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陽城,南府。
此時的小七,真可謂是狼狽之極。
先前俊逸的容貌,都被污濁的灰迹,已經淩亂的頭發,還有青黑的胡茬所遮擋不說,甚至,還有滿臉的皿污,也糊在他已經結了痂的傷口上。
而更慘的,是他的衣服。
仿佛是和猛獸搏鬥過一樣,他的衣袖和下擺,都已經變成了一縷一縷的條狀,而褲子更是短的隻能勉強能護住關鍵部位。
但凡是露出來的地方,每一寸皮膚上,就必然有着或大或小,或深或淺的傷口。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經曆了怎麼樣的攻擊。
他最嚴重的那一道傷口,是在小腹上,因為久久得不到治療的緣故,衣服上破爛的口子,也已經和他的傷口粘連在了一起。
幸虧這時候是夏天,不然的話,别說是衣服破成這樣,就算是隻爛一個口子,也能将他凍傻了。
可也正因為是夏天的緣故,他身上嚴重一些的傷口,便也全部都化了膿。
隻要人微微一靠近,就可以聞得到令人作嘔的腐肉味道。
而一旁,南卿墨有些紅着臉指指他,頓時,程流錦也明白了。
要是南卿墨為他醫治傷勢的話,隻怕,是要将小七本就不成片的衣衫全部都解除,可她還是個大姑娘,又前不久才訂了婚。
所以,這件事情,還真的是就隻能華谷主來上場。
華谷主沉穩的依次檢查了小七的眼睑等部位,又号了脈,這才掀開了他的衣襟,将兇膛上猙獰的口子顯露出來。
“華谷主,他怎麼樣?”
程流錦歎了口氣,看到小七這個樣子,她還是不免會有些唏噓。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現在倒好了,他竟是落得了這樣子的下場。
“唉,傷勢有些嚴重,似乎是與很多人進行了非常激烈的拼鬥。”
華谷主一邊說着,一邊就指指他的傷口數道,“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單是這三個地方,就有五個人用劍的痕迹。”
“您果然厲害。”
程流錦佩服的點點頭,她是個現代人,所以,并不太懂劍,因此,也并想不到,華谷主的眼力竟然如此超群。
單單是查看傷口,就能判斷出是多少人所為。
“那必須的呀。”
南卿墨點點頭,又得意的仰起小臉來說道,“我師父可是華冷枝啊,這天下醫術,他若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的華冷枝啊。”
“是是是。”
看着南卿墨獻寶一樣的神情,程流錦不禁笑笑,而華冷枝便嚴肅的輕咳了一聲說道,“墨墨,為師是怎麼教你的,你都忘了?”
“啊,沒忘沒忘!”
南卿墨頓時驚呼一聲,又連忙乖巧的說道,“師父說過,要低調,不能仗着外面謠傳的名聲就翹尾巴,要多做實事才行。”
“嗯。”
華谷主滿意的點點頭,又教育道,“切記,醫者萬萬不可貪圖那些虛名,要以人為本,時時刻刻從病人的角度出發才行。”
“是,徒兒知錯了。”
南卿墨仍舊是乖巧的答應着,而華谷主這才又點點頭,轉身繼續檢查小七的傷勢,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又說道,“這真的是個奇迹,受了這麼重的傷,拖着這麼虛弱的身體,他竟然還可以保持脈搏有節奏的律動。”
說着,便從腰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來,從裡面倒出一粒碧色的丹丸,捏開了小七的下巴,将丹丸喂了進去。
“剛剛老夫給他服了一粒護心丹,能夠幫他護住心脈,隻要好好處理傷口,再加調養休息,很快就可以醒來了。”
“那就好。”
聽到小七能夠醒來,程流錦一顆心便也終于放了下來。
在沒有弄清楚事實的真相之前,他還不能死。
而這時,華谷主便又說道,“墨墨,将藥箱取來,你就陪着王妃出去吧,為師要為他清理傷口了。”
“哦哦,好的!”
南卿墨連忙答應了一聲,便匆匆忙忙的跑出去,又捧了藥箱跑回來,并且打開放在了華谷主的身邊。
而做完這一切,她才沖程流錦笑笑說道,“流錦姐姐,我們出去等吧。”
“好。”
程流錦點點頭,“那就麻煩華谷主了。”
說罷,兩人便一同出了門,并将門帶好。
“墨墨,你是怎麼發現他的?”
程流錦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那就是為什麼容明軒會對他又倒戈相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又選擇回來。
“當時,他擠在一批難民之中,其實也并不起眼。”
南卿墨皺了皺眉頭,又回憶道,“隻不過,是因為他突然暈倒,在地面上暈出了一片皿迹來,所以,衆人都吓了一跳,紛紛喊着死人了,才有人通知我過去的。”
“倒是好強的意志力。”
程流錦微微蹙眉,随即,便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冷鸢和小八當時不在場?”
“嗯,他們都去另一邊安置病人了。”
南卿墨點點頭,又說道,“考慮到他是小八的哥哥,再加上之前的事情,所以,我也并沒有通知小八,便直接将他帶回來的。”
既然他是傷了容哥哥的人,那麼,所有關于他的一切決定,便都應該是流錦姐姐,來代替容哥哥來定奪。
“嗯,你做的很對。”
程流錦微微一笑,又沖着身邊喊道,“銀環,去通知小八過來一趟吧。”
“是,教官。”
未見其人,南卿墨隻聽到銀環的聲音,就看見一個身影飛快的閃過,駕着輕功靈巧的躍上房頂,離弦的箭一般,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流錦姐姐,這樣可以嗎?”
南卿墨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又說道,“畢竟,他們是親兄弟,這副樣子,小八看到……”
“無論如何,他們也是親兄弟,我總不能阻止一個弟弟對于親生哥哥的牽挂,那樣,對于小八來說,也未免太過于無情。”
程流錦搖搖頭,又歎了口氣說道,“實際上,小八比任何人都想狠狠揍他的哥哥一頓。”
“嗯。”
南卿墨不再多言,隻是點了點頭。
唉,當初小七到底是犯了什麼傻,竟然要這樣子做。
“我想,即便是世旸醒來,也一定會贊同我的做法。”
“嗯,會的。”
南卿墨也點點頭,雖然,容哥哥看起來非常冷漠,但實際,内心深處,卻也是深藏着溫柔善良的呢。
而正說着,房門便突然被打開來,華谷主滿手是皿的從屋裡出來,看着程流錦說道,“王妃,他醒了。”