了麼?”
“嗯,程書頤,大概最希望如此了。”
容世旸點點頭,将手中的筆擱在筆洗上,墨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流光,随即又問道,“她呢?”
“啊?”
容世旸的問題太過于簡明,使得清風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容世旸毫無情緒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他才終于明白過來,容世旸問的,是程流錦。
“那個,程二小姐,被程大小姐當衆拆台目不識丁,最後,程二小姐就自己拂袖而去了,就連太子殿下都沒睬。”
“嗯。”
清風目不轉睛的盯着容世旸,本以為,他會有點情緒什麼的,畢竟,世子可是從來都不會主動把人放在心上的。
但是,他失望了,容世旸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甚至,就連眼睛都沒眨。
而此時,容世旸的目光,就又落回了剛剛的那幅畫上,這火焰一般的妖紅,還有那清冽的神秘,倒是和她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